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上古时代,众神散仙有天界,碌碌凡人有人间,幽灵鬼魅有冥府,佛祖有西方极乐净土。
那时,在人间,每隔六十年的七月十五,夜晚,月中会降下无数被称为“帝流浆”的精华,有幸将其吸收的,不论是山石树木、飞禽走兽,甚至孤魂野鬼,都能获得修行的基础,从而在之后,靠着继续吸收日月精华、奇药灵丹和采补之术等修得一人形,最终,成仙入魔。
一个甲子又一个甲子,吸收了帝流浆的越来越多,修得人形的也越来越多,那些妖鬼精怪渐渐将五行法术练得纯熟了,便开始看不起只知懵懂度日的凡人。
他们在人间肆意妄为,甚至,还硬是扯出人类的三魂七魄,剖腹挖心,吞食以增加自己的修为。
人类毫无还手之力,数量剧减,幸存的都躲入山中洞窟,惶惶不可终日,地上再也看不到打鱼狩猎、春播秋耕的场景,变得死气沉沉,冷冷清清。
此情此景惹怒了造人的女娲大神,她将剩下的人类召集起来分成两拨,一拨被施以修仙之法,拥有了神通,另一拨则留守后方,肩负着繁衍后代的重任。
但人类修为尚浅,始终不敌,一时间,人间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眼见如此生灵涂炭的局面,佛祖再不能置身事外,他去天界极北之地,取万年寒冰,交给玉帝,命铸成六件兵器,分发给人间各部族。
人类得此强援,顿时所向披靡,大胜而归。
战后,女娲大神念在妖鬼精怪们修行不易,不愿将其赶尽杀绝,便创出一个空间,令其永世居于其中,不得自由出入人间。同时,那些拥有了神通的人类也进驻其中,作为看守,世代不得离开。
然则当妖怪在人间横行之时,因施采补之术,遗下无数后裔,这些混血儿刚出生时奇丑无比,被世人厌弃,等到十岁之后长成正常人的模样,也是受尽欺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女娲大神于心不忍,便也将他们收入空间之中,自成一国。
自此,三疆境初成。
白敬之讲完了,舒葵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只觉得自己像在听《聊斋》之类的故事,除了离奇,再没有其他想法。
“佛祖造的六件兵器,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镇国灵兵吧?” 好半晌,她才犹犹豫豫地问出一个问题。
白敬之一点头:“关于这个,据说,其实还存在第七件灵兵。这把兵器可不得了,是佛祖亲自拿来的,有大神通,是所有灵兵的头头。”
“兵器还有总管?”金洛洛笑起来。
“哎,洛洛小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白敬之倒是一脸严肃,“这六件灵兵,分别掌管着不同的情绪——悠岚国的殇泯双钩是恐惧,佑土大刀是勇敢;圣泽国的屠弑双斧是杀意,悯灵棍是慈悲;我魁仙国的惘寂枪是绝望,祈天剑是愉悦。负面的不提,如果正面的情绪到了极致,也是会有负面影响的,这第七件灵兵的存在,就是为了调节和融合。”
“太过仁慈,是妇人之仁;太过勇敢,是有勇无谋;而太开心,往往乐极生悲,是不是?”舒葵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对,对,就这意思。”白敬之连连称是,“所以,你们看,只是五件灵兵组成的阴冥杖已经这么恐怖,如果真有人一口气把七件灵兵全拿到手,再融合起来,那可真是天下无敌了。”
“这第七件灵兵叫什么?”金洛洛好奇起来。
“这……不知道。”白敬之挠挠头,“关于佛祖拿来的灵兵,向来都只是一个民间的传说,没人见过,更没人拿到过,就连书里的记载,也是少得可怜。”
“那,通往人间的通道,是真的吧?”舒葵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是真的。”白敬之很肯定,“这通道是女娲大神留下的,只有人类能走,是为了让圣泽国人能随时回去,找到偷溜过去为害人间的。”
“你们还能偷溜过去?”舒葵有点意外。
“我们偷溜不过去,只有皆往道开了才能到人间。”白敬之摆着手,“为害人间的可不全是我们魁仙国人,圣泽国里也有坏人的。其实开这个通道的初衷,是为了让圣泽国人可以把吃了帝流浆,刚刚开始修炼的带回来——皆往道开的时间实在太短,一昼夜间,根本来不及找到所有人,况且还有滞留人间不肯回的。”
“皆往道也是女娲开的?”舒葵又问。
白敬之还是点头:“关于皆往道,也有一个传说,说是当年,魁仙国民一看自己要永远被关着了,心里急啊,就求女娲大神,我们平时都不踏入人间了,但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浆之夜,怎么也要让我们去一次吧,女娲大神想想也对,就开了这个通道,同时也打开了通往天界和地府的通道,因为这一天从皆往道上过去的人太多了,她怕圣泽国的人手不够,就跟天兵说好,一旦发现大规模骚乱,马上出动。”
“为什么还要通往地府?”这次,金洛洛想不通了。
“万一天兵也压不下去,还有阴兵可以帮忙。”白敬之解释道,“而且那天,阴兵是要负责把第一次吃帝流浆的鬼魂带回来的。”
“帝流浆这么重要?”舒葵好像是听说过这东西的。
“也还好,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有用。”白敬之笑笑,“一次帝流浆之夜,撑死了也就多个二三十年的修为,对于刚刚开始修炼的来说,确实很有用,但越是到后来,越是可有可无,其实大部分人就是为了去人间转转,那里好玩的东西比这里多。”
舒葵“哦”一声,转眼看到锦盒里的药瓶,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出来。
“你去过圣泽国吗?”她小心地问金洛洛。
“去过,陛下带我去的。”金洛洛据实以告,没有多想。
“好玩吗?”舒葵又问。
“和这里差不多吧,有山、水、树林之类的。”金洛洛对圣泽国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王宫建得比昊苍宫花哨些。”
舒葵没再说话,还没有完全打定主意。
但白敬之是个何其细心的人,听了这几句对话,已经隐隐地猜到了舒葵的想法,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了声招呼,拿着抹布水桶到楼上去了。
舒葵又犹豫片刻,最终一咬牙,压低了声音说:“你带我去圣泽国行吗?”
“什么?”金洛洛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去圣泽国,我想回去。”舒葵强调道。
“不行,绝对不行。”金洛洛大摇其头,“陛下有命令,除了玉筱和他自己,谁都不能带你出去。”
“那如果我能让玉筱带我出去呢?你能不能在外面等我?”舒葵也很清楚这个命令。
“不行。”金洛洛还是摇头,“我只去过圣泽国两次,完全不熟。”
“你只要把我带进国境就行了。”舒葵站起身,拿了锦盒里的小药瓶,“好不好?求你了,这个送给你。”
这下,金洛洛不响了,紧盯着小药瓶,一脸为难。
“帮帮忙吧。”舒葵再次央求。
“真的不行,你不管到哪里,陛下都能知道。”金洛洛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这次和上次不同,我们要是出了王宫,不用多久就会被卫兵抓住的。”
舒葵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凌家家徽,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金洛洛知道她难过,也不出声,只同样站起来,接过小药瓶,拔了瓶塞,倒了两滴青昙玉露在手上,抹到她脸上。
舒葵心里堵得慌,几乎想哭,却还是勉强对金洛洛笑笑,以示感谢。
两人沉默着呆了几分钟,金洛洛叹口气,把小药瓶往舒葵手里一塞,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走了。
又过一会,白敬之从楼上下来,看舒葵一言不发的,便不敢打扰,悉悉索索地忙自己的事去了。
舒葵有些颓然地复又坐下,不断地在想着办法,但每想到一个,都会因为凌玖川随时能知道她的方位而不能实施。
“该死的凌玖川!”心头腾起怒意,嘴里便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起来。
“说这话是要蹲大牢的。”身边突地响起一个声音。
舒葵吓了一大跳,忙抬头,看到凌玖川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敬之则低着头,垂着双手站在墙角,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来干嘛?”舒葵没好气地问。
“听说石慎诺给你带了礼物,过来看看。”凌玖川要笑不笑地说。
“喏,去看吧,在那里,还有一只断手。”舒葵朝锦盒抬抬下巴。
凌玖川只是张望下:“用了吗?”
舒葵“嗯”一声。
“感觉怎么样?”凌玖川开始打量舒葵的脸。
“不知道。”金洛洛帮着涂药时,舒葵正在最难过的当口上,完全没有注意药涂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估计再过个两三天就能好了。”凌玖川对舒葵的态度并不以为意,“那就三天以后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