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误会了!”
“误会?”郑世子气恼地说道,“是谁派人与周国和谈吗?是谁撤下军队,说是暂不开仗?”
“世子,当初订立盟约时长卿并不在场,但是长卿知道,六国是立有盟约的,只是,世子想想看,两军对垒已有两个月,除了一开始的几场小战得胜之外,我们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周军拒守不战,有界牌关天险,我们也莫之奈何,而且,今年冬季特别漫长,我们粮草准备不足,便连几日前,郑军不是发生了抢粮之事吗?再照此种情形下去,不说郑国,便连我们东齐也支撑不下去了。”
“你们东齐支撑不下去了便要出卖我们郑国了吗?便要背盟毁约了吗?”郑世子急恼道。
“世子休要着急。常言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们虽和周军谈判,是为了延得粮草准备的时间,再则将士饱受疫患之苦,也需休整一段时间,等粮草准备充足,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
“你们的意思是假和谈——”
“至于是真还是假,那就要看谈到什么程度了。至少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还不具备抗击周军的有利时机。”
“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嘛。”连我的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偏这呆子又卖起关子来,“我也不好说——”
“啊!”
一旁的上官云突然道:“关键还在第三者的身上!”
第三者?灵光一闪,叫道:“大哥是说燕国吗?”
仲长卿也道:“将军一语中的,不错,我东齐早已联络燕王,共同齐抗周军,届时,待我方休养够时间,设若加上燕国的力量,一举攻周,岂非易如反掌?不知郑世子以为然否?”
郑世子神情有些呆住,想是还没有消化完仲长卿的话,倒是一旁的上官云闻言不住点头。
“久闻东齐的二王子和三王子不和,彼此恨不得欲置对方于死地?今日看来,所言非实啊,看二王子对三王子这般百般维护,足见兄弟情深,哪是外间人所传言的那般不堪?我心里有些疑惑,不知二殿下能否为我一解胸中困惑?”
“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听说东齐至今为止,尚未立有储君之位,不知东齐国君储意哪位王子?我倒是好奇得很哪!”
话音未落,一干众人脸色早已大变,这种事情,别说外人,就算是东齐国内,也不会有人随意说起。
郑世子似乎为自己新找的话题很是得意:“我看二王子胜算很大啊!”
这人还真是不死心呢!眼看着仲长卿脸色已是忍耐不住,我不禁出声道:“郑世子似乎管太宽了吧?这是人家东齐的家务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郑国来指手画脚吧?”
“你——!”郑世子悻悻地看着我,又看了一下正站在我身后的上官云,终道:“公主似乎与东齐两位王子交情都不俗呢。”
“世子,还是说正事吧?”一旁的傅明霞道,“二王子所说的和谈,我看其实还是可行的!”
“明霞,你怎么也同意和谈?”
不说郑世子,便连我们,也觉得有些奇怪,傅明霞居然同意和谈!
傅明霞看了看我们,淡淡一笑,道:“二王子说得不错!现今我们与周国相持不下,这样下去,周国国富力强,粮草充足,自然不要紧,而我们却——世子,或许我们可以趁着与周国谈判的时候,抓紧补给,联络燕国,或许还有机会!”
“这——”
看来郑世子有些被说动了,我看了傅明霞一眼,但见她继续道:“不过和谈的内容,我们还要从长计议。二王子不如先回去和三王子商量好再说吧!”
“对,对,明霞说的对!”
郑世子突然出声附和道。
仲长卿看看周围,道:“既如此,那我们再议吧!”
与周国和谈之事终成定局,同盟的六国之中,除东齐之外,魏国,楚国,稍强,在几个月的消耗战中,早已是支撑不住,另外蔡国,也只中等小国,实力并不是很强,卫国国力向来微弱,所以更不值一提。
“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自出了青龙关后,我看着上官云从军营出来之后一直不吭声,便随口问道。
“公主小心!”“小蔓!”只听得耳后一阵风声响过,一把利箭呼啸而过,咻的一声,已然划过脸颊。一绺头发迎风而断!
“大哥,你怎么了?”上官云脸色苍白,胸口上赫然一把入羽黑箭!“将军!”“呛呛”数声,周围的随从亦纷纷拔出武器,眼前竟不知何时站了几个劲装的蒙面人。
仲长卿跃进数步,抽出腰中长剑,长剑如龙,几个回合,便将那几人杀得节节后退,其他的侍卫亦是纷纷上前,直将黑衣人逼入一角!
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察觉到情况不妙!当中一人低呼一声“撤退!”未及仲长卿等上前,便已翻身离去!
“别追了!”仲长卿喝住要追赶的侍卫。“为什么不追!”正好奇着,一旁的上官云则低声道,“听二殿下的话,别追了!”
“将军!你也看出来了?”上官云点点头,咬紧牙关,显然伤得不轻,我连忙挽起他,却见他摆摆手,拦住我,“哧”的一声,已将利箭拔出,口中道:“幸好箭上无毒!”“是,他亦不过想出口气罢了!”
“他是谁?”这两个人倒是像打哑语一般。想想刚才的情形,要不是上官云一声提醒,这皮肉之苦就是我受的了。
“还能有谁?”
“你是说——?”我张大嘴巴,却见眼前两人默不作声,便知道他们口中的他是何人了。
刚刚大言六君同心的人,现在却派刺客来刺杀我们?
“就是因为刚才上官大哥曾经威胁他那一下子?”我突然悲哀地想道,这样牙龇必报的人却是盟军方面极力要拉拢的对象。
“其实我早已听闻公主亦已赶到莒都,不过一向军务繁重,所以不曾来探望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哪里,刚才要不是你,我说不定早已命丧在郑世子手中。”我感激地笑问道:“怎地你今天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哦,是,候爷特地命我来找公主,回去一趟!”
卫候叫我回去?他不是把我卖给公孙子玉了吗?现在叫我回去干什么?
仲长卿听到这话,说道:“既是候爷有事相召,那小蔓你就去吧,子玉那里,我会派人和他说一声的!”
我看着他,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中有些黯然,但仍笑道:“不用了,我去哪里,还有一些自由吧?我又不是他的奴隶!”
和上官云并驾了很长一段路,心中的郁闷终于淡了下来,才恍然觉得他也一路没说话。
从他送我到镐京城之后,一别至今,已过了许久,刚才因为事情紧迫,也没来得及叙旧,现在剩余两人,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一年多时间,早已是物是人非,再相对,竟不知从何说起。
“小翠死了。”
想起那时,他和小翠初初找见我时的情景,三人笑谈,行走在去刘家村的路上,路边山花烂漫,正似彼此的笑颜,如今想来,犹历历在目一般。
“小翠为卫国而死,为公主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他微微沉吟一会,答道。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我抬头望着远处山逶迤群山,时已近傍晚,有薄雾缭绕,山上之景似乎看不大真切,只是微闻有鸟雀嘈嘈切切返巢的鸣叫声。
“可是,我却不愿意要她这样的死得其所,我情愿她为我好好的活着。”
“保卫公主,周全卫国,是做臣子的本份,不是什么情不情愿所能够决定的。”
卫候所率领的军队驻防在莒都邻近的宁城,宁城其实以前是属于卫国的地区,但是在数次国家的混战中几次易主,但是这次六国联盟,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想不到转了几圈之后,又回到了卫候的手中。
窗前人影萧索挺拔,转过头来,那眉目间的风采仍旧俊逸出尘,即使此刻满腹心事。
这便是我的父王——卫候。
“姬儿,你受苦了。”
我笑笑,轻启朱唇:“父王召孩儿归来,该不是要叙父女之情吧?”
“父王知道,你一定是心里定然责怪父王心狠,可是除了你,又能有谁可助父王一臂之力呢?”
他走上前来,仔细拾起我鬓旁垂乱的散发,叹道:“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便连这幽怨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心中一动,我随口问道:“娘亲,她可还好?”
“好,好,只是记挂着你。”
“若是你有空,可回去看她。”
“有空?”我微讽道,“我能够有空吗?说吧,你找我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卫姬,我要你帮我劝说公孙子玉放弃和议。”
他突然转身对我道。
什么?这个消息连续在脑中转化了数个回转,也没能很好地消化掉。
“为什么?”心中藏着无数的疑问,与同盟的其余五国相比,卫国是国力最为弱小的,蔡国,魏国早已主动议和,便连与周国有数次交战的楚国都也主动握手言和,为什么卫国这样的小国,与周国一战的决心如此之大?
“如果议和,周国必然要求我们六国解散,呵呵,时至今日,我们六国还不能散,周军与我们六国对垒数月,其实是不分胜负的。你前些日子帮助郑国解决了粮草危机,做得很好,若然那时郑国士气不振,郑国一倒,必然会影响其余五国,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在粮草方面得以缓和,为什么要主动和周国言和?”
“郑国维持如此艰难,并不是长久之计。”我曾眼见过郑国因为军粮而哄抢,甚至于牺牲掉得力将领的性命。
“如果和议,那么六国联盟便永无机会,而我们卫国也将毫无希望了。”
“可是现在,就算和周国打,六国也没有胜算啊?”
“没有胜算,但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一旦和议,周国一定会提六国解散的条件,六国一旦解散,周国势必会逐个击破,到那个时候,我们卫国国力衰弱。
“卫姬,父王知道,一直以来,欠了你们娘俩许多,你心里必然怨恨父王,可是父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所以你一定要说服公孙子玉,放弃和议的念头。”
“我——”心里没有怨恨是假的,我不想说违心的话,对这样的“父亲”,我委实是一点好感也无。
没等我把话说完,只听见“扑嗵”一声,卫候竟双膝着地,一把跪在我的面前。
“你干什么?”
“女儿,父王对不起你啊。”
“你站起来说话。”
不管怎样,他始终是我的“父亲”,即使他对我毫无父女之情,我也不能让他向我下跪啊。
“天下人都以为我卫候薄情寡义,贪生怕死,全不念旧情。”他一边站起,一边拉住我的手道,“可是,那又待怎样?只要我能够恢复得祖宗的基业,便就是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留下万世骂名,我也毫无怨言。”
“父王,我不明白。你如此尽心竭力地为六国筹划,穿针引线,到头来,或许所得益者,并不是卫国一个啊。就算打赢周国,我们卫国便又有什么希望?周围仍是强国环侍,耽耽相向?”
这个问题如鲠在喉,时至今日,已是让我不吐不行。
“为父又岂有不知?”他惨然一笑,眉锋上扬,“只是,这是我大顺朝中兴的惟一机会了。”
大顺朝?大顺朝不是早被灭掉了吗?一百多年前,大顺朝末年,皇帝因迷恋丹药,宠信奸佞,误杀忠臣,民不聊生,最终导致天下大乱,豪强并起,各地纷争,以致于今天的时局。
“胡说,大顺皇朝没有被灭。皇朝后翌还在此处。”
“女儿,你要记得,你便是大顺皇朝的德瑞公主。”
耳朵旁一阵嗡嗡直响,卫候具体说了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我是一百多年前的大顺朝的皇室公主,是嫡嫡的曾经一统天下的大顺皇朝的德瑞公主。大乱之时,皇宫失火,然后忠心的内侍将未成年的太子护送出宫,太子流落到南方,将随身携带的大量珍宝重新建成了卫国。
“父王老了,从此之后,肩负大顺皇朝中兴大业的重任,就落到你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