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老满的电话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老满说,他与陈海军已经到了楼下,马上就要上来了。我怔怔地睁开惺忪的两眼,这才发现电脑背后的那道裂纹似乎又拉长了一点。
我来到大厅,看到文洁正站在传真机前发愣。我打趣地问:“美女,在干嘛呢?思春么?”
文洁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抬起手,从传真机上拾起一张纸递给我。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当与我的手触碰到的时候,我分明感到了一丝像冰一样的凉意。
我接过了这张纸,扫了一眼,顿时大骇,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王哥,这是今天早晨收到的传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吓死我了……”文洁诺诺地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传真纸上,这有一张女人的面孔,她的左眼只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地流淌出鲜血。而右眼则充满了阴郁的神情,正幽怨地望着我。她的牙间,咬着一枝快要枯萎的水仙。她——正是昨天夜里在电脑屏保上惊吓我的那个女人!
我不想让不安传染给文洁,于是将这张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对文洁说:“没事,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而已。”她怯生生地点头,脸上的惧意似乎少了一点点。
办公室的门开了,老满先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除了英俊的陈海军外,还有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姐。老满向我介绍,这位漂亮小姐是陈海军正在拍的那部戏里的女主角赵沙沙。她听说陈海军要回家探视灾民,也吵着要跟着过来看看。
老满对我说:“王东啊,昨天晚上你写的那篇blog很不错,今天的早报都已经全文登出来了。我和海军都很满意你的表现……”说完,他递了一个红包给我。
我很谦虚地说:“表叔,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又凑过头去小声对老满说,“是不是该再发个红包给文洁啊?地震之后,她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没了,只能住在办公室里。”
老满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又掏了个红包出来,让我转交。
而在一旁的陈海军,亲密地搂着赵沙沙的腰,嘴里却不住埋怨:“真是见鬼了,戏拍到一半让我回这里来,要累死我啊?”
听到他说“见鬼”两个字,我忽然心中一惊,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惊魂一幕。
我悄悄拉过了老满,小声问:“老满,你听说过一个叫水仙的女人吗?”
“水仙?”老满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先是诧异,然后是惊慌,最后板起了脸,竭力让所有的表情都消失殆尽。
他很严肃地说:“不认识,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我从他表情的变化已经看出来了,老满一定是在说谎,他一定是在掩饰着什么。
老满究竟是掩饰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blog留言里的那一行行红色的字体:“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哪里去了?陈海军,还我眼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个水仙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话?
难道真是在暗示,她被陈海军骗去了眼睛?
我不敢再多想了。
陈海军走到我面前,对我说:“王东啊,现在城市里所有的酒店都被灾民住满了,沙沙小姐找不到地方住。能不能暂时委屈一下你,借一下你的那间卧室?”
我能拒绝吗?陈海军可是给我发工资的人啊。我只好无奈地点头。
赵沙沙提着行李走进我的卧室之后,一看到临街的那扇巨大的玻璃幕墙,立刻爆发出一声惊叹:“哇塞!好壮观!”
是的,的确很壮观,周围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已经被地震摧毁,地面上一片狼籍,房屋全都坍塌了,一眼望过去,可以体会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之感,仿佛看到世界末日一般。
陈海军走到赵沙沙身后,揽住了她的肩头,很温柔地说:“沙沙,整个城市里,就只有我们这幢大厦最安全。这是最后的伊甸园,就像诺亚方舟一样……看着窗外的世界,我们可以感叹人生的短促,为什么现在我们不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呢?说不定再过一秒,又会发生新的地震……”他慢慢关上了门,我听到了拉上窗帘的声音,然后卧室里的声音逐渐收低。
想来真是恶心,等他们走了之后,我还要继续住在那间卧室里,而他们现在却在里面胡天胡地,享受人生。可我又有什么办法?看了一眼文洁,她也和我同样的表情。要知道,在没找到新的住所前,她还要在我之前住在卧室里。
老满为了打破屋里的尴尬,提议请我们去大厦里的餐厅吃顿大餐。这当然是件没法拒绝的事,我与文洁正要跟随老满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绵长而又凄楚,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啊——救命啊——”
然后,又是一阵尖叫。
这是赵沙沙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望了一眼老满。老满脸色大变,他叫了一声“不好!”,然后快速冲到了卧室门前,抬腿一脚踹开了门。我跟在老满身后也冲进了卧室,一看到里面的情形,顿时惊呆了。
卧室里,陈海军上身**地趴在只穿着内衣的赵沙沙身上,浑身不停毫无规律地剧烈抖动着,像摇筛子一般。而他的两只手则掐在了赵沙沙的脖子上,狠狠掐了下去。赵沙沙已经出不了气了,整张脸憋成了酱紫的颜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冒了出来,像一条条逶迤游动的蛇。
陈海军的嘴里吐出一串串白沫,落在了赵沙沙的胸口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陈海军在做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满已经踱到了陈海军身后,抬起手来,然后重重落下。老满的后肘关节狠狠撞在了陈海军的后脑上。
陈海军闷哼了一声,随之身体一软,摊倒在了床上,但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嘴里还有白沫在不断涌出。
过了好一会,赵沙沙才恢复了脸上的血色。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她平静下来后,望着地上昏睡过去的陈海军,歇斯底里地问:“老满,他刚才差一点就杀了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满犹豫了片刻,终于慢慢说出一句话:“他刚才这是癫痫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