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丞猛的惊起,冷汗涔涔,刚刚梦里那个可怕的场景似乎还飘在眼前久久未散去。那个场景很真实,那一地的鲜血,那双绝望的眼神,那远去而无助的背影……都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缓缓坐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还在剧烈的心跳。
身旁的叶柳影还在安然的睡着,他安心了不少,俯下身子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她是他最后的安慰,最后的堡垒。
他是个很少做梦的人,这些年的江湖生涯,让他的心也硬了起来,无论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都能漠然处之。然而遇见她之后,他一向冰冷似铁的心开始融化,满心里只有她纯真的笑容和轻柔的声音:
罗丞,你答应我,要做一个好人,对吗?
他重重的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你怎么了啊……”叶柳影微微张开双眼,活动了一下身子,感到他身上那股温热的气息又围裹在她的四周,笑笑说:“你醒了?刚刚就听到你的声音,你是不是做梦了?”
“嗯……”他支支吾吾,手臂伸到她脖子下面,把她揽在胸前,“我没事,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叶柳影反倒对他的梦来了兴趣,笑着问:“那你告诉我你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说出来你又要不高兴了。”
“那到底是什么啊?”
“你怎么这么大的兴趣?”他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心情舒畅了不少,噩梦给他带来的阴影渐渐散去了。
她调皮的一笑,身子翻了个个儿,趴在他胸前,小手环着他的腰,说道:“因为啊……想知道什么样的梦可以把罗副总吓到啊!”
“你在笑话我?”罗丞的大手在她腋窝上下不停地挠,惹得她咯咯直笑,“好啊,那我就告诉你我梦到了什么!”
“什么?”
“我梦到你这凶悍的老婆,拿着棍子在后面追着我打……”
“乱讲!”叶柳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使劲儿一推他,坐起身来,脸上还挂着刚刚笑过的红晕。
却只在那一刹那间,她的双眸覆上了一层浅灰色的忧伤,罗丞不明就里,还要扑上去嬉闹,她的小手却冷冷的挡在身前,消融凝结在嘴角。
“罗丞……”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泪却差点掉下来,“我……我算你老婆吗?”
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再度慢慢靠近她,她已没了刚才的抵触。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她的发香萦绕,好似一曲悠扬的歌谣。
“小影,我发誓……”他捏着她的小手,声音很轻,却坚如磐石,“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我会和叶如玫离婚,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我也会解除这个婚约。呵……反正她看上的也只是DL的钱,只要钱可以摆平她,事情就很好办。”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的娶你,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新娘!”他亲吻她的额头,不经意间触碰到她脸颊的泪。他心头微微一冷,可惜一切都不能回头,都无法回到最初,他初见她时的美好。
如果时间能够退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当拼尽全力去保护那双澄澈的眼。
那天宴会结束后,他亲眼看到那辆车冲着弱小的她飞奔而去,一声沉闷的巨响,她被顶起抛在半空中,重重落下后,是满地血染的悲伤,化成缕缕哀歌,飘散在凄楚的夜空。
他再也没见到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走失在天际,变成流星坠落,留下忧伤的影子。
那个梦又回来了,回荡在他眼前,像个幽灵般瞪着恐怖幽绿的双眼,指责他当年的沉默。
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如果能预知到现如今与她的缠绵,他无论如何都会伸出手去把她拉住……终生的悔恨,常常只在那一念之差。
他又把她抱的更紧了些,轻轻在她耳边说:“你放心。”
“嗯……”
叶柳影笑笑,靠在他身前总是能让她安心。困意又袭来,她的眼皮不停的一闭一合,罗丞轻轻放下她,为她盖好被子,捋了捋她的长发,在她耳边温柔的说:“困了就再睡一会儿,我准备好早餐叫你。”
她笑着闭起眼睛,身边还萦绕着他给的温暖。
*****
金凤这些天一看到叶如玫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心烦气躁,自从罗家午宴回来,这位平时大而化之的公主,竟然也变的心事重重,经常坐在那里看着那条项链发呆。
这忧郁而沉静的样子,跟那个私生女还有什么区别!——这才是让金凤最无法容忍的。
她可以容忍女儿的嚣张跋扈,可以容忍女儿的唯我独尊,因为她从小就是这样教育女儿: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比得上我们叶家大小姐的尊贵。
唯独叶柳影那般柔弱安静,是金凤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的强势,使得当年叶琛几乎要放弃这个家;而夏柳心的温柔,眉间的一蹙,又让叶琛着了魔般要与罗放一决高下。
叶柳影与夏柳心如出一辙的沉郁,是她金凤这辈子最痛恨的地方,是刻在她心头永久的伤。
而如今,怎么她一心培养出的女王般高贵的女儿,也变成了这幅德行!
金凤迅速走到叶如玫身边,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一把夺过项链,差点要顺着窗户扔出去。
“妈,干什么啊!”叶如玫被惊的一跳,起身去夺项链,“快还给我啦!”
“还给你还给你!”金凤没好气的把项链往她脸上一扔,“要不要我把你的魂儿找来一起还给你啊?你这丫头……这几天中了邪了?没事就坐在这瞅着这条破链子发呆!有什么好看的?”
叶如玫不答话,只是默默蹲下捡起了项链,又拿在手中反复看着,两眉之间结成了一个结,细细的汗珠从她鼻尖泌出。
“看看看!”金凤又尖叫道:“一条破项链有什么好看!我告诉你叶如玫,你赶紧给我把这条破链子扔了,别再让我看见它!”
“干嘛要扔了啊?”
金凤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地方痛,这个宝贝女儿偏要往什么地方戳。她几乎跳着脚喊道:“我让你扔了你就给我扔了!这破玩意儿肯定是你爸爸送给夏柳心那个贱人的!”
叶如玫却缓缓站起身,表情冷静肃穆,眼中透着不为人察觉的狠毒。
“可我认为不是……”她转向金凤,胸有成竹的说,“妈,我猜……叶柳影或许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你说什么?”金凤全身一震,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脑中一片空白,“你这样猜……有什么依据?还是那天罗放跟你说了什么?”
“这两天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的嘛!”叶如玫拉过金凤坐在沙发上,项链摆在手里,阳光的映照下,闪着一层暗哑的金光,似是一个蒙尘的久远的传说,一点点浮现在世人之前。
“妈,那天从罗家回来,我就觉得事情很蹊跷……罗放那么有钱,不至于为一条项链和我动气,况且这条链子看上去也不值什么钱,只是个玩意儿而已!”
“嗯……”金凤点头,慢慢捋清思路,“继续说!”
“这两天我就一直在想,这条项链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终于被我找到了……”叶如玫把链子翻过来,镂空金边的一方,深深的刻着“L&L”的字母。“我觉得问题就在这!”
“这……什么意思?”
“其实从前我知道这两个字母,似乎也听小影提过,这是她父母名字的缩写,只是之前并没在意,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叶如玫冷静的解释,“直到那天罗放神色不对劲,我仔细回想,他似乎是从看到链子后面这两个字母后,才突然激动起来了。”
“那这两个字母,到底代表了什么?”
“如果如小影所说,这是她父母的名字,那么其中一个L肯定代表的是夏柳心的‘柳’……”
金凤脸色越发的苍白,心跳不自觉的加快,“那另一个L……?”
“妈,爸爸的名字里,根本没有L这个发音啊!”叶如玫眉头紧锁,手也在微微颤抖,“我猜这个L……是罗放!”
金凤的双手紧捂着嘴巴,一双眼中透着无尽的恐慌,低声自言自语着:“是罗放……是夏柳心……?”
“很有可能!”
“那你爸爸带回他们的孩子干什么!”金凤无法相信这个推测,这看上去太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逻辑。
叶琛……居然抛弃自己的发妻嫡女,用叶氏所有的财产去养一个根本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那么叶琛不是疯了傻了,就是被夏柳心骗了!
金凤紧咬着下唇,这种结果如果是真的,那么叶柳影比是叶琛的亲生女儿还要可恶一万倍!
这二十年来,与她们母女同处一室的,竟然不是叶家的骨血,这二十年来她们受的委屈,不是来自叶琛对自己私生女的保护,却是叶琛对别人家女儿的保护……
这个世界果真疯狂到如此地步了吗?
爱一个人,可以爱到连她的孩子都视如己出?还是叶琛带回叶柳影,根本就是另有图谋?
“妈……”叶如玫不忍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庞,却又不能不尽最大的努力让她面对现实,“或许爸爸当年,真的很爱那个夏柳心,又或许,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呢……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这只是我的推测。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证实或者推翻这个猜测啊!”
“对,你说的有道理……”金凤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想办法查验他们的DNA……”叶如玫咬咬唇,“这个……恐怕还得欧阳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