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火神洛基雕像前,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如同黑夜里的鬼火一般,突然闪现在这夜色之中。若不是因为今夜那皎洁的月色,这个身影仿佛就要融入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我来了。”
詹姆斯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的空洞低沉。
“呵呵。”
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突然轻笑了一声,他的脸隐藏在斗篷之中,发出的那声音,竟然是不辨男女。
詹姆斯皱眉,“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笑,你的伯爵大人沉迷美色,连命都不想要了。”
“住嘴!”詹姆斯脸色一沉,“你到底和安德烈大人做了什么交易!安德烈大人受伤的事情又是不是和你有关?”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那黑影又低低地笑了几声,“我不过是告诉你家伯爵,他可以用他的神力来换他的命定之人……当然,他的命定之人也就是他的情劫所在,他迟早会为此丧命。”
“那夜城祭子,可是安德烈大人的命定之人?”
“不错。”
黑影道,“不过,你那伯爵大人,似乎是对这丫头上了心,他如今的重伤,难道不是为了那丫头而受的?”
詹姆斯的眉头狠狠地一皱,“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来历不明,迟早会害了伯爵!”
“呵呵。”黑影低笑,“没想到你这个老奴仆对你的伯爵大人倒是忠心耿耿,啧啧,只是可惜了啊,现在你效忠的伯爵大人的眼里只有那个夜城祭子……我本来还想解除他身上的情劫,让他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谁知道,伯爵大人临时却突生变卦……”
詹姆斯沉着脸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解除诅咒,护住伯爵大人的性命。”
“那是自然。”
黑影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詹姆斯管家您有这个诚意的话……我定当竭力相助,让伯爵大人平安度过此次情劫。”
“好……那么,就由我代替伯爵大人,来和你继续之前的那个交易。”
“詹姆斯管家果然是个明白人。”
黑影不辨男女的笑声又低低地响起,在这个寂静却深沉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和恐怖。
“那么,合作愉快,我亲爱的管家大人。”
————
与此同时,阿亚奴姆城邦郊外的旅馆外,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灵活地窜入了穹上月影一行人居住的旅馆。
“什么人!”
作为敬职敬业的神界护卫,路易斯猛地站起来,护在自己的两位殿下身前,眼神坚定,掏出自己的武器,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向那个破窗而入的黑影发动攻击。
相对于路易斯的大动干戈,被保护了的两位殿下,一个淡定地喝着茶,一个静静地看着书,丝毫不受路易斯这边的影响。
“什么人什么人……”
一个路易斯无比熟悉的女声幽幽地响了起来。
“既然这么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就让你好好看看……”
路易斯还来不及反应,无数支包裹着烈焰的箭矢便破空而来,径直射向悔不当初的路易斯……
“夜城祭子你这个小魔女!哎呦!”
“烫烫烫!为什么我的防御结界不管用了?!”
“哎呦,姑奶奶我错了,你快消停吧!烫死我了……”
……
淡定地喝着茶的维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他揉了揉眉心,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穹上月影身旁的祭子。
小姑娘摇晃两条白皙纤细的腿,歪着脸盯着正在认真看书的穹上月影,表情天真又无害,侧脸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完美无瑕。
穹上月影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书页,淡淡地开口,语调依旧是祭子熟悉的微凉:“幻术学得不错。”
仿佛,前几天心急火燎地想要去救祭子的人根本不是他。
“一般一般。”
祭子歪着头甜甜地笑了笑,问道:“影,你在看什么书呀?”
“只是普通的法术心法罢了。”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吗,人家也想学嘛!”
“不行。”
“为什么?”
“这些法术过于刚烈,对身体的要求很高,你的身体太弱了。”
“哦……”
看着眼前这两人还聊了起来,丝毫没有想要管一下陷在幻术中被烫得嗷嗷直叫的路易斯的意思,维终于无语地叹了口气,一挥手,解开了祭子下的幻术,拎起路易斯给这两个多日未见的人腾出空间。
随着房门轻轻地被带上,少了两个人的房间里顿时安静空旷了许多。
一个人在看书,而另一个人……看着看书的人。
如此微妙却又和谐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直到穹上月影终于翻完了手中的这本书,用手托着腮的祭子已经阖上了双眼,呼吸清浅,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她精致的面孔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穹上月影一直知道,这个总是喜欢跟在他的身后的女孩,黑发墨瞳,天真又狡黠,拥有最精致的面容和最灿烂的笑靥,会让很多人在不经意之中便沉沦进她脸颊边的那个深深的梨涡里。
就连他……也不例外。
穹上月影修长的手指落到女孩细嫩的脸庞上,轻轻地摩挲起来,渐渐地,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流连于她柔软的脸庞,小巧的下巴。
这个女孩,是这样的美好。
美好到让他那颗数年如一日冰封的心,突然生出了丝丝缕缕的裂痕。
穹上月影忽然想起那一日,因为【骑士之名】的联系,他感应到了祭子遇到危险时心中突然升起的慌乱和紧张。
“影,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的。”
“影,她终于得以入你的眼入你的心了……不是吗?”
维的话仿佛犹在耳边。
穹上月影慢慢垂下那双美得有些冰冷的紫色眼眸,那瞳海中闪烁着几分迷惑,几分惊讶。
祭子对于他来说到底是……
“影?”
伴随着那声温软的、略带慵懒睡意的呼唤,穹上月影感觉到自己触摸祭子脸庞的手指被轻轻握住。
温暖至极。
穹上月影慢慢地低头看向祭子,那一对灿烂的笑靥就这样绽放在她的脸颊边、他的指尖。
然而此时此刻,穹上月影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他的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
穹上月影不动声色地挣开祭子柔软纤细的手指,站起来,转过身去倒了两杯路易斯刚刚煮好的咖啡,并递了一杯咖啡给祭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和安德烈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睡得脸颊微红的祭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大大咧咧地啜了一大口穹上月影刚倒的咖啡,然后懒洋洋地说:“大概是三天后吧……唔!好烫好烫!”
穹上月影有些无奈地看向被烫得直吐舌头的祭子,失笑。
虽然这丫头平时看起来狡黠又精明,没想到这刚睡醒的时候,也是跟一般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懵懵懂懂的,天真无害。
穹上月影无奈之余,又去倒了一杯冰水给她。
祭子接过冰水大口灌了几口,却又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得眼泪汪汪,穹上月影不得不来到她的身边,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祭子回过头用眼神谴责他:“你应该提醒我一下的!”
谁知道这丫头一摸到杯子就直接往往嘴里灌,无论是被烫到还是被呛到,他根本没有时间阻止啊……
见穹上月影不语,祭子撅起嘴,两腮鼓起。
穹上月影:“……”
……
好不容易,这丫头的小脾气终于发泄够了,又变成一幅笑靥如花的模样,摇晃着自己的两条小腿,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
穹上月影有条不紊地说:“三天后的婚礼,你取出火神洛基的神力以后,我们会制造混乱,路易斯会趁乱来接应你……接下来我会想办法与安德烈周旋,没有了主神神力,他不足为惧,最后在约定的地点集合,我们一同前往……祭子,你有在听吗?”
“啊?有啊!”
祭子笑了笑,“我知道了。”
“嗯。”
对祭子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意的穹上月影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了一颗药丸放在桌子上。
祭子诧异:“这是……”
穹上月影用异常冷漠的语调说道:“这是由索魂草的枝叶制成的药丸。”
“索魂草?”祭子愣了一下,然后猛然睁大眼,“你想要安德烈的性命?”
“火神洛基在众神之中是最可怕的毁灭之神,神力不可预估,为了万无一失,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是很正常的……”
穹上月影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语调更加冰冷:“而且,安德烈对你的感情似乎非比寻常,对你几乎没有防备,甚至还为你受伤……他,应该很喜欢你,所以你给他下药他绝不会察觉,这样的话……”
“影。”
祭子猛然打断穹上月影的话。
她的眼前闪过那个容貌绝美的男子看向她时那温柔又宠溺的眼神,闪过他带她来到冰池边去看那世界上仅剩一朵的冰火莲的场景,又闪过危险来临时他将她安安稳稳护在怀中时背后的鲜血斑驳……
祭子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影,你这是要我去给那个前几天才为我受了一身的伤的那个男人投毒吗?”
或许是完全没有想到祭子会说出这样的话,穹上月影惊诧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祭子。
“祭子,他不过是我们这场旅途中一个陌生的过路人罢了……”
“过路人?”
祭子突然冷笑起来,“那么,穹上月殿下,我想问你,前几日我差一点丧命之时,为什么你这个朝夕相处的非过路人没有来救我呢?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所谓的那个陌生的过路人,我有可能真的要死在那个地方……”
“或者——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穹上月殿下,我也不过只是你的旅途中的一个陌生的过路人,是吗?”
听着祭子一口一个“穹上月殿下”,穹上月影也冷了脸,“夜城祭子,你现在是在为那个男人而和我争执吗?”
祭子微笑,漆黑的眼里迸发出几分穹上月影极为陌生的寒意。
“不错。”
穹上月影面色冷酷地看向祭子,祭子却毫不动容,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穹上月影。
只是这笑,头一次……未曾到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