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和陆凌萧骑上马,踏步在广袤的平原之上,身后跟着数千随从和侍卫。
朱温手持马鞭,指向远方,道:“雄鹰翱翔天际,渴望更广阔的天空。本王虽雄霸一方,但不满足于五亩三分地。本王期待有朝一日,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梁土。陆将军,昨日午宴之上,据你所言,现下本王四面环敌,该先收拾谁?”
陆凌萧道:“主公居安思危,属下敬佩!依属下拙见,主公应当最先讨伐天平节度使朱瑄。天平与宣武毗邻,又相对弱小,朱瑄此人有勇无谋,又不善用人,无疑是最好突破口。”
“陆将军,本王早已派遣吾儿朱友裕进攻天平,奈何朱瑄和他的堂弟朱瑾结为联盟,屡次派兵援救天平,吾儿在他们兄弟手上可吃过不少亏。”
“主公,朱瑄、朱瑾俩兄弟倒是不足为虑,属下听闻李克用也曾派兵救援过天平,可有此事?”
朱温叹了口气,道:“确有此事,李克用这个死对头才是最令本王头疼的。”
陆凌萧问道:“从河东到天平,必经魏博之地,罗弘信既为魏博节度使,又已归降主公,为何会假道于晋军?”
朱温道:“罗弘信这个老滑头,左右逢源,阳奉阴违。虽然他被本王打得服服帖帖,但是并未真心归顺,暗地里和李克用常有往来。”
陆凌萧思量片刻,道:“主公若想罗弘信真心实意的归顺,只有挑拨他和李克用的关系,断了罗弘信的念想和退路。”
朱温颔首道:“这个本王也曾想过,只是尚未有良策。”
“主公,离间他们的关系并非难事,我们可以创造这样一个机会。”
朱温满眼期待的道:“陆将军有什么好的计谋?”
陆凌萧道:“主公继续派兵征伐天平,只要李克用肯发兵救援朱瑄,属下便有信心让罗弘信与李克用翻脸,成为死敌。”
朱温虽是疑惑,但也不禁欢喜,“只要陆将军办成这件事,本王可升你做梁军统帅,并且除掉黄天神教!”
陆凌萧终于等到这一刻,欣喜万分的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朱温嘴角一笑,意气风发,举起马鞭抽在马臀上,扬尘而去,陆凌萧及数千将士策马扬鞭,紧随其后。
庞师古率领的五万兵马驻扎在长安城外八十里,这时被朱温召回,前往天平,增援朱友裕讨伐朱瑄。
天平各地局势愈危,朱瑄不得不派人去向河东的李克用求救。天平、泰宁若沦陷,朱温的势力必会进一步扩大,李克用当然不希望此事发生,于是派义子李存信领兵六万前往天平救援。
晋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七日后抵达魏博,经罗弘信准许,在莘县屯兵。时值春夏之交,气候无常。是夜,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大部分晋军窝在营帐里歇息。李存信与众将领在大厅里听歌赏舞,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一名吕姓将军醉醺醺的道:“四太保神威,晋军神勇,那梁兵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哪经得住我们……沙陀铁骑的摧残?”
另一位田姓将军道:“吕将军所言甚是,朱友裕也就只能欺负一下朱瑄和朱瑾这等无能之辈,这毛头小子岂是四太保的对手?上一回我们晋军救援天平,就将那小子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此次亦不意外!”
吕将军道:“我们多次远征相助天平,如此兴师动众,却没得到多少好处,实在是不甘心,这次何不……嘿嘿……”
孙将军饮了一碗酒,抹了抹嘴唇,道:“四太保,朱瑄这厮也太小气了,我们出了这么大的力,他反倒觉得理所当然,没给弟兄们多少好处。依末将看,我们拖延行军速度,晚些时日去营救他,等他急了眼,我们就有更多筹码。”
李存信瞥了孙将军一眼,道:“不可,若是误了救援盟军时机,我们谁也担责不起。”
大厅里,二十四名身姿绰约、体态匀称的舞女,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舞女们身着粉红高腰襦裙,腰身虽细,上身却丰腴。只见她们舞姿轻盈,抬手转身之间,皆是赏心悦目,真可谓“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田将军望着迷人心魂的舞女,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淫笑道:“常闻魏博盛产美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存信一声轻笑,“列位若是有兴趣,本太保便将这些舞女赏给你们行欢作乐,以解疲乏。”
田将军乐不可支的道:“多谢四太保!”说着便离席,东癫西倒的扑向一名舞女,犹如一头豺狼扑向猎物。
舞女们嘻嘻呵笑,很灵巧的躲开了,一边躲避还一边娇声道:“将军,我在这儿呢,快来抓我呀!”
“小娘子们,哪里逃!”田将军淫心大作,张开双臂,再次扑向舞女们。这次捉到了一名舞女后,将她拥入怀里,跌跌撞撞的回到席上,搂着舞女往她嘴里倒酒。
在场有十余名将军,见田将军如此放荡不羁,尽皆效仿,分别离席去挑一名自己喜欢的舞女陪酒取乐。大厅之中,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李存信非但不管,反而双手各搂着一名美女饮酒作乐。
次日清晨,大雨已停,地面湿漉泥泞。大厅里,众位将领皆醉未醒,身旁的舞女皆是衣衫不整,横七竖八的躺在坐席之侧。
忽然间,一名信使急匆匆的跑来,却被大厅门口的守卫拦住。信使着急的道:“军情紧急,速见大帅!”
守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惊醒李存信和众位将军,只得道:“没有大帅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大帅还未醒来,你再稍候片刻。”
信使虽然焦急,但也只能在门外干等。半个时辰过后,大厅里的李存信和将军们陆续醒来,案桌上还摆放着残酒剩羹。
信使这时敲门而入,急忙道:“报!禀报大帅,我军粮草辎重昨夜被人暗中转移,不见踪迹,守护粮草辎重的将士皆被人暗杀了!”
李存信昨夜饮酒过多,醒来后头痛欲裂,这时听了信使之言,勃然大怒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信使提心吊胆的将刚才的话重述一番。
“如此重大之事,你为何现在才来禀报!”李存信气急败坏,从案桌上抓起一个三角铜盏,砸向信使。信使来不及躲避,脑袋被铜盏的一角砸出一个血洞,竟是当场而亡!
李存信左右的两名舞女吓得惊叫一声,又急忙用手捂住嘴。
“滚,都给我滚!”李存信伸手抽了右边舞女一耳光,将她们赶出大厅,其他的舞女亦被吓得不轻,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连衣物都来不及整理。
“列位请随本帅去粮仓看个究竟!”李存信起身,走出大厅,众将领紧随其后。
晋军的行军粮草辎重安置于莘县城郭十里之外,李存信派遣三千人马在原地扎营,守护粮草辎重,粮仓周围驻扎着晋军大营,可为守卫森严。但为何在一夜之间,三千护粮大军被暗杀,粮草辎重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虽说昨夜刮大风下暴雨,晋军会疏于防备,但贼人行事亦是不便,李存信怎么也想不通是谁下的手。
现场除了被暗杀的晋军,以及贼人留下的脚印外,没有其他的线索。但粮仓里空荡荡的,够六万将士吃半年的行军粮食不翼而飞!
李存信气急败坏的道:“一定是罗弘信做的手脚!这个老不死的,竟敢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
吕将军道:“四太保,如今在魏博能有这能耐的,也只能是罗弘信了。此人早就归降了朱温,实在是靠不住!”
李存信越想越气,六万将士没了军粮,别说是去天平援救朱瑄,就是回到河东,也是不可能的了。
田将军问道:“大帅,我们该怎么办?”
李存信咬牙切齿的道:“既然罗弘信无情,就休怪我们无义!本帅即刻修书一份,将此事禀告义父。”
吕将军道:“那军粮……”
“抢!”李存信回答得干脆简洁。
李存信一面派人去调查失踪粮草的下落,一面派人在莘县及周边乡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魏博受害百姓苦不堪言,纷纷迁徙他乡。
这件事很快传到罗弘信耳中,罗弘信暗悔引狼入室,拍案骂道:“李存信真是欺人太甚!本官好心好意借道于晋军,他却不知好歹,扰我领地,杀我子民,掠我乡里,简直不可原谅!”
幕僚仲士仁道:“罗大人,在下以为晋军救援天平不过是个借口,他们的真正目的,恐怕是图谋魏博。”
罗弘信原以为晋军不过是军纪不严,才犯下劫掠魏博百姓的过错,这时听了仲士仁之言,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晋军勇猛,又有六万之众,更是深入魏博腹地,我军难以与之对抗。士仁,这可如何是好?”
仲士仁道:“大人勿忧,依在下之见,我们可联合梁王对付晋军。”
罗弘信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修书一份给朱温,请求朱温派兵来魏博共抗李存信。
朱温收到罗弘信的亲笔书信后,大喜道:“陆将军果然没让本王失望,罗弘信终于与李克用翻脸了。”
敬翔道:“陆将军有勇有谋,这次真是让属下刮目相看,但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朱温笑道:“本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计谋,他现在还在魏博,一切等他回来后方可知晓。”
“那主公打算这次派谁领兵去援助罗弘信?”
“还是陆凌萧,”朱温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散去,“他与李存信是宿敌,派他去对付李存信,最合适不过。”
敬翔点头,“当年李存信害死了李存孝,陆将军对李存信恨之入骨,主公给陆将军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陆将军从心底也会感激主公的。”
朱温哈哈一笑,道:“即刻派一万梁兵赶往魏博,然后将这一万人交由陆凌萧统领,与罗弘信共退晋军。”
“遵命!”敬翔得令,立刻退下部署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