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悠苠没有想到张乐天会这么固执,心里实在不想伤害陆紫霖半分。
“就这样定了,你多说无益!”张乐天起身,拂袖而去。
张悠苠虽不想强迫陆紫霖,但也不想忤逆父亲,心中纠结不已。但转而暗想道:“难得有件让父亲高兴的事,就随他好了。要真是娶了陆姐姐,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虽然我嘴笨舌拙,不招人喜,福缘浅薄,配不上她,但成亲后一定待她好上千倍万倍,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委屈!”
晚膳过后,张乐天依旧与张悠苠、陆凌萧把酒言欢,促膝谈心。赵江皓自觉无趣,便去找陆紫霖了。
赵江皓敲了敲陆紫霖的房门,朗声道:“陆姑娘,窗外月明星稀,怪柏影绰,凉风习习,花羞虫鸣。正值春江花月夜,恰逢良辰美景时。你躲在屋里孤芳自赏,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房门“吱”的一声打开,只见陆紫霖一袭淡绿色裙衫,脸颊略有红晕,站在里门,柔声道:“赵公子,你如何来了?”
虽说陆紫霖已是第二回这般温柔百媚的和自己说着话,赵江皓仍是有些不习惯,干笑两声,道:“陆姑娘,我们先去院子里走走。”
陆紫霖“嗯”的一声,跨出了门槛。身旁的婢女小慧提醒道:“小姐,这么晚了,你身子尚未康复……”
“小慧,你不用担心,赵公子是我出生入死的挚友。”
当下两人并肩前行,虽言谈甚少,但都骋怀游目,细细欣赏这静谧的夜色。夏虽未至,春末暖流竟也招来一些流萤飞来绕去的,好不惬意。
府内每隔三丈远,就有一个红灯笼挂在树梢上。灯笼里的烛火将整个院子都披上一层红光,显得格外温馨雅致。
两人行走百余步后,并排坐在圆柱石凳上,陆紫霖轻声问道:“赵公子,你的伤势可否好些了?”
赵江皓轻摸身上的箭伤,淡然一笑道:“已经好多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与你比试剑法了。”
“你痴于剑道,苦无名师。若有高人指点迷津,他日定会成为一代大侠。”
赵江皓开怀一笑,说道:“本公子才不稀罕什么高人名师呢,有你指点我,胜过任何人!”
陆紫霖美目顾盼,巧笑倩兮,幽幽的道:“在长安的时候,你未见过世面,还自以为有多厉害,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番行走江湖,正好可以挫挫你的锐气,磨磨你的性子。”
赵江皓羞愧的摇摇头,道:“以前的确是夜郎自大了,不知招来多少笑话。不过自打遇见你,我整个人都变了。”
陆紫霖随口问道:“哦,变成什么样了?”
“我变得怎样去欣赏一个人,怎样对一个人好,还有,怎样去爱一个人……”赵江皓声音渐轻,含情脉脉的看着陆紫霖。
陆紫霖侧过头,望向赵江皓,正好与他四目相对,粉脸刷的一下红了,犹如铺了一层胭脂,连忙娇羞的躲开他炽热的眼神,羞涩道:“前夜在石音谷,你舍命救我,我还未曾好好的答谢你……”
赵江皓一听这话,急了眼似的,“陆姑娘千万不要将此事挂在心上,否则……我会寝食难安的。”
“寝食难安?此话怎解?”
赵江皓起身到陆紫霖跟前,半蹲着身子,与她正面相对,神态严肃的道:“这两日你待我与先前大相径庭,我生怕你是因为这件事,对我心存感激,才对我这般温顺体贴,但那样就不算是真心待我了。我因此而胡思乱想,心中岂能舒坦,又岂能吃得好睡得香……”
陆紫霖“噗嗤”的笑了一声,娇声道:“傻瓜,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因为你而变成傻瓜,那也是心甘情愿的。”赵江皓声音甚是轻柔,又有一丝挑逗的意味。
陆紫霖满面羞红,低着头,转过身去,轻声道:“你还真是个讨厌鬼,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恰在此时,张悠苠路过这里,看到赵江皓和陆紫霖言谈甚是亲热,心中空落落的,就像丢失了至宝。伫立片刻后,发狂似的跑到一棵大树下,用拳头猛捶树干,以发泄心中的憋屈和愤懑。
树枝和叶子被震得簌簌作响,树皮已被拳头击破,张悠苠的手背也已红肿,鲜红的血液顺着指间慢慢滴落下来。
“张大哥,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陆凌萧悄然的走了过来,一只手抓住张悠苠的胳臂。
张悠苠的拳头这才停了下来,将陆凌萧的手甩开,双手按在大树上,将头埋在双臂中,悲切的道:“你知道陆姐姐为何无意于我吗,因为她心里早有了别人!而这个人,我自诩比他强太多,却被他捷足先登了,想来真是可笑!”
陆凌萧风轻云淡的道:“你说的那个人,可是赵公子?”
张悠苠侧过身,看着陆凌萧,低沉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陆凌萧轻声一笑,道:“我也是刚才碰巧看到的,但我并不认为我姐姐相中的是赵公子。”
张悠苠苦笑道:“萧弟,眼见为真,耳听为实。事已至此,你就不必宽慰我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而是说的实情。你想,我姐姐之前是不是对赵公厌烦不已,对他态度好转也是这两天的事。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在石音谷时,赵公子舍命救了她,她才对赵公子心生好感,但并非是你想的那种局面。若当时救我姐的人是你,那如今抱得美人归的人,非你莫属了。”
张悠苠忧郁的心这才得到缓解,或许事情真的像陆凌萧说的那样,不禁又气又悔,暗恨道:“张悠苠,你这个愣头青,当时干嘛去了?你明明可以无怨无悔的为陆姐姐死上一百次一千次,更别说是为她挡箭了,可是你当时为什么不在她身边守护着?”
“俘获一个人的心,不仅要诚心诚意,更要有耐心。”言讫,陆凌萧幽叹一声,道:“至少你现在可以天天见到我姐姐,但我和玉儿……”
“师父?嗯,她失踪这么久了,为何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陆凌萧的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所以说你比我幸运,我每天都在脑海里想玉儿千遍万遍,却连她在哪都不知道。如果哪一天我不再想她了,那时我的心或许已经死了吧!”
张悠苠一直以为陆凌萧****,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痴心专情,心中不免惭愧:“我身为萧弟的兄长,自小就跟他在一起,竟然还是不够了解他。他的心里每日备受煎熬,比我难受许多倍,也不像我这般自暴自弃。”
这一刻,张悠苠仿佛坚强了许多。
“萧弟,那你有何打算?”
“既然在长安和河中一带找不到玉儿,那我就踏过千山万水,寻遍天下角落,今生今世非找到她不可!”
张悠苠被陆凌萧的坚毅深深打动,这份执着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你说师父会不会回到了神农剑派?”张悠苠突发奇想,故有此一问。
陆凌萧沉吟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嗯,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转而又否决道:“不会的。当日在长安城客栈里,玉儿平白无故的离开了我们,若她只是要回神农剑派,断然不会不辞而别,更不会在信中没有提及,我担心的是她有自己的难处。”
言及于此,陆凌萧恍然道:“我知道了,我们只要弄清楚玉儿的身份,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了。哎呀,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陆凌萧既是懊恼,又难掩兴奋之意。
“身份?你是说师父还有其他的身份?”
陆凌萧点头道:“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初次到达神农剑派时,吕师叔和冷师叔硬是阻拦我们入门,最后是玉儿的出现,才说服两位师叔让我们加入神农剑派的。”
“当然记得,师父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张悠苠轻轻点头,往事逐渐浮现在了眼前。
陆凌萧又道:“当时我就好奇了,玉儿只是一个晚辈,吕师叔和冷师叔为何对她客客气气,又言听计从的?只是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才渐渐将此想法淡忘。如今细细想来,其中定有蹊跷!”
张悠苠也觉得有道理,不禁打了个寒颤,道:“萧弟,你是说师父有着特殊的身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没错,我一直以为玉儿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看来那是大错特错了。”
两人又是议论了一番,末了,陆凌萧道:“所以我要尽快赶回神农剑派,向师父和师叔问个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寻得玉儿的下落。”
“可是你的内伤——”张悠苠担忧道,“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的,你还是歇息几天再去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陆凌萧颔首,虽然巴不得立刻动身赶去神农剑派,但下山后好不容易才寻到张乐天,若是相聚不到两日就别离了,未免不够孝道。同时,心里既是喜悦,又是担忧。喜的是终于想出寻找李宁玉下落的途经,忧的是李宁玉的真实身份会不会阻碍他们在一起。但不管怎样,陆凌萧始终坚定的认为——今生今世非李宁玉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