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色森然,一路来听得山中狼嚎兽吟起伏。山路崎岖坎坷,众人借雪色穿林踏路。茫然的异路之上,回望叛众已被甩在后面。李让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换掉了自身所有的妆素,将大环刀交于与自家身形背影相似之弟子手上,自登幽径,于暗处随众人向密道前行。
一处古木丛生,野草蓬杂处,眼前一硕大的一块巨石横住前面去路。吴折以羽扇一指前方,道:“密道就在巨石后面,不知可有伏兵在此?”
一语才了,忽听得四外喊杀声连成一片,丛林中,山岭上火把并起,照亮周遭。但见从那巨石后面率先涌出一大群官差来,为首一人身材细高,面色蜡黄,三角眼,瘦鼻梁,面带倔横之气,谓众人道:“在下孙常,奉潘寨主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随后又高声对手下人道:“擒住持大环刀者有赏!”手下人听令蜂拥而至。
此情形亦早在吴折与梦清香意料之中,见贼众扑将过来,并不恋战,调头便跑,斯时来路上渐渐又火把闪烁,盈满山林,潘琪与潘环兄弟二人又赶了上来。两下夹击一处,梦清香与吴折带领手下岂是故作假意逃跑之态,试问真心想走脱,又路在何处?一伙人被围在叛贼与官差中,犹如热锅中的残底之水,转瞬即沸。何需要多少时候,就要覆灭。
当此际谁又会顾得周全那手比脚笨的吴折,一行人被冲得七零八烂。梦清香有心护他一护,怎奈已然身不由己,孙常率众围住她不放,自家周围刀光剑影穿梭不止,其铅华剑法虽然优胜于众贼,但自己身心早有疲乏之态,多亏掌中剑绝非凡铁,虽比不上燕双飞的仙鹤神剑可切金断玉,但它却保有不钝之锋,剁骨削肉一如劈雪断水一般容易。当初李寨主从江湖中无意间夺得此剑,甚为惊喜,不与别人,转赠予清香,足见对其爱戴。清香此时硬是凭着犀利的剑锋,刺穿一名又一名叛徒的胸口,划破一位又一位官差的咽喉,她左突右冲,英姿辗转,目叱剑喝,任敌人鲜血洗尽铅华,锦帽貂裘染尽血渍。
吴折观此情节,知此番自家大限将至,不如多赚他一条命是一条,能活一时是一时。恰此时看周围稍有轻松之闲,他拾起地上一名死者的刀,照前面叛贼当头一刀砍去,那人先时熟知吴折手无缚鸡之力,拿笔墨可以,动不得刀剑,原想过来擒他,不想却被吴折占了先机,也是他粗心大意,活该丢了性命,被吴折这一刀砍重脖颈,鲜血飞溅,当场毙命。而那颈上鲜血亦喷了吴折一脸,吴折要的即是这个效果,他顺势将刀又横于自己脖颈之上,做自杀姿势,一声惨叫倒地,倒得比被他砍死的叛贼还要快。
吴折之众这会儿已全在掌控之中,他的一举一动早有人注意,有几人觉得纳闷,如何吴折死的比被他杀得人倒的还要快,更是他自杀的伎俩不够专业,早被人看穿,三五人倒抱着好奇的态度前来俯身观瞧,吴折一见骗不过,挥手中刀又横扫过去,当场又将几人送命,见势吴折慌忙爬起身来,向旁边奔命。只迈出几步,噗通一声又被脚底下山石绊倒,回看时一伙狼贼又挥刀恶狠狠地砍来。吴折慌乱起身,眼见众贼雪亮的兵刃挥砍下来,他回手将羽扇拂将过去,一阵青烟蓦然喷出,众人毫不留情地笑纳大礼,随后便乖乖地到地入梦。
吴折侥幸的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道:“多亏我扇中的迷魂散矣!”正自家得意之时,忽听有人喝道:“吴折匹夫,设计放走李让,看我不取你狗命!”闻声看去,见潘琪已带人杀到面前,潘琪见所围追之人中竟是个假扮的李让与梦清香几人,不觉气上心来,大骂吴折道:“不知死的老东西,还不束手就擒!”吴折亦全无惧色,轻摇了摇羽扇,不屑道:“潘琪逆贼,有本事来降我!”
手下人早过来擒拿,吴折依旧拂扇而迎之,又见青烟散出,此番众人岂会再上其当,退身捂鼻躲让,皆不敢向前,而吴折已被众人围在当中,无路可走。弥留之际他却一股脑地将迷魂散向周边遍散,可惜那散却正将自家围绕起来,别人皆捂鼻暂避,他却在当中尝尽了迷魂散的味道,青烟散尽,自家老老实实地倒于地上。
潘琪见状不觉咧嘴苦笑道:“李让手下竟这般一流的废物,空想山岂有不亡之理?”
在看一旁梦清香尚在人群中绝命挣扎,手下人一时尚难擒她。遂潘琪命道:“长枪伺候!”一声令下,贺惊雷手下捕快孙常带人以长枪围刺清香,一时间已然精疲力尽的清香手中铅华剑被长枪格挡的嗡嗡作响,徒留败退伤身之险,更无还击之力。可怜退身之际的清香她香喘不跌,吸不完无眠之恨。汗侵秀鬓,湿透了义胆胸襟。
眼见潘琪将要擒获清香之际,忽听得背后一片大乱,见一彪身大汉,威怒震天,高声断喝道:“潘琪逆贼,休伤吾妹,李让在此,快拿命来!”清香与众人举目观瞧,但见果是李让如一只被激怒的雄狮般,挥刀自背后疯狂砍杀过来,在李让的怒吼声与刀光之下,众山贼如波开浪裂,纷纷倒地毙命,生死血路转瞬被冲开。李让单枪匹马驱散叛贼,来在梦清香面前,扶起命悬一线的清香。
清香苟延残喘,无奈问道:“大哥,你为何又回来了?”
李让跺脚愤恨道:“大哥我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我自家逃之夭夭,一走了之,剩我兄弟在此山头代我殉命,是何道理?”
原来李让随众兄弟来至密道口,见事情如他们所料一样,梦清香和那假扮他的弟子以及吴折果真将埋伏之人引开,他自暗中悄悄来到密道中,竟无一人把手,他潜入山洞中完全可以逃出去。少行了一时,李让自思量:“我李让身为一寨之主,今日落到弃刀换服的地步,更害了一干兄弟的性命,逃将出去又有何面目生于天地间?潘琪负我,我眼看众人殉难,置身事外,又如何对得起众兄弟对吾之追随?李某与叛贼何异?”想此李让更不犹豫地转威风,行虎步义无反顾地从密道洞中奔出,回到山中。
潘琪哈哈大笑道:“够义气,我等的就是你这个大义之人,求之不得。本债主今时就成全了你等。”
李让见潘琪洋洋得意之态怒吼道:“潘琪逆贼,今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两人斯时隔着重重人障,见伤不到潘琪,李让狠命手中刀飞将出去,直刺潘琪,手下早有人挥刀搁挡,怎料李让力大刀猛,那手下一刀并未隔开李让那飞刺之刃,其余威不止 ,穿将过来,险些要了潘琪性命,潘琪惊险得栽倒于地,喝道:“生擒此二人,要他好看。”
一声令下长枪如林,刺向李让二人,李让赤手扳住刺来的数支长枪,身中数枪,李让全无痛意,虎目圆睁,断喝一声,竟将扳住枪支折断,连同那几名持枪的官兵一同被掘得翻飞。叛众见李让双目喷血,怒气澎人,如瘟神一般,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向前,李让夺下一支长枪疯刺反贼,一时间只杀得惨叫连连,尸铺脚下,鲜血横流。众人对清香二人的包围之势渐渐扩大开来。但这一切只是暂时的景象而已,此刻的清香再不能再象先时那样维护在李让身边,她有的只剩下自保的气力,虽然铅华剑锋刃犹在,但清香的气力已然消耗殆尽。
尽管李让足够英勇,尽管他的怒吼可以让这暗夜变色,更可让一干叛众丧胆,但他却无法扭转今夜的败局。寒风凛冽,催过山林,喊杀声渐渐隐没在萧萧风中。满山的火把也收敛起来。李让一身伤痕,不过身边的梦清香在他的掩护下却未有伤害,两个人寡不敌众,一同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