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通玄山,玄元门,山河社稷图。
蜿蜒在山河社稷图中的巨大的黑色河流,依旧不断翻涌着滚滚巨浪。
黑色河流百丈高的半空中,一条身躯巨大的青色巨龙,盘旋在半空中,数千丈的身躯缓缓舒展开来,身躯之上那数对巨大的黑色双翼,在半空中不住地翕合扇动,卷起阵阵狂风。
那青色巨龙脑袋之上,却是盘腿端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看不真切的紫衣人。与那青色巨龙相隔数十丈外的另一侧的半空中,却是长身而立着一道,一袭白衣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立在滚滚排天巨浪之上,处于阵阵肆虐狂风中,却是身形异常坚定。他衣袖衣襟在半空中被狂风吹卷时起时落,整个人隐在一团淡淡的薄雾中,隐约间竟是和那盘腿端坐在应龙脑袋之上的那紫衣人,神态和气度有几分相似。
日光淡淡,一束束凝聚在一起的光线,从玄元门第一殿的殿阁上的檐脊上滚落下来,打落在立在第一殿屋檐下的石蕤身上。
有些许透过她丈许青丝,缓缓流淌下来,落在她露在冰蚕衣外面的手臂之上。道道青烟从她手臂之上生起,然后在那青烟消散之后,她手臂之上露出一大块烧焦的皮肤,她手臂竟是顷刻间被灼烧了一大片。
一股浓重的烧焦味道,弥漫在周围空气中。但是,她对这一切,丝毫无动于衷,呆立在第一殿殿阁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丈许外的,广场上的玄天朱昊镜中。
此刻,那玄天朱昊镜中的景象,又是一变。
那本是凝立在巨大的黑色河流半空中的白色身影,此刻却是微微一动,顷刻间便大步迈到了那青色巨龙的脑袋上。他步伐从容坚定,丝毫不顾及,漫天遍地而来的无数巨大的火球,从火球缝隙之中从容而过。石蕤心中一震,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她心下惊疑不定,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强按下心底的涌动的思绪,又缓缓转动双眸,向那所映在玄天朱昊镜中的山河社稷图的景象看去。一团薄薄雾气却是将那两人身影隐在了其中,远远望去,模糊不清。
山河社稷图,此刻的萧原,脸颊上额头眉目之间,却是已裂开了一道狭小的裂缝。那裂缝之中,黑气滚滚弥漫,其中泛着幽幽点点星光,除此之外幽黑一片,更显得深邃无比。萧原双目之中却是一片茫然,眼白微微翻转过来,空洞地望着眼前,那面色依旧淡定的一袭紫衣人。
萧原轻轻将昏睡过去的折丹,放置在那青色巨龙的脑袋之上,手中执了那根三色长棍,一步一步,缓缓向那紫衣人走去。也不知此刻萧原是否意识清醒,那紫衣人周身所笼罩的淡淡雾气,却是渐渐消散掉,露出了他的身形来。只是他头上,却赫然隐在一个紫色帽兜中,因此并看不真切他面目。
那紫衣人却是缓缓站起身来,迎着萧原走了过来,直走到萧原身前三尺之处时,才停住了步伐。嘴唇翕动,缓缓说道,“不过数月不见,不成想,你魔瞳竟是已开,如此,怕是那日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他语调清冷,带着一股强力忍住的笑意,似是在对萧原而说,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萧原此刻神识却是混乱不堪,丝毫不能察觉自己身体上,所起的变化。只觉灵海之中,原先数次出现的那股莫名魔霸之气,从灵海深处浩浩荡荡涌了上来,虽是隐隐觉得,这股魔霸之气仍是收到了些许羁绊,但是其中的,狂烈杀气却是愈积愈厚,直破灵台而去。
萧原头痛欲裂,隐隐间听到有人在耳旁低语,那声音竟是那么熟悉,但是又那般让人厌恶恐惧。他心中一动,手中长棍急转,携卷着滚滚黑气,向前方那道模糊的紫色身影,猛然砸去。
那紫衣人望着以雷霆之势急落而下的长棍,双肩肩头微微一动,以极为迅疾的步伐轻轻向一侧迈出了一步。
他露在紫衣帽兜外的嘴角微微上扬,左手缓缓从衣袖中抻了出来,然后迎着那极速下落的长棍,缓缓迎了上去。一道轰然巨响响彻在这百丈高空中,那紫衣身影微微一动,嘴角边溢出些许血迹来,但是唇边那丝笑意,依旧弥漫不散。
他目光缓缓向自己左手方向看去,他左臂衣袖却是被刚才那长棍一击,全部震裂开来,露出他那遒劲有力的手臂来。但是,那手臂上肌肤的颜色,却甚是诡异,竟是一种介于黑白之间的深灰色,而且肌肤之上还有些许莫名的纹理图案,那图案之上远远看去,隐隐有什么类似液体的东西,在缓缓流动。
那紫衣人丝毫不顾及刚才那长棍一击之威给自己身体造成的影响,只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左手手中攥着的三色长棍。他左手一震,滚滚黑气从左手手臂之上,急速涌上了左手中的三色长棍上,那长棍受这黑气一震,猛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然后极速旋转起来,忽然一抖,将攥住这三色长棍另外一头的萧原给震了开来,萧原受此一震,身形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直退了数步方才缓缓停住。
那紫衣人手中执了那三色长棍,目光缓缓从萧原身上收回,落到手中那长棍的棍身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抚摸着那长棍,缓缓从长棍一头滑动到另外一头,目光深沉凝视,似是之前早就见过这长棍般。
果然只见他嘴唇翕动,语调深沉,缓缓说道,“从当年他从东海极渊深处觅得这玄铁,闯上天宫,降伏鬼族,与神族一战算来,却是已有十万年了。他是那般不顾天条律令,方创出魔族盛世,打破那般迂腐神仙所谓的天道。只是,如此我族神兵利器,在你手里竟是不知渊源,况且你这般唯唯诺诺,受尽这俗世之人的蛊惑,竟是忘了他当年的壮志,你不配拥有这神兵。”
那紫衣人喃喃自语这般说道,也不知那意识和神智都不清醒的萧原,是否听得到,只是一个人目光满含怀念意味地盯着手中的三色长棍,兀自娓娓说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天道,若是有天道,这九天之上的神仙在他面前,为什么也是那般脆弱不堪,竟是被他打得魂飞破灭。”
他目光盯着更高处的阴沉天空,肩膀一抖,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左手一震,手中灵力涌到长棍之上,然后缓缓指向萧原。
“只是,他如此睿智之人,竟是也犯了那般愚人所犯的错误,竟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为了那么可笑的一诺,他竟然自毁修为,将自己那不死不灭的骸骨封印在炼狱塔之中,并对族人施了族中已禁用万年的禁止,将全部族人都化去修为,打落到这满是刍狗的人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玄女。”他语气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从万余年前,便开始寻你踪迹,却不成想他竟是当时又受了那玄女的蛊惑,将你与天界最后一处神迹封印在了一起,如此竟是也撑了一万年。这一万年中,我日日夜夜都想,食汝肉啖汝血,不过从三十多年前你随那神迹一起出现,我看到这个人间,竟是也有顾守真那般不自量力地蝼蚁,突然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手中长棍凌空遥遥指着萧原,那长棍上下不住晃动,似是想要挣破这紫衣人的控制。那紫衣人微微一笑,左手轻轻一按,那长棍却是猛然伸长了数丈,轰然将萧原给向后击落了出去。
他轻蔑笑道,“我打消了直接杀死你的想法,却并不意味着就会如此放过你。我要让你一步步自己走向你不愿走的深渊,让这个人间如顾守真一般的蝼蚁,让他,让那玄女看看,他们想要守护的,只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他手中执了那长棍,望着数丈外躺在地上的萧原,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许久才渐渐止住笑声和因大笑而引起的咳嗽声,转回冰冷语气,淡淡说道,“虽然此刻拜他所施用的禁止所赐,我也不过如凡人修道者般,但是这些人于我来说不过如刍狗蝼蚁般。”
狂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襟,他长身立在那应龙脑袋之上,手中长棍向下指去,用一股俾倪天下的语气说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搅出一番怎样的风波来?”
他脚步微微一动,瞬间来到萧原身前,身形一动,却是接连踢出两脚来,将萧原和折丹从那应龙的脑袋上给踢了下去,然后微微一笑,收了手中长棍于怀中,轻轻拍了拍那应龙的脑袋一下。
那应龙巨大的身躯猛然向上疾冲而去,那数对巨大的黑色双翼不住翕动,卷起阵阵狂风。那一人一龙,竟是片刻间消失在了,这山河社稷图中的万丈高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