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孝珩上学堂的日子里,季子棠的时间松散又自在,定时每几天都会到承乾宫懿妃处请安,她也是有心之人,对她好的,她自会记在心里。
刚开始上学堂多少都有些不习惯,要说功课,皇二子定是榜首,不管是文科还是武科,总是无人能及,自小就进了书堂,脑子灵光,学起知识自然轻松。
再说皇四子,他是个喜欢用小聪明的孩子,师傅交代的功课,他自来都是第二天早上抄其他人,上课背文章时也总有侍读在窗外提醒,每次到大考时总会作弊被师傅抓到,皇上说他这个毛病不下几百次,可他依旧吊儿郎当从未记挂在心里。
江孝珩比起他二人进学堂远是晚了几年,前面师傅教过的知识,他也只能暗自苦学,好在季子棠对这些诗经、文章还是颇有见地,多少还可以从旁指点他一二。
早起,知道自己要上学堂,江孝珩的脸上似乎带了一些喜悦感,穿戴好衣裳后,季子棠叮嘱他:“主子,别太刻意,轻松点”她是见识过江孝珩的那股别扭劲,真怕一股子上来和自己较劲,生气动了肝火多不值当。
要说上学堂这件事,季子棠抱的想法极其简单,一来自当是他们兄弟之间维系感情了,二来就当是让他定定心,省的一天到晚胡作非为,至于能学多少知识,又或者什么时候能对流成文出口成章,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只管顺其自然便是。
跟着江孝珩上学的是三元,他为人比常桂稳重一些,想事情也比较周到,他在江孝珩身边,季子棠多少还是放心他的,由是刚上学没几天,整个人自然勤快了点,一早上,比师傅还早到,拿出书有模有样的温习着功课。
昨日师傅讲到君臣之道,恩义为报,即为君主把臣下当手足,臣下就会把君主当腹心;君主把臣下当狗马,臣下就会把君主当一般不相干的人;君主把臣下当泥土草芥,臣下就会把君主当仇敌。
他似乎是听进去了一些,没过一会陆续的见到其他学生进来,皇二子现在身份是长子自然走在前面一些,而后跟着的是各官家少爷及其侍读陪角儿。
大家进来看见江孝珩,也不觉得稀奇,初来学堂大抵上就是这样,图个一时新鲜,时间久了和他们没什么两样,每天早上若不是宫女太监苦苦番求,估计太阳照满全身也爬不起床,再说晚上更加离谱,捧着书没看两眼就立马昏昏欲睡。
别说点灯熬油了,能完成师傅的功课,在皇上面前不出错露出马脚就已经很不容易,有时候他们也经常向皇二子讨教:“不知皇二子,有什么温书的好法子吗?”。
“不过是课上用点心,课下用点苦罢了”每个人温书的法子都不太一样,比如说宋家小儿子,他每日都需要陪读不厌其烦的在他面前朗诵,而他听着听着也就记在了脑袋瓜里里,又或者像张家次子边吃边读已是习惯,倘若哪天手边没了吃食,那就算头悬梁也没多大用处。
几个人谈笑风生,眼见师傅走进来,悄声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师傅打眼一瞧,看见皇四子的座位是落空的,发问道:“你们可看见皇四子了?”。
宋家小儿子朝门口使了一个眼神,道:“喏,师傅,皇四子这不在门口那儿嘛”。
学堂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师傅到了,学生要是未到,那就是迟到,师傅未走,学生要是早退了,那就是不敬。师傅的案上总安放着一个长长得木条,专门是对皇子施行体罚所用的木板,通常打在掌心上,别看它不起眼,一掌下去,微热难忍,一向犯了错,师傅都是五掌,十掌打下去。
要说这个规矩,当然也不是师傅自个儿立的,先帝在时,便有了这规矩,想当年,当今圣上江罹诀也没少挨打,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大概也是这样成就的。
遥想上次皇四子被打了十二掌,硬是连笔杆子都握不起来,谁知道他还是没能记住教训。老伤未愈,师傅也不忍添加新伤:“就请皇四子下了学留下来罚写百遍诗经吧,以此静心”。
他也是懊恼,要不是自己早上贪睡了,这会哪里能迟到,满口不应心的说道:“是”尾音拖的很长,语气中尽显着不耐烦。
刚落座一瞧旁边的人竟是江孝珩,嘴角又勾起了邪恶的笑容:“三哥怎么也有雅兴来学堂了?”。
“哦!我知道了!定是父皇瞧你胡作非为,想法子治你呢吧”江孝珩浑然不理他,江孝玢凝视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哎!我怎么忘记了,我三哥是个哑巴的事了呢!”正当他要发怒的时候,突然想起季子棠的话,她经常告诉他:“行大事者喜怒万不能形于色”配之这句话的良药就是,吸气呼气,静心沉着,不过是听王八念经罢了,不足以挂在心上当回事。
江孝珩不断的提气吐气反反复复几次,心里果然舒服多了,一时,老四见江孝珩半分反应也没有,当真是觉得无趣,自己嘟囔着:“现在怎么听到自己是个哑巴也不生气了呢?”学堂里大家都在认真的听着师傅讲课,唯独江孝玢不安分,一会逗一逗世家公子,一会捉弄一下皇三子,有时候连师傅也不肯放过。
大家逐渐的也习以为常了,先前他没荣昭仪照拂时,整个人倒还不至于此,一个没娘的孩子,自然也不敢太过张扬惹起风浪,自从有母妃替他撑腰,腰板自然就直了起来。
下了学,大家都散了去,剩下江孝玢假装低头认真罚写,还有一边在苦寻东西的江孝珩,刚刚收拾东西时,发现一支懿妃送他的紫豪毛笔不见了。
这毛笔对他来说尤为珍贵,是当日他父皇应允他进学堂时,懿妃赠与他的罕见物,黑紫色的笔杆,精致又大气。
“我知道三哥在找什么!”江孝玢突然说道。
江孝玢将藏好的毛笔拿到江孝珩面前得意洋洋的展示给他看:“是这个吗?”江孝珩一瞧自己的毛笔在他手里忙着踮起脚和他争抢。
两个人凳子,桌子上串下跳,最后江孝玢摆出一副要把毛笔掰断的架势:“三哥,可别在过来了,你若再接近我三分,我便让这破笔一分为二”。
这么珍贵的物件,江孝珩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这时江孝玢想出了一个奇招:“就这破玩意儿也值得三哥紧张,我母妃宫里多了去了,只要三哥帮我抄百遍诗经,我便归还了你,可好?”。
他当然会答应,为了那只懿妃送他的紫豪毛笔他也一定会照做。
下学堂的时辰过了很久,迟迟不见江孝珩回来,季子棠叫来三元去学堂瞧瞧,不一会儿三元高兴的跑回来说:“奴才看见主子正在学堂里认真呢,就没敢去打扰”。
季子棠点点头应允:“那你去厨房备点吃食点心给送去,一会学累了,三主子定是要饿的”。
次日一早,三元照例陪着江孝珩去学堂,正午前,一个小宫女慌忙跑进长生殿与季子棠道:“姐姐快去前面学堂瞧瞧吧,咱们主子和皇四子打起来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季子棠一路小跑到学堂,两个人罚站在师傅面前,皇四子额上有点血迹斑斑,像是被人抓挠而至的,一边的江孝珩倒是没受什么伤。
季子棠躲在窗棂旁静静的听着师傅训斥:“君子动口不动手!”噗嗤一声季子棠就乐了,还动口呢!要是不动手皇三子保准吃亏。
“谁!谁在门口!”糟糕!一激动,季子棠竟被师傅发现了,只得探出半个身子。
“奴婢长生殿季子棠”刚跨一步脚准备进学堂的她被师傅愕然叫停住:“慢着!学堂规矩不许女子入内,你在外面候着吧!”。
季子棠恭敬的福下身子,回应道:“诶,是!师傅”。
没过多久师傅便叫季子棠带着江孝珩回南四所了,刚入长生殿,季子棠忍不住责问他:“刚去学堂没几天,知识没学会,倒是先学会打人了!主子可真够长本事的!”。
江孝珩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这时只听季子棠极为柔和的问他:“怎么样受伤了没有?”,江孝珩暗自摇头,沮丧的朝内殿而去。
那只懿妃送他的毛笔最终还是被江孝玢掰断了,江孝珩将一分为二的笔摊在床榻上,他懊恼,同时又倍感难过,难得懿妃送了他这么罕见的东西,却被他弄坏了,要是懿妃知道了,定是要责怪他愚笨的。
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跟红绳子,笨拙地缠在毛笔上,扭曲又不美观。
隔天,季子棠在殿内捧着书正津津有味,南四所的小宫女进殿告知季子棠:“荣昭仪请姑娘去长春宫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