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琪自这一晚被无头尸惊吓过后,一连数日神不守舍,原本暗夜里有些胆怯的他,对鬼神更加敬畏,对后山的主人更尊敬得无可不可,心里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唯命是从。不过令其感到些许宽慰的是,自那一晚主人以幽魂之态现身,发号施令后,却再也没对自己有任何的要求,也再没见过自己。
十三日,天空簌簌飘雪。
潘琪依照主人的指使,整顿好空想山人马,向西岭进发。
雪安静地从天而降,再一次装点着远近的千山万林,樵夫收斧,猎户藏弓,一切都在大雪中静谧着。唯有潘琪一行人踏着棉絮琼花,穿过冻岭冰溪,向西岭跋涉而去。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一处山坳中,当潘琪带众正行间,忽听得头顶高山上响起了歌声。
潘琪在前面感觉不妙,但见前方路上白雪翻动,雪下闪出无数刀客,见为首一人年过四旬,一脸的络腮胡,形容魁伟,面带不尽杀气,正是先时的大当家——李让。潘琪暗叹道:“原来西岭早有准备。”
那李让一见潘琪,便圆睁虎目,挥手中大环刀,喝道:“潘琪小儿,快拿命来!”一马当先向潘琪冲来,离潘琪不足一丈远,李让纵身而起,大环刀劈空而下,直取潘琪。潘琪今日从空想山一出发便心怀忐忑,神情恍惚,见李让那一刀劈来,竟无动于衷,反应迟钝。手下人见势忙驾兵器拦截,铮!一声脆响众人的兵器都被打落于地上,李让横刀开去,大环刀不但割破天幕,更斩断一干人等的头颅,血花伴雪花同绽。恰此时两边山头喊声大震,数不清的西岭弟子从山上冲降下来。
潘琪部众一见甚为慌乱。李让砍死数名叛贼,继续挥刀砍向潘琪,潘琪此时也晓得摆刀接驾, 噗通一声,只一招潘琪整个人便倾倒在李让的大环刀之下,摔得一身雪渍,众弟子慌忙上前救助,潘琪弄得满脸残雪,嘴角也被磕破,鲜血流溢,倒又像是个那夜向他发号施令的不死冤魂。
转眼间身前几名弟子早被疯狂的李让砍翻在地,刀光闪处,大环刀又到,潘琪二番挥刀拦截,无奈李让力猛刀沉, 一刀之下潘琪直觉的臂膀发麻,腿肚发软,一个趔趄险些又栽倒于地上,手中刀几欲撒手。挥刀再战,大环刀下他被打的东倒西歪,连滚带爬。
当此际,潘琪哪有心思再战,虚晃了几招,掉头回跑。李让哪里肯放过,大吼一声,疯狂追杀。数名弟子摆刀想拦住李让,李让大刀豪砍下去,众人一并接招,却被他一人逼得倒退身形,李让翻手腕,火星钻射之时,划天一式将众人的掌中兵器全部挑飞。李让口中道:“逆贼,背信弃义,竟不认得李某矣!”
一语竟说的众弟子羞愧难当,更见李让双眼泛红,仿佛一只怒不可遏的雄狮相仿,众人吓得纷纷败走,随潘琪仓狂而逃。更有一部分人见李让归来,不战而降。忧闷中的潘琪率众拼死败走,这会儿郦云豪已从山上杀将下来,空想山这千余名失意之众,怎能抵挡住来自西岭的三千锐意之狮,霎时间血花开遍山坳,转瞬过,白雪复掩埋寂寞。
潘琪在雪地里正迷茫之际,见前面西岭主郦云豪潇洒地飘曳长发,手提双节棍正在恭候,见潘琪狼狈而至,小豪抿嘴笑道:“佩服!佩服!”
潘琪一指小豪,道:“郦云豪,别以为西岭势大我便怕了你,今日豁出本寨主性命,也要与你西岭一较高下!”潘琪知晓自己分明是在硬着头皮说话。
郦云豪缓缓从山石上走下来,却不理会他适才之语。看着潘琪面带怜悯地苦笑道:“我真佩服燕大哥暗夜之中竟能在西岭和空想山任意往来,哄得贺惊雷与你对绝一场,吓得你乖乖的跑来中我的圈套。这是何等令人佩服的功夫?”
潘琪闻听顿时心灰意冷,不解地问道:“你是说燕双飞骗我今日来此?”
“对呀,燕大哥说他那夜装鬼把你吓破胆了?所以你才能今时跑来送死!”
潘琪闻听一声冷笑,暗想那夜装鬼的原来是燕双飞,真险些吓丢了自己的命,于是气不成声,愤愤道:“燕双飞,坏我好事,我——我——”虽是气愤,潘琪却想不出用何等办法来对付燕双飞,气恼之余,他挥刀直奔郦云豪而来。岂知在郦云豪的双截棍面前,潘琪的手中刀比在贺惊雷的参天剑面前还要笨拙的多,郦云豪手中那看似短小的两截短棍,在他使起来却是那样的灵便而又刁钻,迅捷而又威猛,不受任何兵器招法套路的制约,潘琪徒闻西岭主武艺怪异精湛,岂知他有如此一绝,怎能与之相敌?
几次铮铮的刀棍相磕之后,潘琪手中刀已被双节棍打飞,接着他的肩膀和脑袋都遭到了棍子的痛击,身上的伤痛不暇顾及,郦云豪的当头一棒直打得他一阵剧痛,脑袋仿佛要裂掉一般,苍山白雪顿变得昏天黑地。脚下登滑,潘琪又栽倒在山石旁。
手下人将其扶住,夺路而走。一部分人留下牵制郦云豪。小豪手中双节棍尽展神威,眨眼功夫,十几名空想弟子几乎全倒于郦云豪的棍下。这会儿李让追将上来,见围困的山贼只剩二人,谓郦云豪道:“贤弟在此收拾叛贼,我去追杀潘琪那败类!”说着话飞奔上前,继续追赶潘琪。
小豪见两名空想山弟子已朝自己 挥刀冲来,他并不躲闪,反朝二人冲将过去,以奇快的速度一拳击重一山贼小腹,另只手并拢的双棍同样地点在哪贼人的关元穴上,两人立马捂腹作痛,动弹不得。郦云豪不紧不慢的腾出左手,按住那弟子的脑袋向一旁推去,那人随之倒地。
接着小豪又用持棒的右手合棍一拨另名弟子脑袋,那人也随之倒地。郦云豪将双节棍掖在腰间,摇头微笑着对二倒下的空想弟子:“小kiss,不堪一击!”
潘琪率残部在雪地上朝空想山败走,此番进军西岭,明知败多胜少,他虽未能筹划胜利之策,但却准备了败走之法。眼见后面李让带西岭弟子欲赶上来,他忙命手下抛出事先备好的迷雾丹,见那丹丸虽小,但抛出后却强烈地爆炸开来,大雪中顿时烟雾弥漫,锁住前方去路。
雪色与雾色交融在一起,难辨去路,李让不忿,还欲冲破迷雾赶去,但那迷雾的味道却让他感到了阵阵的眩晕,几欲昏倒在地。
郦云豪从后赶来,辅助李让,谓后面众人道:“烟雾中有毒,大家小心,暂停追赶!”众人听令,不再前去追赶,只待烟雾消去复前行。
虽然只是一时的拦住众人去路,但还是给了潘琪逃走的机会,潘琪捂着尚在痛楚中的脑袋,率众朝空想山前行,以为来到山上凭山中机关埋伏,可也遏住郦云豪的攻势,其弟潘环更可在山上迎接自己。
抱着这一线希望,潘琪逃奔回自己的避风港——空想山,来至山脚下,方欲赶上山去暂做休整,见山上忽地闪出一群人来,前面一人生的风流潇洒,器宇非凡,怀中抱一柄精美绝伦的宝剑,此人身边挨着一女子身着狐裘,生得秀丽动人。
潘琪一见心中叫苦:“休矣!”原来山上带众迎来的不是他的弟弟潘环,而是燕双飞和梦清香。他们做事远比自己更为周全。原来当潘琪带众赶往西岭时,燕双飞与梦清香已带着部分西岭弟子朝后山雪路踏上空想山。此时守山的潘环手下已无太多空想弟子,在燕双飞面前此时的空想山和空山无异,两人轻而易举的将空想山拿下,将潘环擒住,压入狱中。
清香挺掌中剑一指潘琪曰:“潘琪,汝忘恩负义,丧绝人伦,今日即使你的死期!”说着挥剑欲刺潘琪。
燕双飞一手拦住梦清香,道:“香妹伤势未痊愈,燕大哥在此,何牢你动手!”说着飞身形朝潘琪残部扑来。
潘琪心想此刻主人应该出手了,为何他还没能相助呢,难道他要眼见自己毁败而不想去打开他所谓的成功之门了吗?可惜他此刻已被主人推上了绝路,不会再有人救他。
见燕双飞迎来,众人哪有精力再战,复将迷魂丹朝燕双飞投来,迷雾毒烟顿时封锁前面视线。燕双飞毫无忌惮,嘭一掌向身前愁雾开去,顿时打得雪散雾开,看的见潘琪正朝山下贺惊雷的帐篷逃去。
潘琪此时完全成了丧家之犬,无处可依,慌不择路,在贺惊雷的大营中来回窜行。
雪纷纷,似一道从天而降的帘幕,遮住所有人视线,而贺惊雷丢下的营帐在大雪中仿佛如一座座迷宫,与雪色、山色、天色融为一炉,无从分辨。燕双飞在营帐中搜寻一时,见潘琪他们身影疏忽即逝,追寻不定。又一时众人遁入这无边雪色中,凭空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