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觉得很烦,很自卑,姐妹们在讨论哪种胭脂水粉好,哪种布料首饰好,还有她们家中踏破门槛来提亲的各种官商阶层人士,都被她们拒之门外。
罗素素一句话也说不上,她的家世,让她不知脂粉,布料,首饰的好坏,也没有排队的人来提亲,只有一个鱼塘和一个青梅竹马的,算是定亲了的未婚夫,哑巴赵三定。这些,让倔强的她在表姐妹面前抬不起头来。
尽管再三强迫自己不要去比,人比人,气死人,但这在舅舅家里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坐在一起,将上下,高低,富穷,招人喜,讨人厌这些东西活生生地放在一起比,罗素素无法理性地思考,只觉得自己活得好惨。
不看这些表姐妹了,她将目光移向了长辈:舅舅与各位堂舅,姨父一桌,各位姨母,舅母一桌,两桌满满的,容不下其他人了。那爹娘呢?
罗素素四处张望:他们和一些远方亲戚,什么舅母的兄弟,姨父的兄弟坐一桌。这让罗素素为爹娘心痛:爹,娘,你们就这么委屈自己?还不如不要来,在家过年多好!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舅舅陈图浩向家人亲戚一一敬酒,包括罗素素的外公,二外公,三外公,四外公等,还有大姨父,二姨父,四姨父。
罗素素盯着陈图浩:他明明看到了我爹娘,却不理睬。你有四个姐姐,却唯独不给你的三姐,我的爹娘敬酒,你这是反了天了!陈图浩!
罗宁照夫妇见陈图浩不来敬酒,就自己端着酒杯去给他敬酒,这一幕,让罗素素怒气冲天。
这时,罗素素所在的这桌有些不快,大姨母的二女儿,钱华,本是坐在罗素素旁边的,突然有人搬过来一张椅子,她立刻坐了过去,好与罗素素分出界限。
罗素素因爹娘受辱,加上钱华的故意羞辱,她来气了,压低怒火骂:“不想和我坐一起就早些滚远点,不要吃饭吃到一半再搬一张椅子出来,故意讨人厌是吧?”
“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我钱华不想和你坐在一起,怎么样啊?”钱华高傲地叫嚣,但也不敢大声,她想着,这除夕夜,气气罗素素就好了,别闹太大。
钱华是罗素素的二表姐,也挺会拍长辈的马屁,但说实话,脑子远不如其他姐妹好,她总是幻想着自己有多吸引人,将来做个几品夫人,或是王妃,一点不像她亲姐姐钱芬那样务实。
已成亲的钱芬是罗素素的大表姐,她是招婿在家的。已成亲了,就比其她妹妹们懂事许多,不再参与欺负弱小的事,而是担任起了吵闹打架的平息者:“钱华,你少说一句,这除夕夜的,被大人听到不高兴。”
然后钱芬带些长辈口吻地问:“素素,快吃饭,别因这点小事坏了心情啊。”
“嗯。”罗素素向来不喜欢钱芬对自己高高在上的可怜,就像“嗟,来食”的施舍,让人很不愉快,却又不好说她。罢了,至少她还能施舍一点可怜,其他人,不惹我就不错。
争执,羞辱,还远没有结束。
黄春梅,二姨母的二女儿,也是罗素素的表姐,与她同年。她可是个厉害角色,不但脑子灵,还很会打扮,不怎么漂亮的她居然能够被称为是“镇上一枝花”,这是在夸她的衣裳装饰好看吧。
她最厉害的不是打扮,而是懂得察言观色,这是天生得能耐,不管长辈怎么发怒,生气,她都可以嗲声嗲气,乖巧懂事地说些好听话,让长辈消气,解怒。这为她赢得不少赞赏。
但且看她是如何对罗素素的。
“素素,你穿的那衣裳是麻布做的还是粗布做的,还是留了几年了,过新年就穿件新的吧,你家的脸面不要,但舅舅家可要在乎啊!”好一个耻高气扬,媚上欺下,黄春梅,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给做绝了。
罗素素一句话反击:“春梅,你穿的倒是无话可说。看见你的人都夸你好看,可背后人家说,只记得你穿的衣裳好看,至于你这个人长什么样,就全忘了。”
一针见血,黄春梅气得无话可说,她亲姐姐黄春雪拍着她的腿,暗示她:“除夕夜别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黄春梅就先忍下了。不过罗素素的除夕悲哀还未结束。
四姨母的长女许伟真,就是罗素素的表妹,小她一岁,高高在上地说:“新元吃饭怎么都趴在桌子上吃了,一双筷子一直在红烧肉里翻,像猪拱食一样,没教养。”
罗素素已被刚才的羞辱激发地火冒三丈了,面对许伟真这样火上浇油可不怕,对着来:“伟真,你刚才是在骂我的爹娘,你的三姨母,三姨父。你要有胆量,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可不管今日是除夕,到时你我都别想痛快!”
“哟,素素姐姐真吓人,我就说了,新元没教养!你想怎样啊,你爹娘又不受舅舅欢迎,你能怎样啊?”许伟真凑过脸去刺激她,一副欠揍的样子。
罗素素没说话,捏起一颗栗子,一弹指,到许伟真嘴里去了,力气大,她不得不痛苦地吞下,摸着喉咙,指着罗素素:“罗素素,我差点噎着,看我不告诉我爹娘和舅舅,到时你又是一顿骂。”
“许伟真,你要不怕丢人,就撕破了脸皮跟我吵啊,我等着。”罗素素自得地看着她,拿着筷子在碗里旋转。
大姨母陈招弟的长女钱芬又平息了这场姐妹间的争吵:“素素,伟真,你们都是待字闺中的年纪,这样场合下大吵,像什么样?传出去,还得了?都坐好,继续吃饭,刚才就当一场误会!”
钱芬果然是众姐妹中的大姐,也是已为人妻人母的女人,说起话来镇定自若,能镇得住这群明争暗斗的表妹。
罗素素还是暗自得意:刚才那一招扔栗子是三定哥教我的,平时我们可是扔石头的。许伟真,今日算你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