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江孝珩受欺负这么多年,早已不知,可是季子棠疼,疼在身上,刚刚那几个小太监的几鞭子可是她一介女流能承受的起,当然也疼在心里,他的尊贵,并没有让人敬他三分。
要论罪责,姓夏的必然逃脱不了,可并非首当其冲,归根究底,还要怪自己身边人,主子有难,没人护主,人人都想躲得远远地,生怕最后落的像她一样平白无故地遭受了这几鞭子,她会记住这种疼痛,将来一定要偿还给他们。
长生殿里没规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老祖宗俗话说的在理,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门户是时候要清理了。
江孝珩不受人尊重,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吃了亏受了打骂就当是教训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懿妃要她在江孝珩身边,就是要排除这些肮脏杂乱,往后有她护着,倒要看看轮谁敢任意欺凌。
刚入长生殿,与嬷嬷正面巧遇:“嬷嬷,叫所有的人都进殿里来,我有话和大家说”。
季子棠让江孝珩老实的端坐在上座,帮他整理了衣冠倒还是有几分主子的模样,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不管时间怎么蹉跎,它还是有原本的模样,而她自己则是侧立在他身边,良久,只见一行几人懒散的晃进大殿:“季姑娘,人都给您叫来了,有话您就说罢”与季子棠和气说话的人是皇三子的乳母王氏,人还尚且不错,现在她直管长生殿的所有事情,说话也是颇有几分威信。
身后跟着的四个宫女分别叫作:春雁、盼夏、秋竹和以冬,其中春雁是领事宫女,盼夏和秋竹是杂役宫女,而江孝珩的近身都是由以冬打点的,自从季子棠来了以后,以冬甚少出现在内殿里,她倒也不傻,既然有人替她干了她的那摊活儿,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站在最后的两个太监,一个叫三元,一个叫常桂,自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长生殿里最有名的两个赤手“大爷”非他们莫属,日子过的比正经主子还逍遥滋润。
几个人入殿后站没站像,礼数更是不用说,打眼一瞧一盘散沙,也罢,反正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我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事要和你们交代,今儿的事估计大伙也都听说了,从前怎样我不管,打今儿起,你们就得心无二主的照顾皇三子,若是谁不上心,我就带他去慎刑司领板子吃”季子棠边说边瞧着大伙儿脸上的神情,旁人倒还好说,一看常桂和春雁,脸上明显是带着不满。
这会儿,心里还不定怎么骂季子棠呢,这不明摆着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长生殿什么时候归她说的算了?
“呦!季姑娘,你这话说的咱们可就不能应了,咱们主子的日常得亏我们几个啊”季子棠一听春雁话里话外的意思,口气就逐渐加重:“那今儿你怎么不护着主子?任由那个姓夏的胡作非为?”。
春雁自然是无言以对,明摆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哑巴悄悄的不再多话。
季子棠也不愿再和他们多说,挥散了殿里的人,拉着江孝珩走进内殿,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脸上的泥土也被洗净,帮他扎腰带时还不忘提醒他:“以后要是再有人敢对你不客气,你就告诉奴婢,别忍气吞声,好歹您也是个主子”。
可是,话说到这里,也让她多般为难了,江孝珩既不会说话,他又要怎么清楚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呢?刚伺候江孝珩躺下入睡后,季子棠就急着朝太医局的方向而去。
她心里也十分好奇,江孝珩不能说话的根其所在,究竟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宫里上至皇太后,下至皇子公主,所有人的健康情况,太医局都是有明文记载,一般头疼发热也不会记得过于清楚,但像江孝珩的病,太医局可不敢马虎。
傍晚,整个太医局里当值的人少之又少,刘太医远远瞧见她走进来,迎面问她:“姑娘,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有要紧事寻我?”。
“我想借阅一下皇三子的医薄”刘太医很爽快的答应了她,从柜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一本布满灰尘的医薄扔给季子棠:“拿去吧”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医薄自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回长生殿的路上她忍不住翻开看了几眼,薄中记载,出生不啼,齿间不语,身子虚弱,最后的诊断是无医,而后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季子棠看的头疼不已。
虽然江孝珩如医薄所说,不言不语不笑不哭,但是季子棠仿佛能感应到,其实他对一切都是心知肚明的,也许他不屑和常人诉述,又或许没人愿意充当旁听者,不管是怎样,只要江孝珩愿意提及,季子棠一定是最好的旁听者,她真心希望他能够变得更好,当有一天他可以独自面对一切时,也许就是季子棠可以名成功退之时。
在她二十五岁出宫之前,还有十一年之久,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要坚信和努力,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哪怕很微妙,也值得为之尝试一次。
这几天但凡抽出时间,她就在江孝珩耳边不停的叨语,试图用这样的方法唤醒他的听觉,人们常说听觉和语言两者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一个会听的人,自然是会说的,按照聋哑一词,也是先聋,后哑。
她也不懂什么医术,只能靠着自己的揣摩,慢慢摸索方法,虽然笨拙了一些,眼下这些法子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如果最后,他真的没法出声,那就认命,至少尝试过,也不会后悔!
自从那两次鬼门关之后,季子棠就更加的认命了,她相信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凡有的,总会得到,但凡要强求的,都不是真正的归属。
江孝珩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每天都在简单的言语之中度过,即便教了无数遍,他依然不动声色,倒是有几次让江孝珩生气烦躁之态。
季子棠的用心良苦嬷嬷都看在了眼里,时常劝她:“哎,别费力气了,太医局都没法子的事,你能有啥法子!”。
偏偏季子棠轴的很,越不成的事情她越要去做,撞到南墙不仅不回头,还要拼命再多撞几下,说不定墙倒了就有别样的风景呢,她不信邪劲,一定要用自己的方法,把江孝珩从他的小小世界中拉出来。
外面的世界如此繁华精彩,为何他要独自行天下。
人无完人,先天的缺失就要靠后天去弥补,没到最后关卡,谁都不敢妄言判定。
季子棠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陈母教子》的第一卷中看过这样一句话:“二哥,你得了官也,我和你有个比喻:我似那灵禽在后,你这等坌鸟先飞”。
不都说笨鸟是会先飞的嘛,季子棠下定决心要让这只笨拙的小鸟越飞越高,在蓝天之中挥动着翅膀,让他俯视这个世间的山清水秀,地正方圆。总有一天,她要那些曾经看不起江孝珩的人为今日没能善待他而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