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是穿了一段时间男装,眼下这套罗衫反而觉得麻烦,疾驰了几步给裙摆绊了两下只好慢下来,磨磨蹭蹭的去了柳叶阁。
柳叶阁出门是一湾湖泊,贴墙是曲折的走廊。类似南方的园林,但格局依然是一丝不苟。苏璃慢慢悠悠的领着侍女东绕西绕才到了这里。柳叶阁院子不大却近林府的暖花房,花鸟繁盛还有不少珍惜物种,平日里林老爷可是万不会随意让他们来这里。这次居然主动示好。想着莫不是有错在先,哪里会吃这哑巴亏。苏璃心中偷笑,也不忘顺带考量。自己爹爹可没这种雅兴了,那个家,实在闷得慌。
刚跨过柳叶阁龙飞凤舞的小扁,就一眼能望见院子里一身黑纱的人。
韩子伏正打量着院子里的摆设,想是已经用过饭了,见着苏璃来了,亲自沏了一杯茶。
苏璃见他手上还缠着绷带,忙伸手去接,两人在院里坐下。
韩子伏看她的样子笑了笑:“没那么娇气。”
“你这么说,我怎么都过意不去。”
苏璃手捧一杯热茶,静了一会,好奇韩子伏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一直盯着茶杯这下抬头一望,韩子伏不知在看哪里,她唤了几声那人也应,可就是有意避开她的眼睛。她也是聪明人,狡黠一笑娇声道:“韩公子?”
韩子伏避无可避:“苏姑娘前来,可有何事?”他也算是见过美人无数,堂姐也是武林第一美人,偏偏此刻乱了方寸。好不容易收敛心神,再次抬眼已一片清明。绝不再犯。
“没事就不能来么?”苏璃歪着头,看他先是无措,可就是不脸红。再来已恢复往昔。
“我找你们过安陵,不过是图个方便。”这番已作解释,却是苏璃心中想问,这下开朗却未免失落。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璃样貌虽不及公孙琉璃,却也是少见的干净剔透,似深山叮咚的清流,该是万分珍惜的。这下被点破了心思也不好意思拿看望伤势来挡,只道:“那,那个。明日中秋了。明日伯父设宴请你们一道”
“麻烦你亲跑一趟了。”韩子伏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苏璃从自己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匣子递给韩子伏,“我知道你们忙,不过请多留几日,有什么可帮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
虽是笑着,苏璃觉得人家就是不亲近,丧气的回去,韩子伏送至门口,推至再三才留在门口。而出门就撞见提着酒坛子回来的齐燿。
齐燿见着苏璃,下巴掉的可以塞下手里的酒坛子,可是尽管惊艳,掉了一地的糕点果子,就是不掉酒坛子。
苏璃看他掉了一地的果子知他随意惯了,也不理他刚过府便自来熟,提着裙摆跑了。倒是身后的侍女暗暗瞅他捂嘴偷笑。
苏璃走了,回过神的齐燿捡了几个好的果子,回了院子。他心宽也不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只是转而看见院子里的韩子伏,看着那件黑纱赞道:“好看。”说着就大肆打量起来,抬眼在他脸上狠狠刮两下。直看得躲在院外转回来偷看的苏璃好生妒忌。而那侍女早红了脸。偷声道:“小姐。”苏璃急忙打个手势静声。
韩子伏脸上现出无奈。
齐燿眼神暗淡几分,将果子放在桌上:“你倒是艳福不浅。”一边提起酒坛仰头灌酒。一边回了里屋高哼:“酒入愁肠,浮生一去!。。。。。”
“小姐,这。”
“呜呜。”
院外的两人早已感动的热泪盈眶,芙蕖看了看自己小姐眼里的眼泪打了打转转。两人不好在偷听,已离开了院子。
芙蕖拉着苏璃,苏璃叹道:“情深至此。情深至此。没想到啊。呜呜”
“小姐,他们。他们。”
“别说了,我们回去吧。我要是得这么一个痴情人。死也值了!”苏璃仰面望天,就此立誓。
小院里,韩子伏轻扣齐燿的房门,他刚才暗自神伤,一直看着自己:“你又何必呢?我与宫主也不尽像的。”
“哪怕与她半分相似。我都为他拼命!”齐燿这下的语气调笑十足,哪里还有半分凄凉的样子。韩子伏纳闷一脚踹了门进去,就见齐燿悠然的靠在椅子上,喝酒。
齐燿打了个酒嗝抬手晃了晃面前晃眼的人影:“院外那两个。偷听的。”
韩子伏这下明了,他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蓦然无语。偏偏齐燿好死不死:“我不好过,你也别想。”
“行啊,还来管我了。”话是说笑,韩子伏一手拎起齐燿握酒的手臂,另一手在他腰间使力,毫不费力的将他掀了出去,这样掀一个大汉出去,却还是好看的很。可见内功深厚。齐燿猝不及防被人掀了个底朝天,也不气恼,就地翻身再空中一翻接住下落的酒坛,一气呵成酒水一滴未洒。大喊:“谋杀亲夫啦!”
“哼。”
院中掌风呼啸,两人就此过了几招。皆是功力深厚。也未伤及院中一分。倒是韩子伏明显实战不足却胜在轻功。正是鹫羽绝学“略尘”。
“不打了。喝酒。”齐燿讨不得好,先停了手,知会韩子伏一起喝酒。韩子伏没那兴致,让他自己喝:“朴乐(yue)归隐多年,与这林府有些关联,你明日去联系鹫羽暗柱务必查出他的下落。还有那个刘轶和林歧然,这两人像是凭空蹦出来的。看看是否可以入手。我留下来探探。”
“美人儿,要伤心咯。”齐燿不知什么时候拿了那匣子,不用细看就知是天医谷玉容露,齐燿咋舌千金不换呐。提着盒子晃了晃“我帮你收着。”留给琉璃嘿嘿嘿。
韩子伏是正打算推门去看看丑奴儿的,听齐燿提起苏璃:“。。。。。对了,明日中秋宴别误了时辰。”说罢不再理他。
丑奴儿水土不服,已病了些日子了,一路上睡的时间多,醒来也是昏沉的。这下安顿下来也好多了。他本是达成了公孙无惑的约定,才得以下山,追寻压在他心里多年的心病。不过鹫羽苦寒,也磨了他的性子,对人多是冷漠,谁也入不了心。但这一日不清不楚,他就无法安生。谁想到,也会有个孩子这样死乞白赖的赖着他。
韩子伏轻手轻脚,只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丑奴儿睡得久了,也睡不着这下就直接坐起来了。
“起了?”
看见是韩子伏,丑奴儿红彤彤的脸蛋笑嘻嘻的,“一天吃了睡睡了吃,丑奴儿都要成猪了。”
韩子伏让齐燿去买的果子和糕点,这下糕点都碎了,果子也没几个。韩子伏拿在手里皱眉。
丑奴儿看在眼里,秦洛酒虽然宠着他却也绝对没有养出娇生惯养的性子:“碎了可还是可以吃的啊。”可韩子伏偏偏待人细腻,一点瑕疵也忍不得。直接就不给他了:“算了。糕点腻味,你大病初愈少吃也好。”倒了一杯温水给他:“睡够了就起来走走吧。”
“恩。”
次日一早,府里头热热闹闹的。嘈杂的声音都传到了韩子伏他们的住处。丑奴儿被吵得不行,牵着韩子伏要出门看看。丑奴儿今早心情很好,一来不知齐燿跑哪去了,二来仔细想想今天是中秋啊,怪不得这么热闹。韩子伏拗不过他,任他牵着出去。才出了小院就能看见脚不沾地的下人。
“快快快,把花摆好了。那可是夫人最喜欢的木槿”
“韩公子,这么早啊。小家伙可好些了。”
韩子伏向林伯颔首。
“老伯伯叫我丑奴儿吧。好多了,谢谢伯伯。”
“瞧这孩子讨喜的。”
这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外一声重响,类似木鱼之声。刘伯忙拍手道:“诶呀!老夫人到了。韩公子我这忙不过来,请担待些。”说罢就走了。
丑奴儿奇道:“为什么敲木鱼啊?”
韩子伏不以为意:“信佛之人罢了。想去看?”
丑奴儿想了想:“远远的看。”
本府之人回府,来客相迎或说去瞧多半不妥,不过丑奴儿看似乖巧,实则精明不少。这个位置,有座小榭。在此饮茶能看见进院的人,却也不会太失礼数。
才坐下不到一刻,等来的不是林夫人而是一身罗裙急步走来的苏璃,她的身边站着那位布衣书生,再熟悉不过了。
韩子伏先看见她,她看见他们后倒是先开了口:“韩公子,这么巧。”
同时那书生向前迈步,轻轻拱手:“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小生又与公子相遇了。”顿声,向小榭处望了望意思明显:“不知小生,可否。额。”
此话也不知是询问苏璃还是韩子伏。他们两人无论谁先答话似乎都作了别人的主。
丑奴儿瞧着苏璃,拍拍身边的凳子:“姐姐瞒的丑奴儿好苦。”意思你再不过来我就哭给你看。
苏璃无法,领着书生落座,韩子伏笑而不语。
“小生是来为刘轶刘公子讲些现状轶事,没想到韩公子也在此。”书生喧宾夺主,方一落座就打开话匣。
苏璃看着韩子伏询问的目光点头。
“师傅说,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书生折扇一打,笑道:“正是。既然有缘,小生就先自我介绍了。鄙姓李,单名哲,北域人士。出生贫寒也就不在细分了。敢问公子?”
“韩子伏。南域人士。”不做修饰,干净利落。书生叹服此人气质。刚想相邀出游,门外鞭炮响起。
“噼啪————”
“啊!——”
“丑奴儿?”
“丑奴儿!”
丑奴儿忽而捂耳下蹲,韩子伏的声音带着询问,苏璃一惊以为他要摔,忙去扶他。扶起来一张苍白赫人的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众人都吓了一跳。不等他强撑说出没事二字,韩子伏出手如电一记手刀。
苏璃扶着他没有叫人:“现下不方便呵人来,我先带先生去刘表哥那。劳烦韩公子将丑奴儿带回柳园。刘表哥也是医术高绝,我去去就来。”
推到韩子伏怀里的孩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却没有心情想这些,好似有什么东西没有抓住:“好”
白面书生也吓了一跳,匆匆回神,知道不能耽搁,只好急步跟上身旁的女子,绕开纷乱的人群。
“先生,不好意思了。”
李哲笑面相迎:“事分大小,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