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萧笑道:“还敢有下次?你们之前就答应本大侠不再干坏事,如今却当了山贼,这作何解释?是不是把本大侠说的话不当一回事?”陆凌萧在面对这几个无赖时,总喜自称大侠。
黑瘦无赖道:“哎唷,大侠的话,哥们几个哪敢不听,但大侠也要考虑下小的们的处境。小的们本想投奔金鲨帮,谁知金鲨帮出了一场变故,帮主带着残兵落荒而逃。后为了图个生计,才不得不落草为寇的,小的们也是命苦啊……大侠,只要您给小的们一条生路,小的们必当……相报……”
马脸男子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涌泉相报。”
“对对,涌泉相报!”
“少啰嗦,”陆凌萧有些不耐烦的道,“如今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但你们若是依旧不知悔改,下回再遇见你们,犹同此树。”陆凌萧用手指轻弹剑柄,玄铁宝剑飞快出鞘,一道剑光掠过,将十丈外的一棵大树横截砍断。那棵大树枝繁叶茂,三丈之高,合抱之粗,当空倒下。
四名无赖吓得又是跪地求饶,大呼必定改邪归正,其余的山贼亦是被震慑住,发誓痛改前非。
朱友文忍俊不禁,又有些疑惑不解,看那四名山贼见到陆凌萧犹如老鼠遇上猫的反应,应该是之前就被陆凌萧收拾得够惨。待陆凌萧解释其中缘故,朱友文笑道:“陆兄弟,你当初不是给他们四个喂了毒药吗?十天过后,他们怎么没事?”
陆凌萧笑道:“哪里有什么毒药,我喂给他们的不过是清热嗓子的药丸。”
话说当日那四人被陆凌萧喂了“毒药”后,限定七天内给黄天神教散播消息,说是朱温将要剿灭黄天神教。陆凌萧如此做的目的,一是加深朱温和黄天神教之间的矛盾,顺便给黄天神教敲个警钟,好让他们夹着尾巴做人,二是给朱温提个醒,不忘旧耻,三是捉弄一下那四个无赖。
那四人为得到解药,昼夜不息的四处散播谣言。这四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得紧,江湖门路也多,不到七日就把这个消息传遍江湖,很多人都信以为真。朱温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一时之间还真有些骑虎难下。
等到七天过后,四人到金鲨帮寻找陆凌萧求取解药,却见金鲨帮西边路口前,有一条天堑深渊,横架其上的天桥竟被毁掉,迫不得已之下,离开金鲨帮四处求医。十天过后,身体无恙,方知受骗,不免惊喜交加,犹如捡回了一条命。后图生计,跟着曾经逃亡的战友在聚蛮山做了山贼。
弹指之间,便将参天大树斩断,阙博山惊叹于陆凌萧的绝世奇功,感慨道:“不到三年,盟主功力精进何止数倍,真是旷古绝今!”又对众山贼道:“盟主为我们指了一条明路,我们当不负厚望,痛改前非,今后重新做人!”
众山贼齐声道:“多谢盟主大恩!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离别陆凌萧和朱友文后,阙氏兄弟带着山贼、难民和家眷离开聚蛮山,直往邓州金鲨帮而去。
朱友文和陆凌萧在山寨里转了一周,望着空荡荡的山寨,和那些简陋的草棚,朱友文叹道:“陆兄弟,当今世态炎凉,人丁衰弱不继,你也认为大梁军令‘跋队斩’太过严厉苛刻了吧?”
“陆某是外人,不便妄加评议。”
“此处就你我兄弟二人,陆兄弟不必遮掩。实不相瞒,陆兄弟是我义父最佩服的青年才俊,若是由你出面,义父定会废除军令。”
陆凌萧惊异道:“朱兄是想让陆某投奔大梁?陆某闲散惯了,不喜官场,只适合在江湖游荡。”
朱友文的养父朱温时任检校太尉,兼任中书令,又是武军节度使,后又被封为梁王,位高权重,呼风唤雨。
朱友文颔首道:“这一点为兄知道,陆兄弟一身本领,却既不为朝廷效力,又不投靠李克用和李茂贞,足见淡泊明志,闲雅自在。但我义父求贤若渴,尤其对陆兄弟,每天挂在嘴边念叨,若是陆兄弟随为兄前往汴梁,当作是游历一番也好。若是能见义父一面,那最好不过,如此了却义父一桩心事,为兄感激不尽!”
陆凌萧思量片刻,道:“蒙梁王错爱,陆某受宠若惊。不过话说回来,朱兄就不怕陆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时怕闹出笑话,不好收场。”
朱友文摇头苦笑,“陆兄弟真爱开玩笑,义父慧眼识珠,向来看不错人。”边笑着边和陆凌萧下山去了。到了山脚下,天已大黑,夏婉柔、熊彪、郑秋安和朱友文的手下皆在等候。看着陆凌萧和朱友文谈笑无间,熊彪在一旁道:“陆少侠还真是眼光独特,交的朋友都是我熊彪看得上眼的。”夏婉柔狂晕,这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众人在卫州驿站歇了一宿,次日启程,赶往汴梁。
初入汴州,陆凌萧暗自惊叹,此地繁荣昌盛,民安物阜,多有良田美宅,仿若脱离乱世傲然存世。还未进城,便见城门两侧整整齐齐的站着两行卫队,卫队身着白银铠甲,手持长矛,足有两千人。
城门口迎面走出一大群人,为首一人高大威猛,身形微胖,穿着紫黑蟒袍,目光犀利,眉毛呈倒八字,英气逼人,让人不敢与之直视,此人正是梁王朱温。朱温身后有文官武将数十人,侍卫婢女数百,分作两列,整齐有序。
“孩儿参见义父!”朱友文翻身下马,上前跪拜。
朱温面露微笑,“友文,这一路辛苦你了。”
“为义父办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言毕,朱友文诧异道:“义父怎会在此?”
朱温目光一转,走至陆凌萧跟前,问道:“阁下想必就是武林盟主陆凌萧吧?”
陆凌萧一怔,随即谦逊道:“草民正是陆凌萧。武林盟主之位不过是个虚职,是江湖朋友赏脸,才让陆某捡了个便宜。”
朱温哈哈大笑:“久闻陆少侠豪情万丈,侠义无双,又不矜不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陆少侠,请随本王到梁王府一叙,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言罢腰身微低,伸手一迎。
在场的无不惊诧,就连朱友文也不例外。这些都是朱温的家眷和近臣,他们还从未见过朱温这么客气的招待一个年轻人,尤其是一个无半点官职的江湖中人。
朱温在得知陆凌萧即将前来汴梁的消息后,一大早就带着家眷、近臣和卫队来到城门口迎接,朱温日理万机,却在城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但敬翔并不惊讶,他深知朱温惜才如命,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有才干,就会加以擢拔任用。而像陆凌萧这种求之不得的千古奇才,更是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招揽。
朱温领着陆凌萧,坐上四马并驾齐驱的豪华黄金车舆,带头回到梁王府,又设宴以国士之礼招待。
宴席摆在梁王府正厅,朱温位于上座,两边坐满亲信和宾客,陆凌萧、夏婉柔、熊彪和郑秋安亦坐于其间。宾客后方有一排乐伶敲钟奏乐,优美的旋律在整个正厅回绕。
朱温拍了一下手掌,两队身着粉色罗裙的侍女从大门走了进来,每名侍女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大小的铜鼎,铜鼎里盛着各种美味佳肴,分为上、中、下各八珍,上八珍有狸唇、驼峰、猴头、熊掌、燕窝、凫脯、鹿筋、黄唇蛟,中八珍有海参、干贝、豹胎、竹荪、鱼肚、鲍鱼、猴头蘑、银耳,下八珍有海参、龙须菜、大口蘑、川竹笋、赤鳞鱼、干贝、蛎黄、乌鱼蛋。
在场宾客按官职大小分席而坐,案几前摆放的食品也是按官级而设,陆凌萧虽无一官半职,却享受上品官员待遇,夏婉柔、熊彪和郑秋安也跟着沾光,享用难得一见的上八珍。
待山珍海味上完,侍女们又给所有宾客斟了一盏酒,然后静侍宾客身后。
朱温起身举盏,大声道:“在座的诸位大多是随本王出生入死的兄弟,本王能有今日,全倚仗你们齐心协力、尽心尽力的辅佐。诸位,本王先敬你们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在座的家臣和宾客均起身回敬,一干而尽,心中颇为舒坦畅快。
朱温又让人倒了一盏酒,对着陆凌萧道:“这一杯本王要敬给陆少侠。陆少侠远来是客,能够赏脸光临汴州,是大梁莫大的荣耀。”
陆凌萧举盏回敬道:“梁王言重了,在下偶经贵地,颇有打搅,又得梁王盛情款待,实在是受宠若惊。”
朱温哈哈一笑,与陆凌萧同是一饮而尽。
朱温坐下后,指着铜鼎问道:“这些酒菜可合陆少侠胃口?”
陆凌萧道:“甚合胃口,如此美味佳肴,平日难得一见。”
朱温颔首,似是不经意的再次问道:“比之李克用的款待如何?”
朱温此问别有深意,大半年前,陆凌萧受李存孝之邀前往河东晋阳,李克用欲封陆凌萧为十四太保,却遭陆凌萧回绝,此次来到汴梁,朱温亦担心陆凌萧不会久留。
陆凌萧答道:“梁王和晋王的款待各有千秋,沙陀人豪迈,每顿不离牛羊,大梁物阜民丰,饮食细腻而讲究。”
朱温似是满意的笑了笑,“陆少侠既为武林盟主,所统辖的江湖好汉有几何?”
全场顿时肃静下来,纷纷看向陆凌萧,也许在场宾客也都对此感到好奇。
此问亦是毒辣,答复稍有不严谨之处,便会被人落下口实。
陆凌萧不紧不慢的道:“江湖门派,数不胜数,弟子门人更是不计其数,在下亦不知其数。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湖门派不过是守护一方百姓,维护一方正义。陆某虽是武林盟主,却无权统辖各大门派,仅因在下武功略胜一筹而让他们信服。”
朱温拍手道:“妙,陆少侠此言实在是妙不可言。虽是如此,江湖好汉总要给武林盟主情面,若是本王有幸得陆少侠辅佐,何止是如虎添翼!”
恰在此时,一颗鸽蛋大小的金丸,急飕飕飞向陆凌萧门面。陆凌萧眉头一敛,在金丸近身时,用两根手指头将其夹住,又朝着金丸飞来的方向,反向掷回去,打在大厅里的一根石柱上。那石柱是由大理石砌成,被陆凌萧用金丸轻轻一掷,竟然击破了一个三寸深的洞口,而金丸也镶在了洞口里。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在座的无不骇然,有的人东张西望,查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朱温却厉声道:“灵儿,还不快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