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脚步声疾。韩府回廊几个家奴喘的甚急,额头上冒着汗珠也无心顾及。
“快!快去请家主,公子又病犯了。”
“啊!”
“诶哟!”转角处急,月儿一头撞上来人,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惊呼一声。
“没长眼睛么!撞伤我家大人,当心你的小命!”来人身旁的侍从急忙扶住自己大人,回头厉声呵斥。
来人上了年纪,此时一身烫金衣袍,眉宇间气宇轩昂。月儿一见,急忙伏地叩首,声音带着颤抖:“魏,魏大人。”
魏延征适才听着内院吵杂,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便令家奴转来看看,不料转角让人撞个踉跄,火气上涌,皱眉整了整身上灰尘,正要责骂几句,听人话语确是耳熟。“月儿?你且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月儿是香影的贴身侍女,这么急忙想来魏延征也猜到几分。月儿吞吐却也不忘正事,连忙答道:“魏大人,是我家公子病犯。月儿躁急,无意冲撞,还请大人海涵几分,待现事了了,再来向大人请罪。”
“不过区区一个侍女,你……”魏延征拦下欲斥的家奴。
“怎么说我也是香影的叔伯,他既有事……这样,你们去请韩林。月儿你先带我去看看。”
此番处置已是给了极大的面子。月儿却开始犯难,公子犯病家主一向不许外人靠近。“这……”
“嗯?别忘了你不过小小侍女,我魏延征的话也如此不中听了?”
“月儿无意,大……大人请。你们几个快去。”月儿一个神色,其余家奴应话,匆匆离去。一边月儿领着魏延征折回竹陌。
假山错综流水横折,这条路魏延征已走过无数次,无数次赞叹其构造巧妙煞费苦心。静湖中锦鲤几许,而莲叶田田。
走的匆忙,忽而如若蚊声的轻哼透过门扉传出,压抑且沉重,魏延征一听心中大感不妙。香影年纪虽小,却心思稳重,若为平常,断然不可能如此。
月儿还站在门前踌躇不前,魏延征已然推门而入。屋内暗香赢赢,青玉茶盏碎了一地,那个平日温和答礼的孩子正缩在地上,脸埋在散乱的发丝之下,浑身颤抖。
魏延征见此情形也不管不顾,直附下身去,宽大的袍子擦在地上,三青绣纹褶曲。“这是怎么了,如此这般,我竟从未知晓!”语气大有不满。
魏延征本与韩家家主知交甚深,又是朝中大臣,这声下去,门外赶回来的侍从忽的跪了一地,一声不吭。
韩香影缩在魏延征怀中,紧紧扭着他的袖子。月儿毕竟是韩香影的贴身侍女,只好上前答道:"公子这病从小便有,也请了无数名医,可都说公子脉象正常,并无病症,除了每月疼痛再无其他。"
“魏,魏伯伯?”韩香影忽然惊呼,一道道形如枯枝的痕迹在他全身蔓延开来。
魏延征听人叫唤,低头看他,瞳孔睁大,“这叫无事,那沐清远呢,可有请过?”
“天,天医谷主已然退隐,现任谷主说无病之人不救。”
说话间,韩林人未至而声先到:“魏延征你发什么疯,我儿子的事我比你担心。快,快松开,谁准你动我儿子!”
语毕他大步进屋,夺过自己儿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韩香影疼痛渐消,昏睡了过去。韩林替儿子理了被子,“你有何事,我们偏阁去说。你们照顾好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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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竹陌的小院置上几张藤椅,月圆如盘,院内清辉尽洒。
清风习习,果盘中珍馐诱人。韩香影斜倚在榻,嘴里还咬着半边樱桃,含糊不清说道:“爹,那天魏伯找你说了些什么?”
“臭小子,坐起来说话!”
“您老不也歪着。”
“你什么时候能像对外人一样对下你爹我?尊重!懂么?”
“那多见外”
“……”
韩老气了一阵子不语,忽而转头看见儿子正撑着头发呆,眼神又柔和下来,都十六岁了。哎,十六了啊。
“哼!你魏伯伯下了帖子,袁家老爷子的寿辰,你替爹去支会支会,人老了,略懒。”
“懒得发慌?”
“放你……两日闲假。不理铺子,不学书。”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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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大门来客不绝,相互寒暄。横梁上挂着大红的灯笼,鞭炮的红纸零零碎碎铺了一地,踏在地上车马无声。
韩香影一身紫云灰华服,腰间绕着银丝宫绦,颊边一缕碎发垂散,眉目含笑:“王管家。”
“哟,韩府的小公子,你爹未来么?”
“家父头风犯了,只好由我来了。”说罢侧头向身旁月儿浅浅一望,月儿侧头回身。几个侍从抬上两个箱子,韩香影伸手接过月儿递来的礼单,大红的简子,金丝封线,正好称的指骨修长。
王管家双手接过,眼角的皱纹垒的多了起来。“看你们客气的,快里边请。”
韩香影向老管家略微一笑,“多谢。”领着月儿独自进门。
宴席设在室外,大红的绸子绵绵延延,其间绿树盆景交错,又有衣着缤纷者,来来往往总会与他寒暄几句。韩香影总报以一笑,适时会回几句,回的正在点上,引人开怀。
“香影。”远远的有人叫唤,韩香影回身望去,今日的寿星一身火红衣袍,正笑着向他招手。
“袁伯伯好。”
“哈哈,难得你能来。韩林那老家伙,我早就猜到了。”说罢还佯装生气,一副老小孩样子。
韩香影内心偷笑,跟着袁老爷子边聊边入席。待到正坐,众人皆起身祝贺,香影随之附和,便在一旁坐下。
席间觥筹交错,热闹不凡。
对坐一个蓝袍少年盯着香影看了许久,月儿又斟了一杯酒,也好奇的抬头看他,香影默默不闻。
那人终是按耐不住,过来向他举杯,“在下方冰琰。”
韩香影举杯与他隔空一碰,笑道:“韩香影。”
“噌噌”
数柄短剑同时出鞘,寒芒乍现。尖叫声四起,献血迸进,来的太过突然,有人还未及反映,便死于刀下。
“啊啊!!”
“有刺客,快逃!”
“哐!”
一片混乱,袁老爷子被一众家丁护着退出院子。
“喂!你也快走。”冰琰被人匆匆拉走,远了还不忘回头一望,只见一个灰袍的青年已单膝跪在韩香影面前,周围倒下一片乌合。
那个是?他的暗卫?
“公子请快走。”
韩香影向他一点头,起身随他迅速退到门外“月儿!跟上。”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青霜体力渐渐不支。韩香影一边退走,一边不忘观察战局。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忽而眉毛一跳,“青霜!回韩府!”
焚焦的气味刺鼻难忍,火光冲天,韩府早在一片火光中崩塌,横梁石阶仅余一片狼藉。
韩香影呆呆的立在门前,一夕之间,全都没了。月儿披着他的衣服跳下山崖,青霜助他逃脱死于刀剑。
“爹……”
“跟我走吧。”
“谁!”
“鹫羽宫右长老,公孙无惑。你本为鹫羽之人,羁鸟总是要归家的。”
“……”
“诶~天命无违,我早就算到,会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