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萧一愣,放开夏婉柔的双手,严肃道:“如果你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与你就一刀两断,自此形同陌路,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好,我答应你,不对张乐天下手,这下你满意了吧?”夏婉柔虽是赌气这么说,心里却是早已放弃那样的想法。
陆凌萧顿感轻松,转过身子,却瞧见夏婉柔满脸的委屈,暗忖道:“盗取秘籍,并将之献给李茂贞;取张伯伯的性命,让河中城遭难。她要办的这两件事,无非是想取悦她的义父,让他收回与李继徽结姻之命。她一个孱弱女子,自己的命运难以掌控,所行之事,虽有私心,却也是无奈之举。”
想到这一点,陆凌萧对夏婉柔的怨气渐消,转而慰问道:“这两件事,你一件也没办成,岂不是非嫁李继徽不可了?”
夏婉柔黯然道:“嫁给自己厌恶之人,还有何心思存活于世?既然无心恋世,那便一死百了。”
陆凌萧抓住夏婉柔双臂,正面对着她,言辞激烈的道:“不,你不能做傻事!你怎会对世间没有留恋?你还有你义父,还有我,还有……你兄长……”
“你……”夏婉柔没料到陆凌萧反应会如此强烈,顿时愣住了。
“抱歉,在下唐突了。”陆凌萧语气变轻,松开了双手。
夏婉柔苦笑一下,无奈的道:“于我而言,世间太多虚情假意。义父虽对我有养育之恩,但从来都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哪天我失去利用价值了,便会沦为弃子。兄长生死莫测,即使还活着,却是不走正道,令人扼腕。而你……”
夏婉柔抬眼看了看陆凌萧,侧过半身,道:“你与我不是一路人,我们也不会有结果。”
陆凌萧暗道:“我既已有了玉儿,就不可对其他女子动情。可是夏婉柔处境艰难,着实可怜,我焉能置之不理?”
“那你还是别回凤翔了,以后避开你义父和义兄,各不相见,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夏婉柔冷然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天下虽大,却没我容身之所,再说他们怎会放过我?”
“那就留在我身边,我来护你周全,看谁动得了你半根手指头!”陆凌萧眼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夏婉柔心头一震,既是感动又是欢喜。自小到大,还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原来天下男子并非都是薄情寡义,还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笑意。
又过得片刻,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了。此时已是四更天,街上巡逻的更夫正敲着响锣。
三个时辰后,已至辰时。陆凌萧轻敲夏婉柔的房门,却不见动静,连忙招来店小二询问,这才得知夏婉柔一大清早就离开了客栈,并留信一封,信上写道:“辗转流离伴君行,道迥谋异贵相知。河中美梦前尘影,风情月意至天明。”
“婉柔……”
陆凌萧双手拿着信,喃喃自语,看了一遍又一遍,忽而问道:“房里的姑娘走了有多久?”
店小二连忙答道:“不到半个时辰。”
陆凌萧吁了一口气,暗道:“昨晚来到客栈,她就没有备上马,就算她临时买了马匹,出了城外,只要我即刻动身,或许还能追上。”
于是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让他迅速备上一匹快马。陆凌萧跨上马背后,就朝城外奔去。但出城两里后,大道就分岔成两面,一面朝西,一面朝北,也不知夏婉柔走的是哪条道。
陆凌萧寻思道:“她昨夜说过,天下之大,没有她的容身之所,那她定是去她义父那了。”于是拨转马头,选了那条通往凤翔的大道。
骏马又狂奔了半个多时辰,果然在马道前方瞧见了夏婉柔,只不过她被一群骑着马的大汉围住,如羔羊陷入群狼之中。
夏婉柔牵着缰绳,不停的拨转马头,似是要找到一个出口,却被二三十名大汉挡在前面。朝后边退,又被人堵住去路,横竖无法突围。
其中一名大汉道:“小姐,少爷派我们接你回去,你就跟我们走吧,否则我们交不了差,公子发起脾气来,你可是知道的。”
只听得夏婉柔振振有词的道:“本小姐又不是没有腿脚,自己会回去的,干嘛要跟你们一起?你们把话带到,他如何会为难你们?”
其中一名大汉恭声道:“还望小姐能体谅属下们的难处!少爷再三交代,要属下们护送小姐回凤翔,不得有误。小姐若是有所闪失,我等难辞其咎!”
夏婉柔愤然道:“你们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我不想跟你们这些臭男人在一起。本小姐是生是死,与你们不相干!快让开,别在我面前碍眼!”
那些大汉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厉声道:“既然小姐如此冥顽,那属下只好得罪了!”于是一窝蜂似的上前捉拿夏婉柔。
“你们这些强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那些大汉连忙后头张望,却见一名白衣青年男子独自一人,坐在黑色骏马上,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那些人自是不知晓此人就是陆凌萧,而陆凌萧为了避免给夏婉柔带来麻烦,装作不认识她,让别人误以为是一名路过的侠士。
夏婉柔欣喜不已,暗道:“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但一想起自己给他写的情诗,不由得羞红了脸,只盼店小二没有将信交给他,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一名大汉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小子算哪根葱,竟敢多管闲事!”
陆凌萧轻蔑地笑道:“本大侠最爱打抱不平了,又偏偏喜欢多管闲事,你们快放了这位姑娘,否则本大侠就不客气了。”陆凌萧素来谦虚,这时却口口声声自称大侠,无非是想让那些大汉深信,他的确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狂妄之徒。
眼看陆凌萧不肯罢休,那些大汉商议道:“先杀了这小子,再把小姐带回去。”
只是还没等对方动手,陆凌萧就从马背上跃起,斜飞了过去,如鸬鹚掠过湖面,又如蜻蜓点水,转眼间便来到对方跟前。陆凌萧身形极快,剑还未出鞘,就接连打倒了三四名大汉。
那些大汉虽各有各的本事,但在陆凌萧看来,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尽管陆凌萧在昨夜受了内伤,还没恢复过来,但也只使出三成功力,就在半柱香内将他们打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你们这些废物,就会欺负女流之辈,还不快滚!”
听到陆凌萧的一声大喝,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汉,像过街老鼠一样仓皇而逃。
夏婉柔摇摇头,努着嘴,奚落道:“就这么点本事,还妄想充当本小姐的护卫,实在滑稽可笑得很!”
待那群人灰溜溜的逃掉后,周身顿时只有夏婉柔和陆凌萧两人,以及各自的一匹骏马。
骄阳似火,芳草萋萋。羊肠古道,人烟稀少。大道两侧,绿树成荫。
陆凌萧莞尔笑道:“夏婉柔,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在这种地方也能相见。”
“谁跟你有缘了,明明是你厚着脸皮追过来的。”夏婉柔虽然嘴上不留情,心里却涌上蜜意。
陆凌萧嘴角轻笑道:“你说得没错,在下的脸皮的确厚如城墙。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那封信是谁写给我的……”
夏婉柔这时低着头,娇羞不止。想起自己写的那份情诗,就面红耳赤,无颜见人。
陆凌萧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字,而这些纸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侧边已用针线缝上。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给在下书写一首情诗,在下投桃报李,便给你写下了长篇大论的……秘籍。”
陆凌萧乱用俗语,又提起那首情诗。起初夏婉柔又是觉得好笑,又是羞涩难堪,言及末处,还以为对方会说“写下了长篇大论的情话”,没想到竟是秘籍,当即抬头道:“你追到这里,专程是为了送上秘籍的?”心中竟有些失望。
陆凌萧点头道:“没错,你不辞而别,让我好生担忧。”心中却是在想,她见到秘籍的副本后,怎会是这种反应?不应该是大喜过望嘛?
夏婉柔转过脸,冷语道:“我去哪儿,用得着你管?”
陆凌萧心道:“我到底说错了什么,又惹得她生气了?这女人还真是奇怪,情绪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这是《日焰神功》的前三章,是我连夜摘抄的。要是你晚走一日,我就可以悉数摘抄给你了……”
本以为她见到一心期盼的秘籍会很开心,至少会说声感激的话。没曾想夏婉柔将摘录的秘籍狠狠地扔在地上,斯歇底里的道:“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不需要你虚伪的怜悯,你给我走,走啊!”
这下子陆凌萧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夏婉柔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
陆凌萧捡起洒落在地上的秘籍副本,轻拍上面的尘土,信然道:“我没有同情你,我一直把你当成是至交密友……”
“密友?”夏婉柔哑然一笑,自吟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你对我无情,为何让我产生错觉,误以为你对我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