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萧略觉汗颜,如果说这大半年是去凤翔救出夏婉柔,并与之游山玩水,那也忒没面子了。故而岔开话题,道:“余帮主当选武林盟主,有什么不好的?”
“喂,你刚才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武林盟主既要武功盖世,又要以德服众,余弘哲用武力欺压别派,又用金钱贿赂,哪有这样当武林盟主的?”
“那尉迟兄参与武林盛会的用意?”
“唉,门主尽让我干些跑腿的活,我也是被逼无奈呀!”
一名弟子道:“少爷,你叔父也是希望你多在江湖历练……”
尉迟飞白瞟了他一眼,“多嘴!”
陆凌萧朗声道:“原来你们门主就是你叔父啊,怪不得将此重任托付于你。”
“这算哪门子重任,我才不稀罕来到这个鬼地方,我更讨厌那个余弘哲。除了陆兄弟,谁当武林盟主,我都会反对!”
陆凌萧却道:“当不当这个武林盟主倒不打紧,只是听你所言,这个余帮主的确难堪此大任,凡是正义之士都会反对吧!”
两人侃侃的闲聊着,夏婉柔和方彤却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糟了,她们人呢?”陆凌萧和尉迟飞白四处张望,不见她们的人影,正自焦急。
“大家快到附近找找少夫人下落!”尉迟飞白命令道。
无常门弟子领命,和陆凌萧、尉迟飞白顺着方彤失踪的方向寻去。
金鲨帮虽是依山环水,地形却有些许复杂。东南北三个方位背靠险峻的山岭,只有西面有一个巨大的道口,可从此道路到达帮内。然而金鲨帮西面之外,有一处天堑,将金鲨帮与外界隔开。天堑有百丈之宽,百尺余深,而天堑缺口处横架着一座天桥,连接着金鲨帮与外界。
“她们两个会不会已经过天桥了?”尉迟飞白在周围找了个遍,也没寻着二人,故有此一问。
陆凌萧环顾,此处地势较为平坦,又鲜有灌木草丛,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的确只有这个可能性,除非她们掉进天堑里。可是两个大姑娘家的,总不至于这么不小心吧?
“少爷,你快看,那边好像是夫人。”一名弟子难掩欣喜,手指天堑对面的一个模糊人影。
“走,过天桥去!”
众人立即动身,顺着天桥上的铁链和木板,晃晃荡荡的前行。
天桥上有十几根铁链,每根铁链比拇指还要粗,铁链上虽固定了些木板,但人走在上面,还是像秋千一样晃荡。本来有六根铁链是当扶手用的,陆凌萧当心夏婉柔安危,踩着其中一根疾行如飞,如履平地。
片刻之间,已过天桥,见二人无恙,陆凌萧顿时松了一口气。天桥彼岸,左右各有一名弟子把手。但见夏婉柔和方彤身旁有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以及几名拿着鬼头斧、龙形刀的手下。
“来者何人?”守桥弟子问道。
陆凌萧不予理睬,飞身越过那两名守桥弟子的头顶,点足站立,直至夏婉柔跟前,上前施礼道:“各位好汉,这两位姑娘是在下好友,误闯宝地,还望海涵。”
“你又是谁?”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子,上下打量着陆凌萧。
那青年男子身形纤细,仪表堂堂,头顶青布束发,腰间系着三寸宽的碧青腰带,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五官竟似女子般秀气。右手轻微摇着一把铁扇,扇柄上挂着的一条羊脂扇坠光彩夺目。
端的是好俊俏的男子,若论形貌,可要胜自己一筹,陆凌萧心底暗道,不由啧啧称奇。
“在下是陆凌萧,敢问兄台是?”
“余傲轩。”青年男子收起折扇,抱拳还了一礼。
“少帮主,跟他客气什么?他私自闯入本帮,就该把他轰出去。”其中一名金鲨帮弟子脾气躁的很,又见陆凌萧没经过守卫盘查就贸然而来,粗鄙之话便脱口而出。
余傲轩斜睥了那人一眼,脸上依旧娴雅清逸,如墨画一般,然而嘴角处的轻微挑动,则可看出他有些怒气。
“不可造次,琴侠陆凌萧侠心义胆,在江湖上的名头何人不知?他若是有意冒犯,你们还活得成么?再者,这次武林盛会邀请天下武林豪杰,既是在我们帮内举行,我们就应尽地主之谊,岂可怠慢了贵客?”
余傲轩说得头头是道,那名弟子不住点头哈腰。说来也奇怪,余傲轩既知陆凌萧名头,反应甚是平淡,可是教训手下时,却对琴侠的名讳敬畏有加。
陆凌萧略一迟疑,兴许是惊讶于余傲轩的身份,拱手道:“原来阁下就是金鲨帮少帮主,陆某失敬失敬!”
“岂敢!”
客套话说完了,陆凌萧这才望向夏婉柔,却见她仍站在余傲轩那边,仿若无视自己的存在,对自己的到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更别提心怀喜悦了。
“婉柔,还不快过来!你到这边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夏婉柔却不搭理,侧身对着余傲轩笑靥如花,“余少帮主,你们金鲨帮真是个山清水秀、颐养天年的好地方,你可要带我四处逛逛哦!”
余傲轩似是受宠若惊,连连答道:“姑娘有此雅兴,实乃在下之荣幸!”
陆凌萧头冒黑线,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夏婉柔么?才一会儿工夫不见,怎就就变得花痴、被美男勾魂了?
“这天桥真他娘的难走,整个人就像悬在半空,吓得人腿脚发软。嘿嘿,还是陆兄弟厉害,轻轻一飞就过来了……”
尉迟飞白边走边道,和他的几名弟子朝陆凌萧行去。而几名弟子已是腿脚发麻,累得气喘吁吁了。
“夫君,你来啦!”方彤见着尉迟飞白后,欣喜万分,连蹦带跳的上前挽住尉迟飞白的胳膊。
陆凌萧羡慕的看着尉迟飞白,又看向夏婉柔,似乎在告诉她:这才是女子对她男人该有的态度。
“夫人,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我和婉柔妹子见这个天桥很有趣,就过来了,又见这边海棠花、牡丹花盛开,就采摘了一些,用狗尾巴草将它们围成花环,可漂亮啦!噢,余少帮主热情好客,还亲自给我们采摘了一些呢!”
尉迟飞白脸色沉郁,“不就是做个花环,谁不会啊?你无故走丢,可吓坏夫君了。”
……
天色虽是阴沉,那些花朵却兀自开得茂盛,仿佛含笑绽放。艳丽的牡丹花,洁白无瑕的海棠花,粉红俏丽的玉兰……一串串,一簇簇,如春日里的精灵。
少顷,一声春雷,骤雨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哗而下。雨雾弥漫,山谷朦胧,金鲨帮的成千上万栋楼阁屋舍被雨水浸润冲刷,接受春雨的洗礼。
“大家快去屋内躲雨!”
余傲轩打开铁扇子,盖在夏婉柔的头顶上,带着她像鸭子赶路一样,匆匆的跑至十丈外最近的楼阁,而夏婉柔很听话似的,一起去了。
“陆兄弟,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呀!”尉迟飞白拉了陆凌萧一把,也跑过去避雨。
雨水滴落在砖瓦琉璃上,叮当作响,顺着屋檐汩汩流下,形成一道道水柱窗帘。
余傲轩将夏婉柔等人带至楼阁的客房内,命人在暖炉里加了些木炭,又让人给客人献茶。
“夏姑娘,你衣服都淋湿了,着凉了可不好,我让下人去给你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满屋子的人,余傲轩唯独对夏婉柔客套礼遇,这让尉迟飞白等人很是不满。
尉迟飞白看了看身旁的陆凌萧,这家伙自打过了天桥后,就垂头丧气闷闷不乐,一开始还有所疑惑,这时见余傲轩对夏婉柔无微不至,处处献殷勤,才明白由头,正义凛然道:“余少帮主,这位夏姑娘是我陆兄弟未过门的妻子,还请你避嫌为好。”
余傲轩一怔,旋即道:“原来如此。既是未过门,也就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了,余某这么做并不过分吧?”
陆凌萧仍是一言不发,走至夏婉柔跟前,拉着她的手往外拽。两人走出了楼阁,站在屋檐下的窗沿旁。
“婉柔,你到底想怎样?”陆凌萧直愣愣的看着夏婉柔。
夏婉柔把脸转向一旁,漫不经心的道:“不想怎么样。”
“那你还跟余傲轩暧昧不清的,你们才认识多久?他可是余弘哲的儿子……”
瞧着陆凌萧紧张不安的模样,夏婉柔脸上的漠然神态忽的云烟消散,“噗哧”的一声笑,双手搭在他的两肩,正眼望着他,嘴角微撅,嘟嘟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招蜂引蝶、沾花惹草,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陆凌萧心里舒坦许多,但还是有些疑惑,“我哪有那么滥情。”
“还说没呢,你曾经对方姐姐……唉,还不知你轻薄过多少女子。”
陆凌萧暗道:这个方彤,竟然在我背后捅刀子,离间我和婉柔。当日在瓦岗派的后山上,只是想威吓她,她居然还当真了?
见陆凌萧脸上现出埋怨之色,夏婉柔又是“噗哧”一笑,“你不要怪方姐姐,她也知道你是闹着玩的,但我就是气不过你处处留情嘛!”
陆凌萧一把将夏婉柔抱入怀中,左脸贴在她的额角上,柔声道:“我这辈子只爱过两个女人,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夏婉柔心知另一个女子是李宁玉,不禁问道:“我和她,你更爱哪一个?”
这个问题陆凌萧在心底自问过无数回,可是至今也没有定论。两人姿色相当,而其他方面,各有所长。若论武艺,自然是李宁玉高出许多,品性方面,李宁玉也略胜一筹。
但于陆凌萧而言,李宁玉是一只滑不溜秋、容易脱手离去的鱼儿,而夏婉柔则是洁白无瑕的家鸽,虽然偶尔会飞出去,但终究会回来。更重要的是,自己与夏婉柔性情更投机,都是带着三分邪气七分正气。
两个女人都难以割舍,都曾让自己痛彻心扉,要陆凌萧选取其一,实在很难。
“好啦,你不用回答了,我以后也不会问了。”看着陆凌萧迟疑不决,夏婉柔稍有哀怨,言辞却轻快。
“你!”陆凌萧开口道,语气甚是坚定。
虽只有一个字,夏婉柔却是感动得稀里哗啦,泪珠滚滚而出,红着眼将头钻入陆凌萧温暖的胸膛。
每个女子都希望自己是心爱男人的唯一,此时此刻夏婉柔无疑是最幸福的,也是最幸运的。
陆凌萧抚摸着夏婉柔滑嫩润泽的脸颊,又将手顺着脸颊往下轻滑,到了她的下巴后,用虎口将其捏住,往上轻轻一抬。夏婉柔的脸顿时仰望着陆凌萧,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却见她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以及掩盖不住的羞涩。
陆凌萧心头炽热,轻微低头,将嘴唇凑了上去,两片殷红紧紧相贴。那温软的香唇,吐气如兰,柔化了陆凌萧的身心和灵魂,陆凌萧不断地探寻着,索取着,品尝着,那种感觉,胜过品味山珍海味。
夏婉柔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整个身子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只有嘴唇还有些力道,迎合陆凌萧的入侵霸占。
春雨下得更骤更急了,烟雨蒙蒙,将万物笼罩,世间仿佛只有此二人。
……
一炷香后,陆凌萧才停止“唇枪舌剑”,闻着夏婉柔淡淡体香,柔声道:“我们快些进去吧,让他们等久了不好。”
夏婉柔“嗯”的一声,又回到小鸟依人、夫唱妇随的模样。
然而余傲轩却是板着脸,似乎对陆凌萧和夏婉柔的“重归于好”感到不满。
尉迟飞白却是爽朗笑道:“陆兄弟,女人就该多哄哄,你说对不对?”
陆凌萧轻笑示意,转向余傲轩,“余少帮主盛情款待,我等感激不尽。”
连傻子都听得出来,陆凌萧说的是反话。
余傲轩起身,道一句“告辞”后,就让人备好油纸伞,离开了楼阁。
尉迟飞白骂道:“这人什么态度啊?以为自己是个少帮主就了不起了?”
陆凌萧淡淡笑道:“尉迟兄,男人吃起醋来,也是蛮可怕的。”
尉迟飞白嘿嘿一笑:“弟妹绝代佳人,我见犹怜,何况是那个小白脸。”
方彤掐了他一下,嗔怒道:“我是看你老实,不近女色,才嫁给你的。没想到你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个样,真是瞎了我的眼……你要是敢打婉柔妹妹的主意,我就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