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既然受人之托,就想早日把事情的真相的弄个水落石出,更何况半路冒出来一个什么杨子伊,他根本就不认识,却跟自己口口声声说是好友,所以他更要弄个清楚,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当他在街头朝着杨子伊的府上走去,街的尽头,走来两个更夫,手里还拿着刀,看见萧凌,大声喝道:“是谁?”
萧凌一惊,没有回答,但是那两个更夫看见她只是个少年,就说道:“小伙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家?这两天北京城发觉巨盗,达官巨贾的家已被劫了好多次了,你要小心呢,快回家吧,”
萧凌点首谢了谢,那两个更夫又敲着更走了,萧凌一听,此刻竟已三更。
他辨了辨方向,看清杨子伊的府邸就在前方,他一咬嘴唇,弓鞋一点,人像燕子般轻灵的飞了起来,潇湘堡武学世家,剑法的运用,亦以轻功为主,玉剑萧凌的轻功,在江湖上已可算得上是头等的了 。
他几个起伏,便窜过两三个屋面,他准备到杨子伊所住之处查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候,屋时的灯光骤灭,他连忙伏下了身,一条淡黄色的人影,自院中电射而出,那种惊人的速度,使得即使像萧凌那么锐利的目光,都无法看得出他的身形。
萧凌毫不迟疑的一长身,极快的跟踪而去,但是她只看见远处人影一闪,便没有了踪影,她惊忖道:“这人的身法好快呀,就连父亲,都像是比不上他,他是谁呢?难道就是杨子伊吗?”
然而此人若不是杨子伊,又是谁呢?怎又从他的屋子里出来呢?
他初出江湖,阅历本浅,却偏偏让他遇见这么奇的事,他自是无法揣测其中的真象。忽然,远处又有几条人影奔来,而且还是在动着手的,其中还夹杂着厉叱的声音。
他略一考虑,又隐身在屋脊之后,那几条人影身法亦不弱,瞬眼便来到近前,萧凌一看,是个浑身黑衣,连面孔都蒙在黑布后的汉子,在和三个穿着公门衣裳的人动着手。
那黑衣人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但身手丝毫未受影响,空着一双手,掌影如飞,抵敌人三件兵刃,一点也未落下风。
另外三人似是公差,其中一个年纪较长,手使一条***,身手颇高,另两个手持着钢刀,武功乎平,但口中却在大声叱喝着:“相好的,留下命来吧,五天里连劫十一家,你也未免太狠了吧。”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掌掌狠辣,似乎非要将那三个公差置之于死地,忽然口中厉叱道:“下去!”立掌一扬,将一个使刀的公差硬生生的劈到屋上,惨呼一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那手使***的,蓦然一惊,脱口叫道:“你……八卦刀。”
黑衣人冷哼一声,掌横切那持着***的手腕,右掌微闪,那使刀的砍去,刀已落空,砰的一声,胸口也着了一掌,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晃了两晃,倒在屋上死了。
那手使***的忙收摄心神,手里***翻飞拨打,勉强抵敌掌风,口中道:“相好的,你真够交情,我金眼鹏算是瞎了眼,招子不亮,竟没看出堂堂一个镖头竟会当强盗,不道栽在你八卦刀郑七虎手里,我田丰总算不冤枉,今天没别的说的,兄弟这条命就卖给相好的了。”
他边说着,手里可也没有闲着,掌中***招招致命,显然得到名家传授,但此刻抵敌着黑衣人的凌厉掌风已居下风了。
玉剑萧凌躲在屋脊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惊讶,她猜不透,若是这黑衣的果真是八卦刀郑七虎,为什么一个领袖北七省的镖局之首,会做起强盗来呢?
这时动手的两人,眼看便可以分出生死存亡了,萧凌面临着一个抉择,那就是他始终隐身不动?还是出手相助,将那黑衣大盗制住。
他久久委决不下,须知他到底是八卦刀以竹木令请出相助的,若此黑衣人真的是郑七虎,他岂非对竹木令没有了交待。
何况他心中揣测,这里面必定还有什么隐情。
金眼鹏田丰手下已渐不支了,额上也现出汗珠,但仍在苦撑着,黑衣人身形左转,躲开了他一招“玉女投梭”,右掌横扫,白鹤亮翅”金眼鹏勉力一躲,却被指尖扫着左肩,立时觉得痛彻心腑,但他知道这黑衣人被他揭破底细绝不会留下活口,忍着痛,掌中***“泼风八打”,挣扎着使出余力,拼命周旋。
金眼鹏田丰混迹公门三十余年,自问两眼不盲,已经绝对断定了此人必是八卦刀郑七虎,但郑七虎为何连劫巨款,却仍使他猜不透,
黑衣人冷笑喝道:“好朋友认命了吧!”
口间苍老,中气甚足,玉剑萧凌一听,倒抽了一口冷气,此人不是郑七虎是谁。
他侠骨天生,不忍看到金眼鹏因公丧命,伸手入怀,取出三粒铁莲子,准备助金眼鹏一臂之力。
他掌中暗扣着铁莲子,拐手正发出,却突然听到阴凄一声冷笑。
远处人影一闪,先前被他追失了的那条绝快人影,又随着笑声而来,她一惊住手,寒夜雪光里,只见这人影穿一套淡黄色的衣裳,左臂空空,连衣袖都没有,面色亦是金黄,望之简直不是人的脸容,她险些惊呼了起来,她知道此人必定就是纵横武林百年,当今天下策一魔头残阳掌了。
就在这一刹然那,他心里又生出一个难解的念头,首先,他想到方才她猜疑这人影可能是杨子伊,已经证实是错了,但残阳掌却又怎会从杨子伊的屋子里现身呢?
她这里心中惊疑不已,那边的两人却已是亡魂丧胆了。书中交待的虽慢,然而这却是一瞬间事,动着手的两人,听得冷笑之声,已是一愕,看到随着笑声而来的人影后,两人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哪里还有不认得此人道理。
黑衣人顿的觉得一般冷气直人心田,再也顾不得金眼鹏田丰,“嗖”的拔身而起,他自知绝非残阳的对手,一咬牙,拼着数十年辛苦创立的身家不要,想先逃得性命再说。
金眼鹏到底眼光锐利,此黑衣人果然是八卦刀郑七虎。
他重镖被劫,八十万两宫银却是非陪不可,他虽然历年历积,家财不少,但是要叫他陪八十万两银子来,却又怎办得到?但是官银不赔,眼看就是抄家之祸,他苦无别法,又不忍眼见自己身败名裂,苦虑之下,就走了下策。
武林之中,是非最难公论,他虽然行为卑鄙,但却是被逼如此,然而他若不种下恶恩,又焉会得此恶果,是以武林中每每恩仇缠扰,牵连数代,若有一个大智慧,绝高武功的人,能将这些恩仇了却,纵然手段不正,也是未可厚非的。
八卦刀郑七虎情急逃命,他却未想到在残阳掌面前,他又怎能逃得走呢?
他身方跃起,已自觉得掌风袭来,他浸淫掌力数十年,各家各派的掌力,心里都有个谱,然此刻他觉到的掌风,却是他前所未见的。那种掌力是那么柔和,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吸引之力,像是叫你情愿的死在这种掌力之下。
他久经大敌,虽然不了解这种掌力的奥妙,却知道厉害,猛撤真气,将本是上窜的身形,疾疾落了下来,此时他已知道,逃走是不可能的了。
他落在瓦面上,看见残阳掌根本动也末动,敢情方才的掌风,只是他远远劈来,隔着这么远,已使人觉得有此威力,八卦刀心中更是骇然。
那惊惧得立在旁边的金眼鹏田丰和屋脊后的玉剑萧凌,也被他这种匪夷所思的掌力惊得目定口呆,萧凌更是在惊慌中还有另一份奇怪的感觉。
原来方才残阳掌右掌微扬,正是面对着萧凌的方向,萧凌目力本佳,她见残阳掌的右掌被雪光一映,灿然发出金光,在这霎时之间,她极力把持着自己的视觉,发觉残阳掌现金光的原因,是因为手上带着一个似是金镂的手套。
但是她却看见金光闪烁中,残阳掌五指皆俱在,她自是大骇,忖道:“我父亲明明说残阳掌七十年前,就在曾祖父面前自行断去了两指,而且日后武林中人见过他的,都说他右手只有三指,怎么现在却五指俱全呢?他就是武功再高,但也不能可将已断的手指重新生出呀?”
但随即她又替自己解释着:“噢,对了,这一定是因为这手套是五指俱全的,但是他在手套里面的手,却只有三根手指,这样他所留下的掌印,也是只有三根手指的。”
事实上,除了这种想法之外,也像是绝没有其他的想法可以解释了。
萧凌躲在屋脊里,大气也不敢喘,她一个少年,虽然武功不弱,但见着这样似人非人,神而玄之的人物,当然既惊且惧。
但他又好奇,不肯错过这种机会不看,微微自屋脊后露出一只眼角,屏息偷看着。残阳掌一言不发,像是尊石像似的,屹然卓立。
但是他那两道锐利而冷峻的目光,却逞着些许嘲弄的意味,在望着八卦刀郑七虎,像是在看着他的临死时的挣扎。
在残阳掌面前,生命像是突然变成那么轻蔑,生与死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变得只有一线,而这线界,却又是那么脆弱而短超的。
这种难堪的沉默,的确是令人窒息的。
人们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有的接受着,根本不希冀反抗。而另一些却是在企图逃避着,不成的时候,便奋然而去反抗。
当然,这反抗的结果不是逃却了死亡,便是加速了死亡,而其中往往绝大多数都属于后者。在这时候,八卦刀突然一声暴喝,双掌齐出,掌风排山倒海,直取残阳掌。
这一掌自是郑七虎毕生功力所聚,掌风虎虎,郑七虎半生的“金刚掌力”,此时全部发挥了威力,倒也不容忽视。
残阳掌卓立未移,对这漫天而来的掌风,像是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八卦刀郑七虎势发难收,双掌闪电般拍向残阳掌前胸,这一掌若是拍实了,便是铁人也经受不住。金眼鹏看此掌已堪堪击到残阳掌的身上,心里不觉捏了一把冷汗。
须知残阳掌一来,金眼鹏虽知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都对自已有利,此刻他见残阳掌不避不闪,心想:“你就是武功再深,也抵不住这石破天惊的一掌,你自恃太甚,若然抵受不住那不仅害了你,也害了我。
那郑七虎觉得自己的掌指,似已碰着残阳掌的淡金衣衫,心中大喜,吐气开声,掌心外放,竟是内家“小天星”的掌力。
哪知残阳掌身形未动,身躯却随着掌力后移,八卦刀郑七虎的掌力,虽然能开山裂石,却像是永远够不上部位,发不动力量。
郑七虎此掌全力而施,满想一击奏功,此刻骤然觉得掌上仍是虚飘飘的没有着力之处,不禁大惊,但收势已自不及。
他心胆俱碎,残阳掌已徐徐一掌击来,郑七虎明知身躯稍倾便可避开此掌,但已有如离弦之矢,已由不得自己作主了。
他又感觉到那种温和而奇异的掌力徐徐向他发来,仿佛是摄魂之铃,让你死在甜蜜的迷惘里。
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了解了残阳掌力的奥妙之处,他出刀,他是八卦刀郑七虎,他用掌只是为了掩盖他的身份,而他真正精通的是刀,八卦刀,刀出鞘,寒气逼人,刀重十六斤,中刀着一刀毙命,就连残阳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把好刀,更是好刀法,郑七虎在这把刀上下的功夫不下二十年,不论寒暑,他从不间断,刀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已达到意念未至,刀先至的境界,他出刀对残阳掌,金眼鹏直觉刀气逼人,寒意阵阵,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刀法,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北七省总镖头的位置不是好做的,郑七虎一刀逼退残阳掌半步,趁机跃上屋顶,没入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