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浓云半遮的朦胧月色下,苍莽的山路上,一个大步飞奔的少年。依旧的花草树木,沾着春夜里的露水,已打湿了少年的衣衫和脸颊。
钱离嘴上的红薯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口中却还残留一丝甜香。身后的喊叫声已没,于是放慢了上山的脚步,干咽了两口唾沫,钱离跪坐在地,用手将剑擦拭一遍,放在脸前。一股淡淡的铁腥味飘起,心中却思绪万千,想起方才那一幕,钱离扪心自问,不是没有动过杀心、、可是,那么一村的老少,自己难道能把他们杀尽?自己又、、凭什么杀人呢。一瞬间想起那年阿狂未结丹之时,自己为促长阿狂的魔气而杀死的两名村民。心中一丝懊悔,这该怪谁呢?自己当时年幼无知,还是、、还是自己的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已变得不那么坚韧和执着。
把剑插入背后的布囊,钱离用手摸着脸上被树枝划出的伤口,纵横紊乱。它们像是岁月留下的皱纹,划破了自己的青春。“我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红衣。”想起自与红衣相爱以来,心里的一切,逐渐变得柔软。“我千山万水,究竟要去寻找什么?”
“嘭”一块石头打在钱离后脑。“嘻嘻,倒霉球。”小儿说话的声音响起。
钱离爬摸着附近的一颗老松,背靠着树站起身,环视周围,并未见人影。心里一阵发毛,想起这山的古怪,不知方才戏弄自己的是甚鬼怪。
定睛一看,眼前十步外正有一幼儿俏立。钱离一咬牙,向前走了一步,正想看清是什么鬼魅。“嘭”又一块石头正中钱离眉头。“嘻嘻、、”钱离痛的一低头,突觉背后一轻,急忙回头看时。只见那小孩怀抱着自己的铁剑和裹着木板的布包正飞快跑远。
“我操你大爷、、、”钱离飞身去赶,眼看快追上了,只觉脚下山石嶙峋,怕稍有不慎摔倒,再想追时可难以企及。心里一急,便纵身一跃,右手按向那孩童的肩膀。将及未及之时,一掌打在小孩的后背,只听小孩“嗷、”的发出一声似小狗般的叫声,转眼不见了踪影。
“小艾,不可无礼。”钱离着急起身看时却听见似有一女子说话。站起身来,须臾、见前方不远有一青衣女子聘婷而立。女子怀抱一物,一手却挑了一盏行灯,步履缓缓的向自己走来。钱离未开口,只听对方音声妩媚,款款说道“幼弟年少缺教,惊扰了道长。万勿怪罪、、”钱离看对方走近,是一貌美女子,着一袭青色衫衣,心知对方并非人类,正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那女子看清钱离相貌,咯咯一笑道“原来是位年轻道长,不知小道长仙乡何处,将去往何方也?”说完话自己又咯咯咯笑了几声。
钱离看清对方左手抱着一只小狐狸,这时那小狐狸刺挠着头毛,做灰黄色泽。一对大眼睛直盯着钱离目不转睛的看,似乎颇畏惧钱离,只把身子往女子怀里蹭。钱离心中恍然,原来这对姐弟和自己内人倒是一类,都是狐狸变的,心里倒不惧了,只是见对方身边并无自己的铁剑和木板,不由着急道“快把东西还我。”
女子将怀中狐狸往地上一扔,化作一名孩童。小孩又往女子身后躲去,女子扯着他将手中行灯递在孩童手里。又用手往自己背后一摸,待伸出来已把钱离的两个长短布囊取出。未待钱离搭话便一把抽出铁剑,呵呵笑着递与钱离道“这是道长的佩剑么、、”钱离伸手接过,黑着脸不说话。女子看向另一个包裹嘴里说道“这是什么?”手上却不停,直接把木板拿了出来,仔细一看正待要笑时却突然“啊呀”一声说道“这物事好凶啊。”急忙别过脸不敢再看,伸手递给钱离。钱离方才接过,女子便将布包伙同束带一块丢在钱离怀里。这时小孩唤了声阿姐,女子便拿起灯,伸手将幼弟搂在怀里,又化作小狐狸模样。
待钱离将东西裹好负在背上,女子注视钱离片刻说道“山中无客,小道长又这般狼狈,不若在小处歇息几时,长一长精神,再赶路不迟。”
钱离心想再好不过,忙说好极。女子微笑引着钱离走了里许,到了一座木屋前,四周十几步外便黑漆漆看不清楚物事。女子进门先将一盏油灯点亮,后请钱离进屋。
室中桌椅整洁,虽仅十步见方,尚搁置一竹镂屏风。里间木榻上被褥色艳香暖,堆叠齐整,伴着一股香淡的古木气,钱离只觉心中舒适,熏熏然一阵困意涌来。只奈何腹中饥饿作祟,又思想这一屋一榻,却无自己歇身之处,只好强打精神,但又不好张口向女子索要吃食。
“小道长,奴家夜深倦顿,无力张罗饭食,道长且饮一杯春露,早早歇息可好?”女子执出紫砂壶杯,倾出一盏,端放钱离面前木桌上。自己又坐在钱离对面往桌上一趴,以手支颐,拿一双眼睛瞅着钱离。
钱离心中叫苦,只好两手端起砂杯,向女子报以微笑“修行之人,在外餐风露宿惯了,姑娘但睡便是,我在门外歇息就好。”说完轻泯了一口杯中之水,觉入口时极淡,与常水无异,未待吞入肚中又有一股甘甜。不由勾动饥肠,一口便将杯中所剩喝尽。
女子半眯双眸望着钱离吃吃笑道“山中夜寒难耐,奴家怎忍让道长受苦,还是同我一块睡吧。奴家身躯瘦小,可不致挤坏了道长。”
钱离一愣,忙说“那怎么行,这、、这千万不可。”女子略显不耐,张口向钱离吹来。钱离但闻得一股酥香,手脚一阵发软,困意再也按捺不住,手一松将杯摔在桌上,被女子挽住臂膊,向木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