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崔将军胸膛鲜血直流,双手无力的抓着刺入胸口的剑刃,一双铜眼瞪着罗弘信,神情极为难受,嘴角微合,溢满了鲜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罗弘信将剑一抽,剑刃从崔将军的胸腔里拔出,鲜血从剑尖上滴落在地。崔将军一头栽倒在地,当场毙命。
“众将士听令,随本官杀出一条血路,誓死守住魏州城!”罗弘信将沾满崔将军鲜血的长剑举过头顶,骑上战马向城门口冲去。
魏博军见主将身先士卒,一马当先,顿时斗志激昂,纷纷举起兵刃向前冲锋。罗弘信久经沙场,战力惊人,八年前带领部下击败不得民心的魏博节度使乐彦祯,并将乐彦祯父子斩首示众,后与朱温修好,接管魏博,又被唐皇加封为工部尚书、魏博节度留后。
罗弘信骑着战马,举着长剑,左冲右突,将近身的晋军斩于马下。李存信见罗弘信出战,大声道:“擒贼先擒王,谁生擒了罗弘信,官升三级,赐良田百亩。”
晋军闻言,士气高涨,谁也不想错过升官发财的机会,争先恐后的冲向罗弘信,将其团团围住。罗弘信的部将见状,杀出一条血路,冲到罗弘信身边保护他的安危。
两军依旧拼死相杀,一个时辰过后,已到了申时,日头渐渐西斜,气温依旧酷热。将士们大汗涔涔,汗水交织着鲜血浸湿了衣裳,染红了铠甲。魏博军虽然顽强抵抗,但相对晋军而言,力量薄弱,战力偏低,这时只剩下一万余人。
罗弘信身上有多处创伤,银铠已破损不堪,背上有一处刀伤有一寸之深,皮肉已然裂开,鲜血汩汩而流,但他如屹立不倒的战神,依旧与晋军厮杀。
“大人,你受了重伤,先后撤休息。”罗弘信的部将一边应战,一边掩护罗弘信撤退。
罗弘信哈哈大笑:“本官与魏州同存亡,今日就算捐躯于此,也绝不退缩!”
李克用命李存信为先锋,消灭魏博军,但进城一个多时辰了,依旧没有拿下城池,不免恼怒道:“诛杀罗弘信者,官升四级,赏良田两百亩!”
疲乏的晋军听到军令,瞬间又是斗志激增,以更凶猛的气势扑向罗弘信和魏博军。
正在这时,城外的晋军击鼓鸣金,竟是发出退兵的信号。李存信惊疑不止,这时一名晋军从城外赶来,禀告道:“四太保,晋王在城外遭遇梁兵包围,请撤军救援。”
李克用统领的八万晋军,在攻城时折损了两万,有五万已随李存信攻入城内。城外的李克用和一万晋军,原本想等到李存信消灭魏博军后才进城,却不料葛从周和陆凌萧率领两万梁兵来救援魏州,将李克用和晋军包围起来。
李存信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服从将令,命晋军撤出城外,援救李克用。李存信带领三万晋军跨过护城河,径奔李克用大军处。此时晋军与梁军混杀成一团,李存信却一眼就看到了陆凌萧,只因他在人群之中太过耀眼夺目。
陆凌萧一身淡蓝长衫,衣袂飘飘,在乱军之中穿梭自如。只见他手持一柄通体暗红的寒泠饮血剑,杀人如切豆腐,瞬息之间便杀了十余名晋兵。而那把饮血剑不仅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而且杀人之后,剑刃上不留一丝血迹!果然剑如其名,杀人饮血。虽是炎热天,看着那把剑也让人心生寒意。
就在这时,陆凌萧也看到了李存信带着人马冲了过来,暗道:“来得正好,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逃脱了!”
陆凌萧纵身一跃,飞到李存信马前,挥出一道剑气,斩向李存信。李存信连忙拿起兵刃,挡住这道剑气。但这道剑气余威颇大,李存信的战马受到惊吓,嘶鸣一声跳了起来,差点将李存信甩到地上。
这匹随李存信东征西战了四年的宝马,一向很是乖巧听话,这时仿佛失去了理智,飞一般的朝远方奔去。
“畜生!”李存信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声,脚踩马镫,跃起三丈多高,从马背上飞落在地。而在这瞬息之间,陆凌萧的利剑已欺身而至,李存信慌不迭的拿剑格挡。
李存信手中的剑虽然也是名剑,但要比陆凌萧的寒泠饮血剑差一个档次。两人过了七八招,李存信就已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两人此时离战场有数百丈远,忽然间,陆凌萧闪身至李存信左侧,一剑砍在他的左臂上,厉声道:“这一剑,报当年你平白无故掳走我姐姐之仇!”
陆凌萧这一剑只使出一成功力,却在李存信手臂上留下一寸多深的伤口,而且这一剑正巧割断了他的手筋。李存信疼得咬牙切齿,右手紧紧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
陆凌萧又是一剑砍在李存信右手上,挑断了他右手的手筋,“这一剑,报当年你为了神功秘籍,关我进牢狱折磨之仇!”
紧接着,陆凌萧又是挥出一剑,凌厉的剑气斩断李存信双脚的脚筋,“这一剑,报李大哥被你设计陷害之仇!”
李存信脚筋尽断,腿脚一软,使不出半分力气,跪倒在地。手脚皆废的李存信不仅沦落为失去行动能力的残疾人,而且武功尽废。
李存信双手无力的垂下,望着陆凌萧,眼神从最初的怨恨变为嘲弄,最后变得犹如枯木死灰,没有一点神采。
“陆凌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这么折磨我算什么英雄好汉!”李存信低垂着头,声音竟是充满着求死的欲望。
陆凌萧冷声道:“杀你?呵,你还不配我亲自动手。我突然想起一个更好玩的游戏,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让你后半辈子活在折磨和忏悔之中!”
李存信哈哈大笑起来:“陆凌萧,原来我一直都是小看了你,论卑鄙程度,我可能还不及你!”
陆凌萧冷笑道:“对付你这种人,我可不想讲江湖道义,唯有比你更卑鄙,才能治得了你!”
说完,陆凌萧头也不回的离去,飞往战场之中,留下李存信独自一人瘫倒在黄沙之中。
罗弘信见梁军来援,大为欢喜,命部将程公信带领一万魏博军出城与晋军应战。魏博军如久旱逢甘霖,疲惫不堪的身心顿时充满了斗志,杀喊震天的冲向入侵者。
双方又交战了半个时辰,晋军在梁军和魏博军的夹击下,损失惨重,士气也变得低落。尤其是梁军之中有陆凌萧这等高手,能以一敌万,杀敌如麻,晋军见他身影便已吓破了胆,莫敢与之交战。李克用见势不妙,命晋军全速撤退。
晋军生还者不足两万,其中骑兵只有数千,大部分都是步卒,但见他们丢盔弃甲,四散逃离,甚是狼狈。
葛从周举起大刀,命令道:“将士们,擒捉李克用!给我杀!”
浩浩荡荡的梁军骑兵朝李克用逃去的方向追去,骑兵所经之处,马蹄踏踏,尘土飞扬。此时已是傍晚,日渐西沉,晚霞染红了西边的一片天,似是点缀着残酷无情的战场。
李克用早已舍弃车舆,换乘了一匹千里良驹,梁军虽然追赶了三十多里,却依旧没有将其追上。李克用身边的晋军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一千多铁骑。陆凌萧骑着朱温赏赐的汗血宝马,全力追击,与李克用愈来愈近。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陆凌萧便已赶上李克用。陆凌萧用马鞭猛地一抽汗血宝马,汗血宝马一声嘶鸣,跃起一丈之高、五丈多远。汗血宝马落地之时,陆凌萧已出现在李克用前方。
“吁!”李克用拉住缰绳,将战马停了下来,指着陆凌萧,命令将士道:“给我杀了他!”
梁军还在后头,未赶上陆凌萧。陆凌萧瞬间被晋军包围,独自一人与上千晋军交战,这些骑兵都是精锐之师,其中不乏武功高深的能人异士。
陆凌萧一招“剑雨梨花”,寒泠饮血剑上释放无数朵暗红的剑花。“剑雨梨花”释放的剑花本为亮白色,但在寒泠饮血剑的作用下,竟异变成暗红色!这种异变不仅是颜色的变化,威力也大了许多。那摄人心魂的暗红剑花,如同无数被人操控的暗器,刺向敌人的喉咙。不少晋军的喉管被剑花刺穿,一命呜呼,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
然而晋军仿佛愈战愈勇,缩小了包围圈,将陆凌萧包围得更紧。五名晋兵拿着铁戟刺向陆凌萧后背,陆凌萧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将铁戟全部斩断,又将饮血剑在背后划过一条弧线,这道隔空生成的剑气凌厉无比,将在背后偷袭的晋军全部拦腰斩断。
陆凌萧周身上下被数不清的刀剑矛戟所指,却是不慌不忙,横剑朝周身扫过三圈,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这一招威力惊人,一个以陆凌萧身子为中心的巨大暗红气流漩涡当即形成,将地面上的黄沙卷起数丈之高。
陆凌萧运功将腾空卷起的黄沙击散,漫天的黄沙四处飘散,挡住了晋军的视线,让他们的眼睛难以睁不开。而那个暗红的气流漩涡不断贴地移动,将晋军卷入漩涡之中,然后将他们远远甩出。
陆凌萧趁此时机,骑着汗血宝马突出重围,一把将不远处的李落落从马背上提起,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将他的身子驮在马背上。陆凌萧驾着汗血宝马,往魏州城回逃,在路上恰巧遇上赶来的梁军。
李落落是李克用长子,时任铁林指挥使。晋军被陆凌萧的剑招“秋风扫落叶”所袭,已是自顾不暇,等到发现李落落被陆凌萧掳走后,陆凌萧已骑着快马奔跑了百丈之远。李克用命晋军去营救李落落,却发现不远处梁军已赶来,只好放弃营救爱子,带着余部逃亡去了。
葛从周见陆凌萧单骑从敌军之中擒捉了李落落,大为敬叹道:“夫以一人之力,于千军万马之中擒敌将者,当世唯有琴侠一人耳!”
陆凌萧和梁军回到魏州城后,天已大黑。魏州之围既解,罗弘信笑逐颜开,带着伤痛款待梁军。魏州军民喜迎胜利,载歌载舞,城中一片祥和,热闹非凡。
次日,李克用亲笔书信一封,托人送给朱温。信中之言,无非是请和休战,赎回李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