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葵一看到铁笼就傻眼了——里面关着只大老鼠,毛色深灰,脖子上一圈花白,分明是白敬之。
金毅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不说话,观察着舒葵的表情。
舒葵面色煞白,先看白敬之死活,见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一双小眼睛黑豆似的颇有神采,心放下大半,担忧便开始浮了上来。
白敬之是在哪里被捉住的?为什么会没有受伤?难道,他怕严刑逼供,已经把一切和盘托出?
“到底是鼠辈,打洞的本事真是不错。”金毅开口,打断了舒葵的思绪。
舒葵决定先不出声,以不变应万变。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到的你那里,又是怎么出去的,卫兵居然完全没有发现。”金毅看了一眼白敬之,“这样的能耐,要是肯到我麾下,说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场。”
闻言,舒葵暗暗松一口气,想白敬之还算有骨气,没有被收买。
金毅继续道:“只可惜,他认错了主,只能做个阶下囚。”
“你把他怎么样了?”舒葵又紧张起来。
“我可没有怎么样他,不信,让他自己说。”金毅挥了挥手。
白敬之浑身一松,随即大声道:“舒葵姑娘,放心,我没事。”
舒葵点点头,想问送信的情况,又怕一旦问出来,原本也许并不知情的金毅会有所知晓。
金毅倒是很清楚她的心思,在她正犹豫不决时,道:“幸好,我知道你和留金寨的寨主有些交情,在那座山里布置了人,否则,说不定白敬之就成功了。”
舒葵轻叹口气,不免失望。
金毅慢慢走到铁笼边,俯身面对白敬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我,还是凌玖川?”
白敬之看看他,看看舒葵,面露难色。
金毅不急,直起身,仿佛这件事再与他无关。
舒葵不能说什么。白敬之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她传递消息,算得仁至义尽,这次,全凭他自己的意愿,毕竟,金毅给出的选择也是关乎性命的。
这么想着,舒葵平静下来。
白敬之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万分纠结,金毅也不去催促,坐在沙发上,笃定而悠闲。
终于,白敬之似乎是考虑好了:“金长老,你是两朝元老,道行高深,朝中一半都是你的势力,为了今天,你计划千多年,小的实在佩服,能到你麾下,不能不说是莫大的荣幸。”
几句话,让舒葵的心往下一沉,但也无可奈何。
金毅仍然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朝白敬之看一眼。
白敬之长出一口气,还没说完:“凌家世代为王,魁仙国一直国泰民安,国力强盛,让大家能安居乐业,静心修炼。”
金毅笑起来:“你这两边不得罪的,在今天可行不通。”
白敬之后腿坐下,两个前肢交叠,像是作了一揖:“当年,女娲大神大可将我们赶尽杀绝,但她没有,而只是将我们囚禁于此,难道,我们不该感她的恩情,不再犯当年的错误?”
“那么久了,再有什么罪过,也早就赎完了。”金毅还是这句话,“再说,女娲大神早已不问世事,管不了我们。”
“那天界呢?佛祖呢?”白敬之朝天拜了拜。
金毅不耐烦了,一手往下一压:“我没时间听你的大道理,你是选我,还是凌玖川?”
白敬之放下前肢:“因为女娲大神开恩,小的一族才得以延续至今;因为陛下的不杀,小的才得了在万籍楼那么些日子的安闲时光。金长老的野心,小的佩服,可小的是胸无大志之人,别的不想,只知道不能辜负了女娲大神和陛下,因此……”
话没说完,他突地蜷缩成一团,透不过气来。
金毅那往下压的手已然握成拳,用力至极,指关节都泛了白。
白敬之看起来相当痛苦,在笼子里不断翻滚,喉头传出低沉而压抑的**。
舒葵慌了,下意识地就想往金毅那里扑,不出意料地被守在一边的卫兵抓住,架了起来。
金毅目光阴桀地朝舒葵看了看,紧握的拳头开始慢慢转动。
白敬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蜷缩成一团,而后,猛地弹开,全身一阵阵剧烈的痉挛。
舒葵不忍心再看,闭上眼,低下头。
金毅捏起舒葵的下巴,在她的眼皮上轻轻一抹。
舒葵睁开了眼,确切地说,是眼皮不受控制地抬起,并无法做出除了眨眼之外的任何动作,同时,她的脖子完全僵住,只能硬挺挺地直着。
白敬之还在翻滚、惨叫,铁笼被他撞得哐哐作响,力气大得连提着笼子的卫兵都险些拿不住。
舒葵看到有两行鲜血从白敬之的鼻子里流出来,一路下去,染红了他脖子上花白的皮毛。
“金长老,放过他吧。”舒葵哽咽了,“我去劝凌玖川,现在就去。”
金毅冷笑着:“你愿意去,最好,不愿意去,也由不得你。至于这位白大人,是选错了阵营应受惩罚,正好也让你看看,违抗我,会是怎样的下场。”
舒葵又气又恨又难过,手脚冰凉,瑟瑟地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毅转向白敬之,松开拳头,手指一弹。
随着“啪”的一声,白敬之停止了翻滚,仰面朝天躺着,双眼瞪得大大的。
“白大人,白大人,你怎么样?”舒葵的心往下一沉。
“放心,没这么容易死。”金毅在沙发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果然,话音刚落,铁笼又震动起来,白敬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扔到这里,扔到那里,每撞击一下,就落下一两滴鲜血。
舒葵的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令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笼子底部越来越多的斑斑血迹刺激着她的神经。白敬之的身体与铁笼相撞的声音被无限扩大,始终缭绕在耳边,她的心跳跟着这声音,一下一下的,每一下都让她疼痛难当,每一下都仿佛最后的挣扎。
当白敬之又撞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舒葵已经傻了,愣愣地瞪大眼,面对着这一切,犹如失去了七情六欲。
这时,金毅拿出一块圆形石头:“忆像石,救命,你是在向留金寨的容寨主求救吗?真是可惜,只差一点点,白大人就能进留金寨的大门了。”
舒葵好像没听到,依然神情呆滞。
金毅手上用劲,将忆像石捏成粉末,凑近舒葵,炫耀似地说:“跟你说实话,其实,这位白大人还没有走出烨城,就让我的人盯上了,我要他们按兵不动,放了他走,等他快要到留金寨的时候,再一举拿下,所以,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成功的。”
霎时,舒葵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冲得头发一根根直立起来。
金毅则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着你们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地东躲西藏,真是趣事一件。”
舒葵低吼着,恨之已极,真想把金毅身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金毅靠到沙发靠背上,舒口气:“不说昊苍宫,现在,整个烨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凡人,识时务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否则,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他要祈天剑,他不会杀你。”七窍流血的白敬之居然还能发声。
金毅微微皱眉,眼风扫过,白敬之再次惨叫,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住……住手……”舒葵哆哆嗦嗦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要……我怎么样?”
“看着,好好地看着。”这句话说完,金毅再不发一言。
舒葵的两个手臂被卫兵架着提起,脖子和上半身都失去了自由,下半身则是脚尖点地,也没有好到哪去。
白敬之依然在铁笼里横冲直撞,鲜血濡湿了皮毛,让他看起来油光锃亮。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舒葵看得麻木,也听得麻木,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是一个高手,能挣脱卫兵的钳制,将手中的利器捅进白敬之的脖子。
又过一会,白敬之不动了。
提铁笼的卫兵看了看金毅,金毅朝他点点头。
卫兵打开笼门,捏着白敬之的尾巴,把他拎出来,在半空中轻轻地摇晃。
说时迟,那时快,白敬之的身体一卷,结结实实地一口咬在卫兵的手指上。
卫兵没有防备,又惊又疼,本能地拼命甩手,可白敬之像长在那里似的,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卫兵低低地咒骂一声,丢下铁笼,用力一捏,卸脱了白敬之的下颌,将他狠狠摔到地上。
白敬之本就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击,被这一摔,终于彻底没了动静。
那卫兵却还不解恨,又踩了几脚,用手里的长枪把白敬之钉在地上之后,才愤愤地抬头看向金毅。
“去,让医官处理下伤口。”金毅挥挥手。
卫兵朝白敬之啐一口,捧着手走了。
舒葵一动都不动,看着从白敬之的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慢慢汇成一个小水洼。
“白大人?”她唤了一声,希望白敬之能有所回应,哪怕是一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