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绣入主寿春,自领扬州牧,自号骠骑将军,辟贾诩为长史。任刘馥为寿春令,代领九江郡太守,重新治理芍陂水利。又任袁涣为安丰令,试守安丰郡,招抚民众屯田。其弟袁敏为固始长,兼任都水官,负责修缮安丰郡内水利。
扬州州府各官署中,依旧以阎象为州主簿从事,以李业为主薄史,暂代其职责。从荆州“绑带”过来的韩嵩再次被辟为别驾从事,以何夔为治中从事,另以周尚等人为兵曹从事。于是整个官僚机构得以搭建运转,开始消化占领的各郡县。
而张绣广纳贤才之名也逐渐传遍江、淮、汝、泗之地。避难淮南者,多有投之。
刘馥这边还帮张绣招降了袁术的部将戚寄、秦翊,使得张绣兵不血刃拿下东城县等地。袁术的横征暴敛是最后的反面典型,张绣只需简简单单废除袁术之前的暴政,便已是深孚民心。入主淮南似乎已是大势所趋!
在这样的背景下,自汝阴大战后流窜于淮北的雷薄便是率众向张绣请降,张绣便是赦免雷薄从逆之罪,并准备表其为中郎将。适时陈兰率军流窜淮西,寇略安丰郡诸县,雷薄便是毛遂自荐,单骑劝降陈兰。于是张绣又平添上万兵马,兵势大振!
此时袁术的原主力军队仅剩占据蕲县的桥蕤所部了,但此人跟纪灵张勋一样死忠于袁术。张绣派出李业前去劝降,桥蕤拒不归降不说,还将李业扣留下来。并且桥蕤还派人联合汝阴守将李丰,号称要反攻寿春。
于是诸将多主张讨伐桥蕤,但随着时节已经入夏,淮南仍是滴雨未下!张绣顾忌到秋冬将要爆发的特大级别饥荒,不愿将粮草用在出征讨伐桥蕤上面,坚持将大部分粮草拨给刘馥和袁涣袁敏兄弟,给修复水利的民夫充当工粮。
因为张绣遵守承诺,将汝阴之战及袭击慎县所得钱粮绝大部分都给了杨奉韩暹,因此现在杨奉韩暹所部尚有充足的粮草,张绣顺势放出话,要继续履行要分出一块地盘给杨、韩二人屯驻的约定,要其率部出征。
杨奉得到消息,立马找来韩暹商议。
韩暹一脸欣喜:“想不到这张绣如此守信,自打进寿春以来他一直没提此事,我还以为他忘了!现在终于听到信儿了,如此一来,我和杨兄再过不久就终于可以不用再仰人鼻息般生存,再过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杨奉冷哼一声,暗道也就是因为你韩暹脑子缺点货,我因此才能让你唯我是从了。
“那韩贤弟不妨猜猜,张绣会把哪块地盘分给咱两?”
韩暹满不在乎:“哪里都行,要么淮西安丰一带,要么淮陵和东城一带也行!”
杨奉冷笑道:“不如让张绣直接把寿春和九江郡送给你好了!”
韩暹讪讪笑道:“那依杨兄之见,张绣会分哪里给咱两?”
杨奉看着羊皮地图,指着道:“张绣既然已经任刘馥、袁涣为九江郡守和安丰郡守,自然是要将这两郡作为他的安身立命之处,自然是不会给我们了!”
韩暹看着圈起来的九江、安丰两地,挠着头不解道:“张绣现在占据的也就这两块地盘,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给我们了啊?”
笨!真是该当一辈子贼寇!丝毫没有政治头脑的货!
杨奉只觉得跟韩暹说话费劲,但还是强忍着不快,从怀里拿出一封帛书,扔在案几道:“看看张绣当日怎么许诺的,你就知道了!”
韩暹颇不好意思,挠头笑道:“杨兄,你知道的,我……我看这些文法和大字就头疼犯昏,还是麻烦你……嘿嘿……”
杨奉:“……”
“张绣当日只承诺,讨灭袁术之后,分江淮其中一郡给我等,让我当两千石的太守,让老弟你当比两千石的郡尉!但眼下,袁术被讨灭了吗?”
韩暹忙摇摇头。
“江淮只有安丰、九江两郡吗?”杨奉继续问道。
韩暹瞪大眼睛在地图上仔细辨识了半天,还掰着手指算着:“三、四、五六……”
“不止两郡!”韩暹肯定道。
杨奉耐心已经快磨得差不多了:“那若是张绣封你我二人庐江郡守、尉,或是沛国相、尉,再或是汝阴郡守、尉,老弟和我去上任吗?”
韩暹:“这如何上任?庐江不是有刘勋当太守吗?沛国相、尉不是舒邵和桥蕤吗?如何能去?”说完这话,韩暹终于是开了窍,立即怒发冲冠大骂道:
“原来张绣此贼是诓骗我等!”
“天下没有人会白白送礼,何况是一郡之地?”杨奉按住激动的韩暹,摇头道:“事实虽然如此,但算不上诓骗。张绣要这么做,虽然无情,但也遵守了对你我的承诺,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我们帮他打败了袁术,难道不值得分得一郡?”韩暹怒气难消:“现在又要为其前驱,去讨伐刘勋、桥蕤,这岂不是完全被张绣当枪使?”
“那又有什么办法?”杨奉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你我兵少,又无立锥之地容身,只能为其所用。”
“若是给我杨奉一郡之地,又何尝不能跻身诸侯之列?又何尝不能开创一番事业?”杨奉恨恨捶在羊皮地图上,狠声道。
韩暹眼露凶光:“不如,杨兄与我反了这张绣!或是另投他处,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再不济去劫掠中原,再也不用看这些人眼色!”
杨奉忙作噤声之势,小心的走到帐门,看周围无人,才回到地图前面。
“万万不可有此打算!”杨奉劝解道:“你我如今处境虽然无奈,但事在人为!”
韩暹还是信任杨奉的,也知道自己这个义兄颇有头脑,忙问道:“莫非杨兄已经有了出路?”
“哪里有其他出路!”杨奉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你我兵少且杂,加起来不过一万。张绣仅仅骑兵便有数千,步骑合计有七八万人;且你我安营在这城外,张绣大军多驻在城内,出入有胡车儿和周仓率武威营护卫,如何能反?”
“另投他处?眼下只有徐州吕布、江东孙策两处可投。吕布反复无常,不可轻信;而你我皆北方人,也难得孙策信任。曹贼就更不必说了,深仇大恨在前,若不是因为这奸诈国贼,你我也沦落不到今天!说到底,眼下最靠谱的,还是这‘守信’的张绣一人耳!”
韩暹仔细想了想,确实张绣到目前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而且货比三家,貌似看一圈还就张绣讲信用,出身背景也能够相容。
看到韩暹似乎没那么大火气了,杨奉才道:“眼下张绣也没召见你我二人,并没明说让我们去哪个郡当太守郡尉。因此,还是有一些选择的!而不到万不得已之境地,也绝不可再回去为寇了!”
“有何选择?”韩暹眼睛一亮,忙问道。
杨奉重新指向羊皮地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点了点东边方向。
“最佳去处,自然是淮东的广陵郡!广陵地大,下辖十二城,东临东海,有渔盐之利。又位于中原边陲,据之可坐观天下之变。北可至徐州、南可望江东、西可控淮南、东背靠大海无后顾之忧,是一处绝佳立足之地!”
杨奉说得韩暹眼冒金光嘴流口水,杨奉瞥了一眼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广陵北部的陈瑀,手中颇有财货,手下数千部曲也不过拼凑乌合之众。南部各城虽仍有袁术守军,但其太守吴景南逃江东,群龙无首可逐个击破!”
听到“颇有财货”,韩暹立即是激动道:“那何不先直接去攻广陵!你我粮草充足,不用理那张绣就可征讨广陵!”
杨奉一副可惜状:“为兄何尝不想!但为兄听说,张绣已派使者去广陵去劝降各城守将。若是你我擅自攻打广陵,逼得那些袁军向张绣的使者投降,那到时候还继续打不打广陵?若是继续打,张绣便可与你我翻脸,到时候要以此为借口率军来攻,那时不仅万事休矣,还徒为张绣作了嫁衣!”
“那该如何?”韩暹自然没想到这一层,焦急道。
杨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只有让张绣主动开口封你我二人为广陵尉、守,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去打广陵!”
韩暹嗤笑一声:“张绣会将如此好事白白送给你我兄弟?张绣完全也可以自己派一军去攻打广陵,何用给你我兄弟这等肥差!”
杨奉笑道:“所以说事在人为嘛!我们自己去找张绣讨要广陵,必然引起生疑。但如果有一能使张绣言听计从之人,能让张绣把广陵一郡直接许给你我兄弟二人,那就……嘿嘿嘿……”
能让张绣言听计从?韩暹还没反应过来,杨奉只好道:“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当日写这封密信给我们的,为兄跟你提过的贾诩贾大夫!”
说着杨奉用手指点了点那封汝阴之战前夕贾诩写给杨奉韩暹的帛书。
韩暹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杨兄莫不是说的是,张绣以‘亚父’称之的那贾姓老文士?”
“正是!”杨奉重重一点头:“正是这位现在被张绣以子孙礼侍奉着,尊号为‘亚父’的贾大夫。”
“自张绣南阳起兵以来,对其恭谨有佳,大小诸事皆与之相商,言听而计从!为兄以为,张绣尊敬贾诩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以前对其从父张济的态度!”
“我明白了!”韩暹笑道:“杨兄的意思是,我们从贾诩这里下手?”
杨奉满意点点头,让这韩暹动脑子实在不容易。
韩暹:“此事容易,我与杨兄凑些钱帛宝物,以重礼贿之,应该没问题!”
杨奉摇了摇头:“老弟怕是有所不知,我在长安李傕帐下时,多与这贾大夫打交道,也多次听人评价其人。此人既不眷恋官位,也不喜好财物。不仅多次拒绝李傕郭汜二人封赏,还劝其将赏赐之物赐予军中将卒,也不显露自己的名字,只是时间一久才为人所知,因此深得西凉军望。”
“这等人物,只怕是难以用钱帛之物诱之!”
韩暹大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不爱钱财不爱珍宝细绢的!或许一般的财货入不得他的法眼,只要你我兄弟下的了血本,拿出些许看家家当,不怕他不动心!”
“也只能如此了!”杨奉说道:“我近来听说,这贾大夫进了寿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搜集袁术所藏典籍和所用器物,并搬往了张绣赏赐给他的府邸清点封存。依为兄之见,不妨你我二人拿出一些袁术的僭越之物,再准备些金银器皿珠宝玉玩贿之?”
一提到出钱,韩暹立马是犹豫了起来。杨奉心里暗骂一声眼光短浅后,发狠道:“我那里还藏有一些当日护驾天子所得的典籍器具,还有上回汝阴缴获的僭越之物,这回都拿出来!”
韩暹一咬牙:“那我等会回去,也找找这些宝物。但愿这份礼,能砸得下一个郡尉的官位!”
两人又商量了好一会,便是各自去拿珍宝典籍和财货去。傍晚便是把所有东西凑在一起,装了满满几个箱子。杨奉挑了几个士卒装了车,便准备当晚就进城去拜访贾诩府邸。
韩暹心里如割肉般难受,当即派手下找来几名营妓,准备酒肉,要一醉解千愁。
杨奉带着几名心腹手下押着车出了大营,行至一处无人处,忽然带人拐进树林中。手下打起火把照明,杨奉命心腹们打开箱子,从里面挑了一些珍宝器物出来,有自己的也有韩暹的,单独装了一个箱子。接着命人封好箱子重新装车,而将那单独的一箱埋进地下准备下次再挖出来。
做完这一切,杨奉再次严令这几名心腹守口如瓶,这才重新上路,赶在天彻底黑前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