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朝后一看,但见尉迟飞白正色危言,正款款而来,身旁的女子自然是方彤和夏婉柔。
鲍龙端详着尉迟飞白,问道:“人世无常,万物皆空,阁下莫非是无常门的打铁神匠尉迟飞白?”
尉迟飞白哈哈一笑:“仁兄好眼力,武林当中持有鸿鸣宝刀的,除了阴煞鲍龙,还能有谁?”
鲍龙拱手道:“常闻尉迟兄豪情万丈,铁面无私,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尉迟飞白回礼道:“阴阳双煞名震江湖,仗义疏财,小弟久仰得很。”
两人虽未曾谋面,却能一眼就识别出了对方身份,当即互相视为知己,又是一番豪言阔论。
余傲轩又急又气,本想让陆凌萧身败名裂,成为众矢之的,却不想面对这样铁一般的“事实”,江湖众英雄好汉还是选择了信任他,现在又有尉迟飞白等人来捣乱。
一名佝偻长须长者问道:“尉迟老弟,你说那柄玄铁刀是你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前辈莫急,且听晚辈道来。”尉迟飞白当众阐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又道:“在下在打铁房,连夜替陆兄弟打造玄铁宝剑,却不想在子时左右,突感浑身无力,就昏睡了过去,直到早上才被我夫人唤醒,在下怀疑被人下了迷香……”
“简直一派胡言!你为了替陆凌萧开罪,信口开河,胡乱编造借口。”余傲轩向来喜怒不行于色,这时却气得满脸通红。
要知道如果尉迟飞白所言非虚,贵客在金鲨帮内被人下药,传出去必会有损金鲨帮名声。更有甚者,陆凌萧“杀害”余弘哲的罪名难以成立,甚至是被人栽赃陷害,那金鲨帮在武林中无疑是一个笑柄。
尉迟飞白冷哼一声,道:“余少帮主如果不信我说的话,可以去找一些人作证。昨夜在打铁房内,除了我以外,还有我的几名手下,他们也同时晕倒,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
“他们是你的人,作的证可算不上数。”一名男子猝然说道。这男子是七刀会左使者崔命,人称判官笔邪君,身形既矮又微胖,擅长点穴功夫。
余傲轩暗喜,原以为在场的江湖好汉都向着陆凌萧,这下好了,多了一个帮手,看来之前用金钱财帛贿赂之法有了一些成效。
尉迟飞白生性耿直,之前说话客套是因为给江湖前辈面子,这时被崔命这么一激,立马变得愤怒:“老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拐弯抹角颠倒黑白,你敢怀疑老子说的话?”
崔命不依不饶的道:“好你个黑炭,老子就是怀疑你了,你又能怎样?”
“矮冬瓜,有本事就跟爷单挑,吃几记爷的拳头,看你还嘴贱不嘴贱。”
“来就来,谁怕谁?”
尉迟飞白和崔命握紧拳头,冲向对方。两人刚伸出拳头,还未硬碰,就被一老者用手抓住,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老者左手抓着尉迟飞白,右手抓着崔命,神态自若,似乎只使出七八成内力。
“敢问前辈是何人?”尉迟飞白略为惊讶的问道。
老者用力一推,将尉迟飞白和崔命震开,锵然道:“老夫是金鲨帮的大长老,你们的个人恩怨老夫管不着,但这里是金鲨帮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撒野。”
崔命立马摆出谦卑的姿态,谄媚道:“大长老请息怒,在下并非有意在贵地闹事,只是贵帮帮主无端被陆凌萧杀害,尉迟飞白是陆凌萧的同伙,难辞其咎,大长老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金鲨帮共十二名长老,此时已全部赶来,八长老俞欢愤然道:“陆凌萧杀我帮主,人神共愤,天地难容,今日必让他付出代价!”
其他长老附和道:“为帮主报仇,决不能放过他!”
随着少帮主余傲轩一声令下,金鲨帮弟子持刀拔剑,将大厅里里外外团团围住。
数百江湖好汉谁是吃素的,这时见金鲨帮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剑拔弩张,都义愤填膺的拿出武器蓄势待发。
阳煞鲍虎拉长嗓门喊道:“余傲轩,你意欲何为?难道想坏了武林大会的规矩,与天下英雄好汉为敌?”
“余少帮主,你可要给个说法,虽说你们人多势众,但若真动起手来,贵帮可讨不得半点好处。”言者是青炎派的万峰,因善于炼制火器,人称火霹雳子。
场面顿时失控,各路英雄好汉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谴责金鲨帮的所作所为。
“各位稍安勿躁,休要误会,”余傲轩扬手示停,“陆凌萧是在下的杀父仇人,在下与他不共戴天。此人武艺高超,若非将其团团围住,实难将其擒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少林高僧慧宁一身袈裟,右手挂着佛珠,双手合十,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慧宁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深受武林中人敬仰,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穿透整个大厅,众人立马静了下来。
慧宁大师向余傲轩微微施礼,道:“余少帮主,贵帮乃名门正派,深受武林各派敬重。贵派帮主不幸遇害,实乃武林一大损失。依老衲愚见,余帮主遇害一事有诸多疑点,还望余帮主三思而后行。”
玄武派的灵虚真人赞同道:“慧宁大师所言正是贫道所想,陆少侠义薄云天,定不会做出此等阴恶之事。”
“狗屁的义薄云天,陆凌萧杀害帮主,大伙亲眼所见,铁证如山,容不得你们狡辩!”金鲨帮十二长老余升苍暴跳如雷的喝道。
“你……”玄武派弟子怒目而视,对余升苍的出言不逊大动肝火,慧宁大师和灵虚真人则是一脸的平静,仿佛对余升苍的冒犯丝毫不在意。
“余长老,不可对大师和真人无礼!”大长老孙莫问训斥道。
“善哉善哉!”慧宁大师见陆凌萧一言不发,上前问道:“不知陆少侠有何高见?”
陆凌萧之所以默不作声,是因为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凶手到底是谁?
陆凌萧依稀记得那名传话弟子模样,是他将自己带进陷阱里。在进入客厅之前,就已觉察出古怪,可是却被那弟子搪塞过去了,显然那名弟子已事先知晓其中的阴谋,而且是凶手的同谋。可是眼下,那名弟子却不知踪迹,更能说明其中的古怪。
但是在敲门时,客厅里明明有说话的声音,为何一进屋后,只有余弘哲一人,而且躺死在太师椅上?若是凶手在屋内,在杀死余弘哲之时,怎么可能没一点动静?况且余弘哲乃是一帮之主,又怎么可能在瞬息内被杀害?
难道他是自杀身亡的?但这似乎说不过去,自己和余弘哲没有丝毫恩怨,他有必要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来构陷自己么?
这样想来,他自杀的假设难以成立,那只有到现场寻找蛛丝马迹了。
还有一种可能,在进屋前他已身死,声音是凶手发出的,在进屋后,凶手就藏匿起来了,可是自己竟一丝察觉都没有,难道凶手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凶手若有此本领,何故偷偷摸摸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陆凌萧施礼道:“大师,晚辈想请教在场的各位,陆某与余帮主无仇无怨,为何会对他下毒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陆某要害余帮主,会蠢到在武林盛会来临之际、天下英雄纷至沓来之时动手么?”
阴阳双煞等人纷纷点头赞同陆凌萧的说法,然而余傲轩却不理会,愤然道:“你少假惺惺的了,你跟我们武林名派早就不是一路人,谁不知道你已投靠十三太保?兴许你就是他派来的卧底!”
陆凌萧蹙眉敛容,正色道:“陆某虽与十三太保有些交情,但何时投靠过他?你休要张冠李戴、混淆视听!”
鲍龙将鸿鸣刀抱在怀里,缓缓道:“琴侠所言不假,要是他投靠了十三太保的话,怎么可能多次相救江湖中人?我们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说个没完,还不如去案发现场瞧个明白。”
陆凌萧大喜道:“阁下所言不差,陆某正有此意!”
余傲轩难违众人之请求,只好带着大伙进入客厅。
余弘哲的尸身坐在太师椅上,房屋内有些杂乱,不知是真的有过一场打斗,还是欲盖弥彰掩人耳目。
陆凌萧在客厅来回走动,仔细盘查。屋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窗户,却是紧闭着。窗棂上的方格子只有拳头大小,窗格上糊着油纸,若是凶手破窗而出,必会损坏窗棂,但窗户却是完好无损,也就不可能从窗户逃跑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出路。
倏忽间,陆凌萧似乎想起什么,紧紧地看着身旁的夏婉柔。
夏婉柔被看得有些发毛,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在自己的心窝,同时又大为不解,他以前看着自己都是充满温柔和爱怜的,现在却是狂热中透着锐利,如嗜血白狼之眸光。
如果是平日,一定会把他“臭扁”一顿,可是现下他受了莫大的冤屈,实在不忍。但又不免嗔怪道:“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陆凌萧激动地抓住夏婉柔双臂,在她耳边轻语道:“这房里有密道。”
夏婉柔恍然,当日在河中城时,陆凌萧和张悠苠尾随夏婉柔,夏婉柔躲进天香客栈的一间客房里,就是从客房的一个密道里金蝉脱壳,无故消失的。
如果说客厅里有密道,那密道究竟在何处呢?
陆凌萧和夏婉柔试着从地板寻起,用剑鞘轻轻敲动,试探有没有可疑之处,但屋里整个地板敲遍了,也没找到。
陆凌萧的目光又落至书画古玩上,除了那些散落在地的,还有一处甚为引人注目。客厅右方有一个内门,门上的珍珠门帘挽在两旁。再往内门走几步,就是一个小隔间,隔间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景水墨画,而水墨画两边各放着五尺高的花瓶型彩釉陶。
陆凌萧刚朝内门走上几步,就被余傲轩喝住:“那些画和瓷器都是正品,千金难求,你要是弄脏了或是弄坏了,那可赔不起,这辈子怕是要留在金鲨帮做苦力赎回了。”
余傲轩此言一出,立刻引起群愤。尤其是夏婉柔,怎能容忍他人这样欺辱陆凌萧?当即发作道:“一幅破字画,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本小姐所见字画中,这已是属于次品。”
余傲轩面对夏婉柔,始终谦卑有礼,连忙赔礼道:“余某失言,切莫见怪。夏姑娘博闻广见,余某佩服。”
陆凌萧上前将壁上的水墨画揭开,墙壁完好,还是没有发现密道的踪迹。又仔细观察那两个彩釉陶,用手指触碰轻敲,除了“咚咚”的瓷器声,并无异样。
难道房屋里没有密道,是自己多想了?可是余弘哲遇害一事又怎么解释?
陆凌萧并不甘心,又将视线放在瓷器上,双手握住瓷器边沿,轻轻转动,还是没有一丁点反应,又去拭另一边的瓷器,左右旋转,仍是如此。
但陆凌萧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瓷器虽然不算太重,却难以移动,只能左右旋转,仿佛瓷器底部有一根轴连着地板。
陆凌萧猛然会意,让夏婉柔去转动另一边的瓷器,两人同时向左旋转两边的瓷器,“轰隆隆”的响起沉闷之声,靠近右边瓷器的墙壁上现出一道平整的裂痕,半边墙壁像门一样,向右平移,露出一个仅够一人侧身而过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