就算被世人遗忘也总有重归的一日,更何况是在是非纷扰的皇宫。某一日,雪鸽飞回,飘逸的字迹正如潇洒不羁的他,“夜三更,见。”
他竟如此大胆,还敢潜入后宫,心中正疑惑着,小翠喊叫着跑入大殿:“娘娘,娘娘,快准备东西,去,去跟德妃娘娘回府省亲。”
“回府省亲?”看来他早已安排好一切。
“嗯。得,得快些,德,德妃娘娘已经等着了,还。”她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整。
我甩甩衣袖,起身便走。倒是小鹊她们忙不迭地为我整理东西。
“哎,这得带。”
“哎,这个可别忘了。”
“哎呦,这些个东西纳兰府肯定都备下了。”
“拿着拿着,怕娘娘用不惯。”
“够了,不够。”
统共省亲就那么几天,她们却如临大敌。
步撵生风,抬撵的人飞一般的速度,小翠紧紧跟着。
“小翠,要不我们一起走走?”我一开口。
“娘娘,会,来,来不及的。”立马被她否定。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永和宫,晕乎乎地下了步撵搭上小翠的手,刚要迈入大门,一抬头便看到了他,想见又不敢见的他。
一袭黑色滚金边金龙便服,立于阳光下正侧头细细地叮嘱着德妃。我呆呆地立于槛外,进退不得,想往回走,却听到一声格外响亮的通传:“叶贵嫔到。”
他们同时回头,我只得敛去脸上异色,堆上笑容,缓步入内。躬身、甩帕、请安:“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德妃娘娘金安。”
“嗯。”他低声应着。
“妹妹快起来。”倒是德妃满面笑容,赶忙来扶我。
“朕还有事。”君子羽对德妃一个虚抚,“有什么需要派人告诉安子。”
“皇上摆驾翊坤宫。”他至始至终都避开了我的目光。
这些日子皇上、太后,还有后宫众人都似把凝华宫遗忘了,要不是慕容家失势纳兰家上位,我的日子绝不会比慕容淑华好一丝一毫。
“恭送皇上。”德妃拉着我一个虚跪,阳光把他黑色淡然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马车晃着晃着出了宫门,掀开窗边的一丝帘幔便可以看到后面大队的仪仗。触目便是鹅黄,不金贵,却高贵。
“妹妹,你和皇上?”步摇金簪随着马车的节奏前后摇摆,德妃一改素雅,今日显得贵气逼人。
沉默。
“周家的事,想必你也知晓。帝王自古难当,人人把帝王当圣,殊不知他也是个平凡人,只不过比普通的人想得多,表露得少。”德妃突然握紧我的手,“他的感情一旦错付了,就会错到底。”
“惠姐姐,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的。”后半句话向是在给自己保证。
“吁。”悴不及防,马车一个后仰后来了一股巨大的前行冲击力。身子本能地向前冲去,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窗框,而坐在马车中央的惠姐姐却直直地冲向马车外。来不及,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马车,待我回应过来,顾不得马车没有停稳,急忙出身。
正午的阳光刺眼夺目,马车外跌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蓬头垢面,泥污满身,显然不是惠姐姐。再一看,惠姐姐已然好好地站于一侧,面颊绯红,另一侧一个一身戎装的男子正翻身上马。剑眉星目,体格健硕,让人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种凌然正气之感。古书中所说的美人配英雄,他正是活脱脱的英雄写照。
我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心中暗忖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有安全感的人,跟着他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敢闯。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神情转过头与我对上了目光,我还没怎样,他倒先害羞地笑着低了头,真是个可爱的英雄。
马车受惊,好不容易停下,蹄子原地小碎步踏起来,依然没有停稳。
“惠姐姐,惠姐姐。”我用力地在她面前挥手,我是第一次看到古书中的大英雄出神,可是惠姐姐怎么会?
“哦,哦。”她恍然回神。
“娘娘,那不是?”
“嗯。”我没看错吧,惠姐姐竟泪水盈眶。
这,让我梳理一下,一个女乞丐误撞,马车骤停,惠姐姐摔了出去,看样子是那男子救了她。这是这惠姐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不至于被救就泪水盈眶,这神情不对呀。莫不是,相识?
“走。”熙熙攘攘的大街,多停留确实不适,脑海中冒出许许多多的问号泡泡。可是一路上惠姐姐却是不发一语。
纳兰府外,张灯结彩,一片热闹。喜迎、省亲,脑海里不由地想到了叶府,心下顿时感伤起来。惠姐姐与家长团聚,我待在一边也是无聊的托辞,索性便会厢房休息。
一路上花海、竹桥、小溪、石亭、藤蔓一切的一切在阳光下显得绿意盎然,充满着无限的生机。
“娘娘,看,那房屋都被藤蔓包裹起来了。”小翠欣喜地说道,似是觉察到我的不开心。
“要不我们瞧瞧去。”我笑道。
“走。”刚想迈步,身边的侍女却阻拦。
“娘娘,那是禁地。”小丫头一色的竹青色绸锦短袄,雅致甜美,一听我要去那,一个个顿时神色慌张。
“好吧,那不去了。”毕竟不是自个家,好奇心害死猫,我还是乖点。
厢房内,没进门已闻得阵阵诱人的香气,素锦铺着的桌上满满的点心,匆匆打发了她们,合了门和小翠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奔波这么久,肚子早饿了。
“小翠,比起皇宫你是不是更喜欢这儿?”看着她两手抓着糕点,嘴巴塞得满满当当,不禁好笑。
“嗯嗯。”她好不容易咽下去。
“那你留下来。”我打趣道。
“咳咳。”她一手捶胸,拼命摇头,“小翠跟着娘娘,永远跟着娘娘。”
我们总喜欢说“永远”,却不知道“永远”是短暂无奈的时光,想留留不住,有一日,终将忆起,也只不过是曾几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