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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炼心路(中)

兰念坐到床上,回味着执事的话,又回忆着自被雷劈以后的所有细节,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暗自纳闷,呆坐半晌,毫无头绪,反而自己乱了心绪,索性起身开了房门,干脆去看看,管他什么院长的嘱托,兰念就是这样的性格,对未知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况且兰念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够使别人不惜要了自己的性命。

往昔应该热闹的湖边、点将场如今一片安静,入眼看到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朝着院门的方向赶去,兰念也随着人群的方向走向院门,心中愈加迷惑,而此时,内心也升起了一些忐忑。

院门依旧,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显的格外拥挤,里里外外站满了人,靠近院门方向清一色的青色长袍,那是青萍学子,对面站着的人员穿着有些杂乱,不过还是以衣服颜色为单位区分着,白袍的应该是沧海学院的学子,这个兰念知道,旁边还有藏蓝袍,灰袍,紫袍,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杂乱装束,令人眼花缭乱。人虽多,可现场不算嘈杂,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人群前面几位,明显年岁颇大,看上去道骨仙风的领头之人,兰念一眼在己方的阵营中看到了熟人,玄风院首,不过没有站在主位,显然这次冲突青萍的话事人不是玄风,中间那人背对着兰念,看不清容貌,正在与对面的来人交涉:“让我们交出那孩子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加入我院,你们只听天机阁一面之词就要将他带走,于理不合,于人不公。”

“呵呵,段院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护短啊,我们姑且不讨论他什么时候加入的青萍,单就天机阁的推演而言,我想这么多年来的事实早已经证明,这不是你我争论的焦点,难道你还真准备冒天下之大不讳强行保下这个孩子?如果以后真的因为他造成生灵涂炭,乱世降临,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个四方脸孔的清瘦男子开口道,身着白衫,上锈沧海,发髻束于头顶,发簪横插,这应该是沧海学院的大人物。

原来这位就是青萍的院长啊,单听这几句没头没尾的对话,兰念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院长产生了好感,那是一种被袒护的温暖,一种小人物被关怀的感动。兰念晃了晃有些混乱的脑袋,小声向着旁边一位学子问道:“这位师兄,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被问到的那个学子看了一眼兰念,一脸气愤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天机阁的天机推演,说什么青萍收留了一个绝世的煞星,如果现在不提早处理,将来一定会成为整个玄黄大陆的大患。其他四大学院联袂而来,看样子不会善了啊。”

兰念愕然,心说那个绝世煞星说的是我吗?理智告诉他这应该没有疑问,否则院长也不可能差执事这么着急的告诉他躲起来。这个推论令兰念莫名其妙的感到惶恐,这几日来听到的天机阁这个名字次数不少,在他的印象里,天机阁代表的不仅仅是神秘,还有权威,不要说别人,现在兰念自己都有点相信天机阁的推演,虽然他不太清楚这是怎么推演出来的。

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瞄了瞄左右,没人注意他,还好,兰念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这时候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拽自己,兰念回头一看,正是画眉师姐,身边跟着的几人兰念也认识,都是历练途中认识的熟人。

画眉一脸紧张,拉着他一直退到了人群的最后方,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告诉你要躲起来吗?”兰念一脸尴尬,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涉及到我,总要弄个明白。”

“没看见其他四院都来了吗?气势汹汹的?”

“他们不认识我,我不说话,只是看看。”

“你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吗?那是四院齐至啊,光齐天阶就有三四个,更别提融神阶了!”

兰念看着画眉一脸的焦急,心里竟升起一丝温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面,他发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一直关心着自己,历练的学子,画眉师姐,玄风导师,甚至素未谋面的院长,这种感觉真的很好,青萍就像他的家,而这些家人给他了毫不设防的信任及感情让他感动,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抱歉了师姐,我不能离开,不能自私的躲在你们背后,我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处置我。”

画眉知道兰念的执拗,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不过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不要出头,一切自有院长做主。”

“好!”兰念点头,不再言语,目光投向了前方的几位大人物。

院长依旧沉默着,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权衡着对面说的话,这时,立于紫袍前的那位美丽妇人开口道:“清峰院长还是不要固执了,今天四院同来,你也应该看出了我们的态度,对于一个刚刚入门的学子,就算交出来你也不必心存愧疚,于整个玄黄大陆的人来说,这恰恰是一善举,只会让青萍声名更胜,清峰院长的高风亮节也会被世人所铭记。”妇人跟青萍学院讲起了大义,听得其他四院的学子们纷纷点头,可院长眉头皱的更深,抬眼看向了开口的妇人。

“流苏院长所说的大义是你一家之言,与我段清峰来说却非如此,天机阁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我个人,整个青萍学院都十分钦佩,可这绝世煞星一说,我不敢苟同,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不曾习武,且我观他心地善良,且不说将来怎样,至少现在于我玄黄大陆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将来的事情谁也不能妄断,就算是断命阁也不敢妄下定论,就以天机阁的演算去扼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对这个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段院长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身指向后面的那面影壁,“自立院以来,我们的院训就立在哪里,一直以来,青萍都以这四个字为行事准则,不敢违背半分,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将一个现在毫无威胁的孩子交给你们,凭你们以往的规矩,这个孩子的下场显而易见,这是不公正,就算他不是青萍的学生,如果我遇见,也不会轻易让你们把他带走,何况你们让我在青萍祖训前交出青萍的学生。”

段清峰回身,继续道:“仁者爱人,我段清峰不敢自诩仁者,但我怜悯那些弱者,我相信任何一个有仁者之心的人都会这样,当看见弱小受到欺凌,无辜蒙受污抑都会挺身而出,以己身捍卫正义。”

不再张口,段清峰垂手而立,双目低垂,一席话说的对面那些学院学子们心有戚戚,凭心而论,段清峰的这番话语令心存善念,涉世未深的学子们感同身受,深以为然。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嘎嘎,任你段清峰口吐莲花,唾星四溅,今天你也要将这个孩子交出来,你以为我们几院过来是要跟你讲道理的吗?涉及整片大陆的安危,难道不算仁义?再说......”冷笑之人指指己方阵营:“你觉得就算你要保,以你青萍这一院之力,能够抗衡我四院联合之攻击?莫要因为无关之人折了青萍数千年的根基。”

说话之人一脸阴狠,煽动性的话语令双方学子哗然,是啊,所有人都看得清形式,青萍的反抗之于四院,无异螳臂挡车,若论单对单,可能青萍无惧任何一方势力,可那是四院联合的力量,任谁也能看的清最终的结果。

段清峰听到此刻竟哈哈大笑起来:“羽北流,抓那孩子只是你们的目的之一,想来灭我青萍才是真正的目的吧,假借天机演算之名,联合四院逼迫青萍低头,趁机行卑鄙之事,想来这才是你们此行的目标吧!”

“清峰院长切莫误会,只要你交出那孩子,我们即刻退走,绝不为难青萍任何一人。”刚才说话的美妇急忙开口,看来她的目的确不是针对青萍而来,又或者,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青萍翻脸。

段清峰没有理会,转身正对这些青萍学子,脸色肃穆,朗声开口:“青萍自第一任院长创院至今,已有八千年历史,在这漫长的历史上,我们曾遭遇了数不尽的重创,几次差点惨遭灭门,可无论多么艰险的环境,多么可怕的敌人,青萍学子们从来没有低下过头颅,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青萍的学生,正是这种精神,才支撑着青萍跨越漫长时间,始终屹立于玄黄,你们告诉他们,我们会束手吗?”

“誓死捍卫青萍。”

几乎异口同声,青萍学子们热血沸腾的喊声响彻天空,此时此刻,无论青萍学子中间曾经有过怎样的矛盾,此刻手挽手没有一人退缩,无论曾经多么懦弱的学子,此刻都坚毅的站直身躯,眼中散发着决然的光芒,准备以身赴死。

人群中的兰念眼里一片湿润,他没有想到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会有这么多的青萍人站出来,站在他的前方,替他挡住滔天的风雨,哪怕明知不可为而义无反顾。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一脸成熟的,面带稚嫩的,那些平凡的,美丽的,此刻就这样毅然决然的挺直着身躯,如门口的牌楼一样直指苍穹。或许他们会死,可他们绝不会退缩。这种氛围令兰念热血沸腾,而青萍人这三个字,却如烙印一样深深刻在骨子里,终生不改。

兰念推开身前的学子,起步向前,身后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站定回头,画眉那清丽的脸庞有泪水滑落。

兰念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美丽的女子,仿佛要将她深深的刻进骨髓,兰念摇头,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停留了眨眼的时间,便挣脱了束缚,没有回头,继续前进。兰念清楚,他这次的抬脚,起步,落下后或许将是永远不见,但他不后悔,这短短的几日时间,让他感受到了前世那种浓郁的亲情及友情,让他想起了停留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妻子及亲人,这些素未深交的师兄师姐给他的感动,让他不忍也不会像一只鬃狗一样躲在人群的最后面,他抬头,挺胸,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以自己最洒脱的姿态来到人群的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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