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黄春梅和丫环都离开,院子里只剩下钟亦得一人,罗新元想起元宵节那日,这个“开大船的哥哥”曾向素素姐姐询问怎样学手语,后来听从素素姐姐所说,去郑婆婆家里学手语,那就试一下,看他会不会。
罗新元对着他做起了手势:开大船的哥哥,你是我姐姐的朋友。看到没有,背后两个护卫看着,现在被困在我舅舅家里,不能回家,也不能去学堂。再不逃走,我将有性命之忧,求求你,救救我吧。
钟亦得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但他相信,罗素素的弟弟是吃苦长大的,不会跟人开这样打的玩笑,就想到办法,对他做手势:新元,去玩陀螺,我来抢你的陀螺,你来追我,甩开这两个护卫,然后你逃出去。去元宵节那日,你和你姐姐在鄱阳湖畔登上我的船的地方,等我。
两个护卫也不是聪明人,就死死盯着罗新元,看他做些莫名其妙的动作,还以为他在玩手指游戏,却没注意到,院子里的钟亦得也在做这些手势。
罗新元做了个“好”的手势,就开始玩陀螺,并对两个护卫下命令:“你们让开点,别让我的陀螺停下来,否则,我告诉我舅舅,说你们伺候不周,听到没有。”
“奴才知道了。”他们两个走开了一点。
罗新元就在院子里玩陀螺,玩得正开心,钟亦得走过来,像无聊公子般,说:“小家伙,这玩意儿,借本少爷玩玩。”
说着就抢过罗新元的鞭子,鞭打陀螺,但他不会玩,陀螺不转了。他就捡起陀螺,一脚抖着,高昂着头:“这东西好玩,借我练两天。”
“这陀螺,在街市上都有卖。你去买就可,为何要抢我的?”罗新元问道,眨眨眼睛,示意赶紧走,别拖拉了。
钟亦得会意:“诶,小家伙,挺倔的,我钟氏瓷器有什么买不起,但我就喜欢你玩的这个陀螺,有本事就来抢啊。”
钟亦得跑了起来,罗新元跟着跑:“把陀螺还给我!”
两护卫也知道,这是陈图浩非常看重的钟氏瓷器家的钟公子,也不好去抢,只能说着:“钟公子,请把陀螺还给罗少爷吧。”
“我就不想还,他是罗少爷啊?罗少爷,来抢啊,抢得到就归你。”钟亦得无赖似地说,然后快速跑。
罗新元在后面追。
钟亦得在跑的过程中,不忘问罗新元:“新元,陈府哪里可以逃?”
“顺着这里直走,前面有个亭子,叫福旺亭,穿过福旺亭,左转,有一片林子,靠近围墙,有一棵百年高的柚子树,到了那里,我可以爬树,越过围墙。”罗新元边跑边说。
两人都喘着气,神色紧张,这可是在逃命啊。
到了林子里,罗新元说:“开大船的哥哥,我现在就去爬柚子树,跳出围墙,你能帮我拖延一下那两个护卫吗?”
“好,新元,你快逃。我断后。”钟亦得就在林子外站着。
护卫来了,见钟亦得四处张望,便着急地问:“钟公子,请问罗少爷呢?”
“我也不知啊。你们看,这小家伙,抢回了陀螺,就跑进树林,我进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该不会是去别的地方了吧?”钟亦得说着。
两个护卫就要去树林里找,钟亦得拦住他们:“喂,你们可要给我作证,这个罗少爷咬了我一口,抢走陀螺和鞭子,还抽了我一鞭子,你们看,可要给我向陈老板说明。我钟家可忍不得这样的欺负。”
钟亦得摞起袖子,给他们看那些齿印,其实那是他自己咬的。
“钟公子,对不起。我们会向老爷汇报的,当务之急,是要把罗少爷找出来,他是老爷的干儿子。可不能有闪失。”护卫说。
钟亦得怕罗新元还没逃走,就愤恨地说:“我也要找出这个咬我的小家伙,让他给我赔礼道歉。这样,你们一个去北边,一个去南边,我去西边。”
西边正好是刚才罗新元逃走的方向,钟亦得顺着脚印走过去,发现有一棵柚子树,上面有被人爬过的抓痕和脚痕,树叶也落了一地还掉了几个未熟的柚子,而柚子树旁边的围墙上,有几块瓦片掉了,在地上碎了。
钟亦得欣喜地笑了:新元,你逃走了,等会儿,我初来后,就去找你,带你去找你姐姐。
找了半天,没找到罗新元,两护卫哭丧着脸,钟亦得同样是,一起去像陈图浩汇报。
“老爷,奴才办事不力,罗少爷不见了。”护卫说。
陈图浩一脚踢开两个护卫,大骂:“没用的东西!”
钟亦得现在没空去想陈图浩的素质低下,而是去赔罪:“陈老板,请别怪下人。刚才是我觉得无趣,想和罗少爷玩,就抢了他的陀螺,戏耍他,让他来追我。我跑到福旺亭附近的林子里,不知该往哪里走,罗少爷就抢回了他的陀螺,然后我又去抢,他对林子熟悉。我看他跑着跑着,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陈图浩想发火,但这毕竟是他视为女婿的钟公子,也不好发火。
钟亦得继续说:“陈老板,我听说罗少爷是你的干儿子,现在他不见了,我有责任。我这就去帮你找他。”
“陈府上下,停下所有事务,把整个陈家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新元给找出来。”陈图浩坐在凳子上怒气冲天,岔开脚,双手扶着大腿,一点样子都没有。
钟亦得看他这样着急一个干儿子,而且是他不喜欢的罗素素的弟弟,看来这里面如罗新元所说,被困住了,性命之忧是真的。
钟亦得假装帮陈家找罗新元去了。
黄春梅却在此时撞枪口上了,带上丫环,端着几个盘子过来,见到陈图浩在生气,就不去问,而是板起脸问下人:“钟公子呢?他刚才让我准备的可口的小吃,我都吩咐厨房做好了。”
陈图浩上前就给她一巴掌:“叫你伺候钟公子,你是怎么伺候的,他刚才就说院子里没趣,和新元玩起了陀螺,现在弄得新元不见了。以前春雪招待钟公子,就没有这样的事!”
黄春梅挨打,也是有理由的,以前黄春雪见钟亦得不愿和自己说话,就不说,也没什么事。
但黄春梅就不同,硬是要展现自己的“知书达理,聪慧娴雅”,说个没完,弄得钟亦得心烦。
不过今日这事,主要是因,钟亦得要救罗新元。黄春梅挨打确实有点冤。
但她没有像普通姑娘一样,袖子遮住脸,跑开,到房间里轻声哭泣,而是依旧对陈图浩笑脸相迎:“舅舅别生气,一生气就肝火上升了,怕又要喝什么菊花茶,金银花茶,都好苦。舅舅你看,新元他才十三岁,能去哪里,不一会就找回来了。不过舅舅摔掉这个杯子也好,泄泄心里的怒火。春梅现在正好带了些杯子,茶壶的,舅舅尽管摔,就不气了。我帮你把这些碎片捡起来。”
陈图浩终于被劝得不那么火了,但气还在。
厉害的是黄春梅,才十八岁,这样算是遇事不惊还是心怀鬼胎呢?不得而知。只看她心里是在恨她舅舅的,但忍住了。
护卫立刻传来消息:“老爷,刚才罗少爷和钟公子在福旺亭后面的林子里玩耍。奴才们去林子里找,发现柚子树有爬过的痕迹,围墙上的瓦片掉下来了,罗少爷可能是爬树,出去玩了。”
陈图浩也不知罗新元是在逃命,猜他可能是想家了,就站起说:“新元定是回家了,去蔷薇村罗家,将他接回来。”
下人们得令,就去了。
钟亦得也松了一口气:“今日晚辈给陈老板家带来麻烦了,不好意思再呆在府上,这就告辞。陈老板,今日的生意,我们改日再谈吧。”
钟亦得又是急匆匆走了:反正你陈图浩也没想要好好谈生意,就想让这个黄春梅嫁入我钟家,陈老板,希望将来你不要太失望。
钟亦得一刻不停地来到鄱阳湖畔,找罗新元。他也不敢大声喊,怕被人听到,把罗新元抓回陈家。
罗新元从一棵树后出来,满是感激:“开大船的哥哥,今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新元,是什么事?有那么严重到会危及你的生命?”钟亦得半蹲下问他。
罗新元想哭了:“我舅舅真狠心。”
钟亦得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带他去教堂找罗素素,在路上,他问:“新元,我姓钟,名亦得,你称我钟大哥就好了。对了,刚才你在陈老板家里,连我的名字都不知,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将你的困境告诉我?”
“我记得又一次钟大哥在我家附近,询问我姐姐的情况。那时我姐姐心情不是很好,我觉得钟大哥喜欢我姐姐,必定会帮我。而且你曾在元宵节收留我和我姐姐在你的大船上游湖呢。钟大哥,你真的喜欢我姐姐,是吗?”罗新元说话虽日渐成熟,但言辞间还是有些稚气,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钟亦得。
钟亦得觉得心情好舒畅:“新元,你说得对。不过你比你姐姐更聪明,那时你姐姐还不知我喜欢他,你就看出来了。好家伙,将来有前途。”
但开心之余是更多的担忧:陈图浩会有什么举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