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说起来还真不如一般的人家好找。直到丑奴儿被那名先生抓回去之前,苏璃也没什么兴致去看看这城郊景色,只得出这么个结论。
也非指路之人糊涂,而是这条路所谓的拐与直,苏璃走了许久也不过几个岔路,不过路却不直罢了,想来山间小路哪有直的道理,那人好心恨不得几个拐都与她说清楚了,想来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思及路上所遇之人千姿百态,也是妙趣横生,神游天外的苏璃竟自由心感悟:“看来遇见众生即是幸运。”复又觉得自己真是老气了,还是将这话淡忘了比较合适。
“姐姐!我们到了。”
丑奴儿的叫唤让苏璃回过了神,映入眼帘的是不甚起眼的门扉,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门前铺陈几块青砖,有些光滑。周围高高的围墙与树木杂草混在一起,与打扫十分干净的正门相比破败了些。
门前落了锁,只见那先生掏出钥匙推开了门扉才向着苏璃儿一请笑道:“自扫门前雪,让姑娘见笑了。”
苏璃尴尬的笑了笑,赶紧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唾弃一遍。
“姐姐快来。”未等苏璃与兀自牵了骡子的先生道声谢,就被兴奋异常的丑奴儿牵着跑了,只来得及回头歉意的看了一眼表示没关系的先生。
跟着丑奴儿在这院子里七拐八绕,总算了却了苏璃的好奇心,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宅子竟如此之大,已然堪比林府,可惜道路杂乱无章,已经达到了以一己之力毁掉整个府邸的地步!
直到丑奴儿终于把他的大姐姐领回自己的院子,苏璃只好对他的记忆力暗自佩服。
从丑奴儿兴奋异常的情况来看,这方打扫的十分有人味的院子就是丑奴儿的住所了,院里等着一位打扮简单的女子。丑奴儿看了看她,扯高气扬道:“今天先生准许我不用习业了,因为我要照顾客人。”
那女子笑了笑对苏璃道:“姑娘是?”
苏璃却恰好有疑问与那女子同时问道:“我……来时,院门落了锁。”还往来的方向指了指,估摸着也没指对。
哪知那女子仿佛并未听到她的话只是和气道:“我为姑娘收拾一间客房吧,一会收拾好了,我来领姑娘过去。”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丑奴儿似乎早已习惯,拉着苏璃道:“姐姐不用理她,她就这样。姐姐今天就留在这里吧,从这里回城这个时辰是来不及了的。”
院子的中间摆放了一张圆桌,桌上放着还温着的点心,丑奴儿掀开盖子,将里边的小盘子掏了出来。
“对了,姐姐不要乱走,这里边很容易迷路的。你来陪丑奴儿说说话,丑奴儿都没人陪,姐姐,你多留几天吧。”最后竟然央求起来。
苏璃拿这样的央求没有办法,偏她自己又不知该怎么面对韩子伏,更是左右为难,一肚子苦水。反正眼下她也走不了,干脆随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那句“箴言”,点头应下了。
月上梢头,苏璃实在没有想到,丑奴儿这样大的孩子居然十分有话聊,除了言语上还有几分稚嫩外,几乎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思路严谨细思极恐。
他再三叮嘱她晚上不要乱走,并告诉她如果迷路了该如何如何,仿佛知道自己真的会乱跑一样,苏璃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真准。
先前那位女子将她带到了一处院子便离开了,除了嘱咐有需要可以叫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苏璃还纳闷这么神出鬼没如何唤她,才发现那屋子里从吃食到热水甚至换洗衣物一应俱全,吃食是温着的,水是不知哪里引来的温泉水,修了一间类亭罩在了这院子中,四面则由巨大的山水长屏围了起来,又是活水实在奢侈。
苏璃被这般待遇迷了眼,实在想出去转转,总过这么大的宅子没有几个人,不至于被发现弄的尴尬,况且她也想好了,只是在路上走走,不进院落便也算不上逾矩了。
至于迷路,她沿路用小石子做了记号,可谁曾想,她找不见自己的记号了。想起丑奴儿的嘱咐,苏璃实在唤不出口。叫大哥哥的名字?她怎么可能叫的出来。
苏璃决定自己宁愿在这里转到天亮,也不丢这个人。
…………
苏璃所住的院子取名言之,实则是韩子伏住所的偏院。偏院与主院之间只相隔这处温泉,温泉修葺精致,道不像这座宅邸的风格,更像是后天修葺而成。
温泉里此时正有一人洗浴,散在一边的衣物有些隐隐的血迹,衣摆落在水里,便也由着丝丝如烟散开了。
“不愧是世家里出来的公子,鹫羽一楼的主位,真会享受!”
齐燿赞叹不已,说着将自己扒的一点不剩,韩子伏只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在他跳入温泉之前,起身披衣出去了。
“你行!”
韩子伏没有理会背后吆喝的的齐燿,借着月光便直接回了房,一头倒在塌上。
鹫羽以轻功为绝学之一,他虽有些武学基础毕竟半路出家,与齐曜一日疾行已然不堪疲惫,将睡欲睡之时,白日那女子又冒了出来:“公子,丑奴儿带回了安陵主的女儿,说是与您认识,现下跑出去了,做的记号清理掉了,其它未有特别的举动。”
韩子伏应是累极了,没有回答,轻轻的呼吸声在塌间响起,那女子等了一会,自行取了帕子,坐在塌边替韩子伏一点点揉净未干的湿发。
可怜苏璃被正闹脾气的齐燿一句随她去丢在黑灯瞎火的宅子里,一晚上也没找到回去的路,这里有可能关心她的三个人中两个人睡得死沉。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韩子伏这一睡天便也将明了,那女子没走,还捏着韩子伏的头发,韩子伏看了她一眼,她也坦然:“打发时间。”
不过昨晚她说的话韩子伏应是听到了:“人呢?”
“还糊着呢。没回来。”
“你将她安置在我这里了?”
“公子这处自然最符合领主女儿的身份。”
韩子伏叹了口气:“那也不合适。”
“是。”
韩子伏这个人,谦谦有礼、文质彬彬都是装出来的,世家刻在骨子里的枷锁,自然而然却不由心。他最清楚什么适合自己,也知道怎么做最合适。
昨夜的事他耍了性子,自然不允许再有第二次,但要说愧疚之心,先前没有,现在,自然也没有。
不过他觉得,自己对苏璃应当是特别的。例如,枳风珠。
枳风珠在寒风中最适发挥效力,苏璃借着它的光大大方方就将一处石凳睡着了,想必梦里香甜,自至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韩子伏没有这样近的看过她,实际上她的姿态十分漂亮,虽然现在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但她给人感觉很干净,让人着迷的干净。
将人打横抱起,枳风珠的效力稍稍减弱,苏璃自觉向他怀里拱了拱,像极了公孙琉璃从北域抢来的猫儿。
“好香。”
见她还会梦中呓语,韩子伏竟笑了。
将苏璃送回偏院,韩子伏的眼皮又打起了架,好在床还算大,他便合衣倒在了一边。
这一睡就时近午后。
苏璃悠悠转醒,与他人不同的是她是个只要睁眼就立马清醒的体质,感觉自己卧在柔软的床铺上,她估摸着该是谁把她送回来了,拉了个懒腰,正要观察下四周,就发现了身旁侧卧的韩子伏……
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因为韩子伏不但衣着整齐,看起来还十分疲惫。眼见他的眼睛动了动,然后悠悠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真漂亮,不过一看就还糊着,没睡醒呢,苏璃心里不由乐的。
再次见到这个“诡丽”的男子,早先的话又忽地蹦出来——看来遇见众生即是幸运,苏璃叹自己已是立地成佛,还是早日脱离凡尘为妙。
韩子伏撑着坐了起来,没有束起的头发连眼睛都挡住了,看他不耐烦的用手捞了捞,抬起眼睛盯了苏璃一会,复又察觉了什么问道:“饿了么?”
苏璃仔细想了想,点头。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苏璃只见他将落下的发丝一股脑全捞到脑后,起床出去了。走时还丢了一句,“隔间可以洗漱。”还贴心的替她关了门。
时间卡的很准,苏璃洗漱完毕,他便也回来了,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边的东西一摆出来苏璃的口水就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鸡丝,雪梨羹,素什锦,凉菜,还有一碗小火米粥,浓淡相宜。
苏璃眼睛亮了亮,跟着韩子伏往桌前一坐,虽然咋一相见还有些拘谨,但谁耐得住美食的诱惑啊,苏璃很快便大快朵颐起来。
见着韩子伏也就只吃了自己的一半那么多,苏璃自觉自己胃口并不大便多了句嘴:“你吃饱了么?”
“我并没有吃正餐的习惯。”
韩子伏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可把她噎的不轻,原因无它。不食正餐是不知道多少辈前的**俗了,虽然都是以前的贵族,现在也有沿用的家系,但苏璃认为吃饭不能吃饱就是自己找罪受,并且十分唾弃这个行为,一日五六顿纯属浪费时间。
她为韩子伏并不开明的习惯感到痛惜。虽然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不这么想了。
苏璃吃的满足叹道:“看来韩家也是家学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