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日已偏西。夕阳却难得地出现在雨中。雨中的夕阳是那么的飘缈,那么的孤寂。人也是孤寂——除非必要,通常很少有人愿意在雨中行走。
郑静喜欢雨,尤其是秋雨,他喜欢秋雨的那份懒洋洋的感觉。雨中夕阳淡黄,照着长街,除了他之外,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郑静沉醉在雨中那份独有的苍茫里,就在这时,他忽然望见一大票人。一大票十七八岁的少女,个个都长得很闭月羞花,她们就从长衔的尽处施施然地走过。这些少女竟好像是为了郑静而来,她们到了郑静面前就停下,然后很快地将竹篷架起,铺上红毯,放好桌椅。等一切弄好时,一位长得较高的少女恭敬地走了过来。
“郑大侠,请坐。”
郑静什么话都不说,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就坐下。
“这桌上各式各样的莱都有,可是你最好不要吃。”
另一位少女上前恭敬他说:“因为各式各样的莱都有一点毒。”
郑静马上拿起筷子,各式各样的菜都大吃一口。
“这瓶酒里的毒最多了。”
郑静随便拿起瓶酒,拔开塞子就往肚里倒,倒得很快,几乎连气都没有喘,一瓶酒就完了。
身后有人叹息。这么好的酒,被你这样喝,真是王八吃大麦,糟蹋了粮食。”
“不是王八吃大麦,是乌龟吃大麦。”郑静纠正他用的字。
一老者笑着走出:“原来你不是王八,是乌龟。”郑静一看正是刚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的那个老者。
“乌龟吃大麦是会糟蹋粮食。”郑静也笑了。”可是乌龟却会喝酒,这是五十年陈的女儿红。”
“好,好。”老者笑得更开心。”郑大侠就是郑大侠。”
“郑静忽然觉得这位老者很有趣,遇见有趣的人不喝点酒,就像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样无趣了。于是郑静又拿起瓶酒,这次他总算喝得慢些。
“这么好的陈年女儿红不温着喝,实在可惜。”
“是的。”
老者挥挥手,立即有一少女捧着炭炉走了过来。炉中有炭,炭已燃烧。老者拿火钳拨了拨炭火,然后将一坛女儿红摆上去,再细心地将坛口的封泥敲开。老者在做这些事时,就仿佛一个疼爱孙女的老祖母在为出嫁的孙女准备嫁妆。坛口清理干净,老者拿出一张宣纸,轻轻地封住坛口,然后才满意地停手。
“温酒就好像泡茶一样,要讲究火候、温度和时间。”老者说:“火太烈,温度太高,酒的原味一定会被蒸发。”
郑静同意地点点头。
“火弱,温太久,酒一定会变酸。”老者仿佛在说一件很庄严的事。“唯有适当的火,适当的时间,才能温出原味仍在,又对人体有益的好酒。”适当的火,适当的时间,要做到这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要经过多少次的失败,才得来这经验。
“坛内酒气刚冒,就马上要将酒坛拿离开炉。”老者拿下酒坛放在桌上。”然后等酒气蒸湿了坛口的宣纸,大功就算告成了。”
老者倒了一杯温好的酒递给郑静。
“这时酒的温度正好比人体内的温度差二度半。”老者说:“这种温度最适合人体。”
酒未喝,就有一股芬芳香味扑鼻而来。酒喝下,就有如一股甘泉琼汁顺喉咙缓缓流入肚子里,然后整个人就宛如置身于云中。
“好,酒好。”郑静真心地道:“老先生的手艺更好。”
“谢谢。”老者指着酒坛说:“这是黄大爷输的三十坛酒中的一坛,其他的二十九坛,随时等郑大侠去拿,黄大爷说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如果知道是郑大侠,不要说三十坛,就是三百坛也会双手奉上,黄大爷还再三叮嘱一定郑大侠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要往心里去!”
“哪里,哪里,严重了,喝老先生精心调温的酒,已是人生一大快事,其余的酒不要又何妨?”
“既是何妨,又何必令黄大爷落下一个背信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