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离缓缓挪步到木屏后面,心中却怨恨自己祸从口出,怎么就改不了说话刻薄的毛病。今番已在她手里吃尽苦头,手掌牙痕还未消退,又铸成此错。一边调整自己惊慌的表情,一边告诉自己不是自责的时候,先想办法解脱眼下窘境才是要紧。
钱离忍着要逃出门外的不理智想法,鼓起勇气迎向灵儿那双无比嘲笑的目光,脸上先是惭愧,慢慢又多了一些黯然。待灵儿眼中嘲色少退,略显好奇的时候。钱离喉头滚动,缓缓将口水咽下,嘴角却露出苦笑。开口缓缓出声“灵儿姑娘,你莫恼我。我这人虽然话不中听,说的却是肺腑之言、、你自小待在山中,不知世上日子难过。贫苦人家日无一饱,虽能偏安一隅,又有几人安贫自喜。倘一日富贵,便又多遭祸患,休说贼人打听,便是亲朋好友也来算计于你。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一个山中女子自是难以体会。”
灵儿眼中困惑益甚,不知他这些话说来有什么道理。钱离缓了缓,吸一口气,眼里似有泪光闪过,将自己幼年从学,如何去野外游荡,如何遭遇大蛇之事一一道来“那年,我未满十六岁,虽然顽劣,却然心性天真。满以为与妖为友,隐身修炼乃是极好的日子。我满心的好奇与兴奋,时时去寻叔父一齐说话,练功。不料一日祸从天降,滩里来了一位大恶人,那人道士装束,言行猥琐。才一照面便对叔父用出符咒、药粉将他打伤,欲要害其性命。”
说道这里冷笑一声,“你道他为何要杀伤我叔父?那人是贪图他的数百年修为,想其为已效力,否然便毁其灵体,夺其内丹炼药,躯体血炼成法宝以增自己实力。嘿嘿,你妈妈教你合天道,通玄悟妙,却没教你江湖上的险恶伎俩吧!”
灵儿听了一时,早没了嘲笑他的心思,甚至想想此人倒怪可怜的,自己活了百岁也没遇过坏人,最坏的怕也只是眼前之人了罢。却好奇问道“那后来那?你叔父给坏人打死了吗?”
钱离脸上突然多了一股阴森,自嘲道“那时我哄那道人说自己是被蛇妖掳去的孩子,趁其不备,欺近其身,冷不防刺了他后腰一剑,叔父才结果了他。”说到这里往日一幕涌上心来,不觉眼中杀意大甚。
灵儿见他模样恍惚便是方才梦中那人,想起了梦中钱离的那一剑,害怕不已,口中“哎呀呀”乱喊一阵用被子裹了脑袋。又忙露出眼睛看住钱离,委屈道“我就说你是坏人,最是阴险不过。”
钱离看她样子好笑,却忍住了,继续严肃道“你道我阴险,若不是那一暗剑,休说叔父霎时就要丧命,我便得能苟延残喘也早已沦为那人走狗。到那时你若遇了我,少不得要受那夺丹剥皮之苦。哼,你说我魔根深种,我还要劝你勤练本领的好,若无一技傍身,再妙的天道,迟早要做了别人鱼肉。”
灵儿啜嗫道“你这叫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你给那人吓了一跳,念念不忘。现今你这样好本事,便是再遇见他,他也打你不过。你大可不必老将高强修为挂在嘴上不放下。”
钱离耐心道“真是孩子话,天下恶人就如那过江之鲫多不胜数,半年前我遇见的一只尸鬼,险些命丧其手,便是我今日的修为,也自知仍非其敌。江湖中你绝难想到下一刻遭遇的对手有多强大,如你这般山中悟道,不谙世事,与坐着等死何异?”
“呸呸呸,不害臊。你又厉害多少么,尽会欺负我这等弱女子。我嘴上说你不过了的,可我还是劝你在意自己的道心。人家道法通玄又本领高强的大有人在,不见得非要急猴子似得入魔练功。反正你没良心就是了。”
钱离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夸完我本领好又说我不厉害,并没良心了。要不是道爷没衣服穿,我一巴掌打哭你都是好的。大好男儿来把你个百多岁的小妖孽哄来哄去的,实在折杀我了,哦不,折杀你了。
“你说半年前遇见一只尸鬼是什么样子的,你讲给我听。”灵儿想翻身坐起,惊觉自己外衫已去,却懒得再穿,自便躺下看着钱离。
钱离不语,手擎起衣裤冲着灵儿摆了摆。灵儿疑问“干么?”
钱离一时不知怎么接口,措辞再三,说道“我想坐下慢慢说,却没衣服穿,你想个办法。”
灵儿眯眼冲他招手说“拿来给我。”钱离轻轻扔过去裤子,却回头看了看屋门。虽然是山中无人,但片衣未着总要担惊受怕似得难过。又抬头看了小艾正闭眼睡着,于是轻手穿上布衫,摸了摸内衫中的小剑。仍旧光着下身,回头隔着木屏看灵儿欲做什么。
灵儿伸出两臂,拿着钱离的破裤子在裤腿地方撕捏一回,扯下一条线出来。将线头放在口中浸湿后便用手拿着在破口处缝了起来,钱离大觉有趣,苦于不能上前看仔细,忍不住开口问她“你手里无针,怎么内力也能执线成针吗?”
灵儿咧嘴,似是笑他傻气。“你不见我放在嘴里弄湿了线吗,才用灵力把它冻住。”钱离笑呵呵直夸她聪明,“女孩家会弄吃的,又会针黹。将来不愁嫁个好人家呐。”
“可就有人嫌弃得我不行呢,又来夸我的好,那我长大了嫁给你做娘子成不成?”灵儿没看他脸色,只未听得钱离说话声,心知无趣了,脸上祛了笑,默默缝着衣服没了言语。
“嗯、、嗯,这雨可是不见一些儿消停。”说了这句话,虽然雷雨声不住,漆暗的房中却颇显安静。钱离静静看着床上那人,正低着头一下下撩那线。心想你缝的这般仔细,让我如何待你才好。黑暗里女子腋下的乳肉悄悄晃动,钱离裸着身,只觉一阵口干,不敢再看。心中又想念妻子,自有一番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