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已经看不到了,他要我好好地替他看着,以后到了黄泉路上,再好好地和他说说……”她突然飞快地抬起头,苦笑道,“试问,我又怎能拒绝?如今,我或许已看不到了。”
看着她眼中忽然掠过的一抹悲苦之情,我心里忽然一跳,赶紧笑道,“皇上年少有为,周国在他治下日益富强,统一大业指日可待,而太妃又正当青春,怎会看不到呢?”
“是啊,皇上胸怀天下,是少有的英明帝王,若不如此——”她执起我的手,道,“又怎会成全你和郎大人呢?”
“太妃。这怎么又说到我身上去了?”
“有情人终成成眷属,我是看着高兴啊。只是庆儿,庆儿,卫姬啊,庆儿和你就像是兄妹一样,庆儿虽然比你大一些,可是他品性过于单纯,只怕是会吃好些苦头。以后,你们要互相扶持。”
我见她说得有些严重,不由有些好笑,“六哥贵为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身份何等尊贵,不知多少人争着对他献好呢?又怎么会有苦头可吃?”话是安慰她的,不过想起元庆与那郑国女子傅明霞的情况,也不由地慨叹,即使贵为皇亲贵戚,也并不是说事事顺心如意的。
只见她闻言一愣,转瞬便又笑道:“世事无常,荣华富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更何况人生际遇,又怎么以一时而定无常?”不知为何,看月太妃目中似乎暗含有一种悲苦之意,不禁有些不安起来。心里暗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转念一想,月太妃出身寒苦,历经磨难,又是感情极其细腻的一个人,做此感慨,有时过于杞人忧天,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是太累,又或是过于震惊的缘故,和小翠上了马车之后,我便一直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低语的声音。
等到我终于醒转过来时已是暮色四合,透过被风卷起的帘脚,车窗外一片灰黑的苍茫。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呢,我心里暗想。同时也诧异何以马车行了这许久却仍旧没有停下的样子。顺手掩起帘子,细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虽然我素来自认为自己是个路痴,但是对于沿途的景物,记忆力还算是不错的。可是此际看去的景物,虽是迷蒙的样子,却是如此地陌生。
“小翠,这马车是不是走错了?”头好疼,疼得好像要炸裂开一样。
“公主——”
我究竟是怎么了,混沌的脑子里像是被灌满了铅一般,看这情形,我分明是被人下了**,这才睡了这许久。
看着小翠支支吾吾的样子,脑际间灵光一闪,便蓦地明白了,
“对不起,公主,奴婢——”
对不起?“你为什么会对不起?”短暂的慌乱过去,我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答案虽然已经呼之欲出,但我仍然想让她亲自说出来。
“候爷,候爷只是想见公主而已。公主你不要怕。”
候爷?我的父亲?“我不怕。”我硬撑起身子坐下,微微笑起来,只是父亲要见女儿一面而已,何况听了他那么多的“故事”,我又怎么不见见这位故事中的主角呢?
可是,我的心里竟是这样的痛心!我望着小翠,几乎是想要望进她的眼睛里去,不是不伤心的,因为被人背叛的感觉,是真的一点不好受。“小翠,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这样待我。”
“是不是我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凡事总有因果,月太妃的事更让我认清这一点,或许在不自觉当中,我曾做了伤害了小翠的事情不自知也说不定。
“公主切莫这样说,折煞奴婢了。公主一直对奴婢很好——只是候爷,对周皇将公主私自配与郎羽大人一事很不高兴,奴婢想,候爷不会为难公主的。”
闻听此言,胸口处再次狠狠地再次一疼,我扯开嘴角,轻讽道:“原来你和上官将军千辛万苦地到处找寻我,服侍我,竟是为了好向候爷汇报我的行踪啊。”
“公主,公主,你不要这么说。“她惶恐地抓紧我的袖子,眼泪在一瞬间已纷纷落了下来,“当初候爷送公主来周国时,便已交代过奴婢,一定要助公主取得周国皇帝的欢心,候爷说,只有公主得到周皇的宠爱,才可以保全卫国,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啊。”
满心满怀的失落让我对着她的眼泪,只是觉得是那样的讽刺,“你替我父候做了这么一件圆满的差事,父候应该不会亏待你的,你应该欢喜才对啊,怎么哭了起来呢?”
“公主,公主,求求你不要这样说了。公主——”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痛哭失声道。
我叹了一口气,原以为与小翠与“我”主仆情深,事事照顾于我,原来却办是“奉命行事”想至此处,心更是灰了大半,胸口处却倒是没那么痛了。
“公主,奴婢和上官将军出来寻找公主的时候,候爷便交待奴婢要随时将公主的行踪上报与候爷,还要想方设法相助公主博得周皇的注意——”
“那么,我与周皇的第一次相遇,也是你有意安排的了?”
她迟疑的看着我,终于说道:“是,奴婢眼见公主,谢绝宫里的中秋晚宴,心里焦急,这样下来,公主又怎么能见得了周皇,又如何得到他的宠爱,所以故意设法引他往溪水边去。”
其实当时我心中早已有些疑惑,因为当时她明明只是去拿件衣服而已,却去了很长时间,后来见我回来,也并不表现出很焦急的样子。如今看来,她一定是早就在一旁目睹了慕辰风救我的过程。
“还有那次公主在太妃那里唱歌,也是奴婢故意到御花园里引着皇上过去的。”
她看着我,缓缓地说着,平静的语调里,早已不复刚才的惊叹与惶恐。
“是啊,真想不到,你竟然做了这许多事情,想必那次小狗咬祈玉的白鹤的事情,也是你有意而为的了。”
“是,卫候来信说,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惟有这样,公主才会被逼着出来,也才有可能引起周皇的注意。”
“真是好一场苦肉计啊,候爷一定会好好地赏赐你的。”我不无讥诮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