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邦赶到费家时,警方已保护了现场。
萧邦进了门,见林一姝一脸惶恐;柳静茹女士哭得眼睛都肿了。
教授是在书房被杀害的。现场有四名人员正紧张取证。
“你叫萧邦?”一名三十来岁的年轻警官在教授的书房门口拦住了他,“听说,你下午到这里来采访过教授?”
“是的。”萧邦说。
“那好。你先别乱走,待会随我们到局里配合调查。”那警官目露怀疑之色,没好气地说。
“可以。”萧邦淡淡地说,“不过我想进去看一眼教授,行吗?当然,你们肯定不会让我进去。”
“你好生呆着,没听见吗?”那警官哼了一声,指挥摄影师拍地上的血迹。
“我想找你单独谈谈。”萧邦小声说。
“要说,到局里去说。”那警官瞪了他一眼,“没见我们正忙着吗?”
“我想请你移步,单独对你说句话。”萧邦再次恳求,“对这个案子,或许有帮助。”
那警官狐疑地看着他,被他眼里逼过来的一道寒光震了一下,便不再那么横了。“就一分钟。”他说。说完便向屋外走去。
出了屋门,二人来到院中。萧邦便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那警官不信,要看证件。萧邦说:“我没有证件,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身上不带这个。”
“那不行。”警官说,“说真的,你别想哄我,我还怀疑教授的死与你有关呢。”
正在这时,警官的电话响了。他一接,连忙点头:“是,是!”挂电话后,他才歉意地说:“对不起。既然局长亲自来电话,你可以进去。不过,你得等我将两位女士引开做笔录。”
萧邦点头,觉得这个警官比较有经验。
等年轻警官安排好后,萧邦便进了屋中。
此时天已微明。晨光透入屋内。
教授的书房朝南而向,在整个院子的最南端,外面就是一条约三尺宽的甬道,地面为水泥,尽头就是院墙。窗是两扇,约1米高,0.5米宽。窗关着,但没有从里插死。教授的书桌朝西靠墙,如果坐在书桌前,就是侧身对着窗口。教授的椅子是转式皮椅,向左转就正对窗子,而此时的现场正是教授对着窗子,看来凶手是通过窗子作案的。萧邦待摄影师拍完细节,向一位警察要了一双塑料手套戴上,才走到教授近前。教授胸口上插着的刀子,刀柄黑色,极短,不足成人的手满满一握;刀峰至柄处全部进入身体,看样子扎入力道迅猛,足以穿透心脏。
萧邦迅速扫了一眼整个书房。书房约40平方米,除门、窗和桌椅所占的空间外,靠墙部分全部是约两米高的书架,地面是有些老旧的木质地板,靠近书桌的地方只有一把小木椅,看样子并无移动迹象。书架分四组,同高不同层:二层的放置了瓷器和老式钟摆等器具,其余全都是书,线装古籍约占三分之一。然而整个现场看来,书架没有被移动或触碰的迹象。萧邦便将目光重点锁定在书桌上。
书桌是老式的朱漆木桌,桌面已有些斑驳,其上置一砚台,一笔架,一付眼镜,一把放大镜。笔架上架着一支笔管黝黑的狼毫,砚台里仍有墨,不过已很浅,显然教授是在上半夜倒了墨汁,现已快干了。桌上最醒目的就是一张淡黄色的宣纸了。其上是教授笔力遒劲的繁体楷书:
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
側見雙翠鳥,巢在三珠樹。
矯矯珍木巔,得無金丸懼。
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惡。
今我遊冥冥,弋者何所慕。
没有落款。教授写完后大概觉得很满意,便盖了自己的名章。
萧邦默记这首古诗,然后再看教授死前的形态。
教授斜坐在椅子里,浓血结在他胸前的灰毛衣上,黑乎乎一片。他半张着嘴,双眼睁着,死灰的眼珠里,似乎透出惊疑与不信;他左手牢牢地扶定转椅的扶手,似乎想站起来,但没有成功;他的右手五指曲张,手心向上,似乎临死前手里紧扣着一个东西,但还是被强行取走了一样。
其余并无异常。
萧邦仔细看了看窗子,并无被撬动的痕迹。
他又仔细看了看书房的门,亦无损伤痕迹。
于是他出了门,绕过屋子,来到书房外的甬道,仔细查看地面。地面比较干净,晨光里亦无异样;他抬头看墙,墙面离地约一米高的地方,有一个模糊的脚印。
萧邦立即重视起来,再往墙头看去。墙头的一块砖似被撞掉一角,撞损部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萧邦又蹲身下视,果见墙根处有一点碎裂的粉末,正是砖头撞损后掉下来的。由于没有下过雨,这些细微的痕迹比较好找。
萧邦皱了一下眉头。看来,凶手是在作案后跳墙逃走的。
他先请跟过来的摄影师拍摄了脚印和墙头砖的损伤情况,然后再伸手比划那脚印。脚印很浅,短而肥大,鞋底为“人”字形纹。从印迹前后均匀来看,凶手穿的是平底运动鞋。
这时那名组织此次现场调查的警官来到萧邦身边,轻声问:“萧先生,你认为此案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萧邦摇摇头:“目前还不能判断。不过从现场来看,凶手显然是经验丰富,所留下的迹象,目前来看对破案并无多大的帮助。笔录做完了吗?”
“正在问。”警官说,“我们一会儿就撤离现场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吧。”
萧邦点点头,将手套摘下,还给一名警员,没再说话。
半个时小后,警察们撤离现场,并带走了教授的尸体。
林一姝和柳女士坐在厅中。二人均脸色发白,表情惶然。
萧邦自己找把椅子坐下,将目光投向正擦鼻涕的柳静茹女士,小声问:“柳女士,你将如何处理费教授的后事?”
柳静茹一边流泪一边说:“我是外人,怎么处理?不过,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费教授的外甥阮凌宵先生。他在上海,今天下午就能到北京……”
“费教授还有别的亲人吗?”萧邦问。
“据我所知,没有了。”柳女士摇摇头,“教授生前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找阮先生。”
萧邦点点头,转头问林一姝:“一姝,你呢?”
“我?”一姝一脸茫然,“刚才警察做笔录时,让我这段时间留在北京配合调查……这,这真是太意外了。”
“我们三个,都应该随叫随到。”萧邦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是教授生命中最后见到的人,警方怀疑我们也在情理之中。放心吧,真相会很快查出来的,我们就按警方的要求,随时等待传唤吧。现在,我想去单位报个到。一姝,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出去走走?”
“我跟你出去转转吧。”一姝站起来,弯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在柳女士的脸上贴了一下,“柳姐姐,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柳静茹木然点头。
萧邦带着一姝出了费家,来到街口。正有一家永和豆浆餐厅热闹营业。萧林二人进去,要了早餐,可谁都没心情吃。
吃早餐的人很多,人声鼎沸。萧邦并没有着急问一姝教授突然死亡的前后迹象,只是催她喝豆浆,吃包子。
一姝懒懒地吃了几口,眼神里以前那种青春活力已荡然无存。萧邦结了账,看了看表,对一姝说:“北京城里,除了费教授家,你还有什么熟人?”
“没有。”一姝摇摇头,“以前在大学里几个比较好的朋友,其它省市的多,其余的都是国外的。”
“那你到哪里去?”萧邦问。
“我不知道。”一姝六神无主。突然,他抬头直直地看着萧邦:“萧大哥,你知道花旗银行在哪里?”
“在建国门的光华长安大厦。”萧邦说,“怎么,你有事?”
“我想请你陪我去一趟,行吗?”她露出恳求的眼神。
“行。”萧邦看看表,“不过,我今天上午要到单位去,咱们快点。”
一姝随着萧邦到了美国花旗银行北京分行。在贵宾室坐定后,一姝对一名女业务经理说:“我想请你将一笔钱马上转出来,行吗?”
业务经理给了一姝一张单子,微笑着说:“可以。请填写好后我们就办。”
一姝在单子上写了一百万人民币的数字,扭头问萧邦:“萧大哥,你的开户行是哪家?账号是多少?”
萧邦一愣:“你要给我钱?”本来他认为一姝是来取钱留用的。
“对。”一姝说,“先付钱,再签协议。”
“你……你上次说的,是真的?”萧邦没想到这丫头说干就干。
“当然是真的。”一姝说,“不过我加钱了,定金就是一百万,一年后再付你一百万。萧大哥,你看行吗?”
萧邦摊了摊手,一把抓过一姝手里的单子,揉成团捏在手心。“你先别急嘛,这事回头再说。”他拉了一把一姝,站起来,对业务经理说:“对不起,我们没商量好。过会儿再来。”说着,也不管一姝同不同意,拉他出了贵宾室。
在电梯里,一姝差点哭了:“看来还是请不动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请我?”萧邦不解。
“你家在哪儿?”一姝答非所问,“我要到你家去。我有事要告诉你。”
“好吧。”萧邦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