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锐的冷笑声仿佛就在张洪孝耳边响起。
张洪孝急急回头,没有看见人,细细一听,才发现那笑声其实是远远从花心谷中传来的。
“正主发话了,我们走。”黑肚大笑起来,当先走向花心谷。
难道还要打?张洪孝苦笑摇头,跟着黑肚和十散仙走向花心谷的入口。
青草地仿佛一张硕大无比的绿色密织绒毯,繁花在这青翠干净的草地上点缀出红白黄紫各种色块,大树如华盖,繁密的枝叶在空中遮挡出一块巨荫。
大树伞盖下,芳草地上,铺着一张以华丽的流苏装饰,而且质感很好的地毯。
地毯很大,八位轻纱罗衣的美人,轻巧地围坐在一起,云鬓流动,风姿影绰,她们绝美的姿容,竟比百花更美,她们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清新而带着木叶芬芳的微风般自然可爱。
乱花渐欲迷人眼。
地毯之上,美女包围当中,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正以美人玉臂为靠,玉腿为枕,舒舒服服地斜斜半躺着。
这人穿着一身锦衣,金边银线,显得极是考究而华贵,宽大的衣襟松松地铺开。他乌黑而柔软的长发束的很整齐,束发的丝带居然也是乌黑柔软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头上束着一根发带,显然这发带极为珍贵。
他肤色很白,甚至可以用苍白来形容;鼻子并不高挺,却很直;眉眼都是细长的,眼角和眉梢都微微向上挑起,显出一种飞扬跳脱的个性;嘴唇很薄,锋利的唇线就像一把利刃。
锦衣是一种很轻佻的服色,本来是很难搭配的,也很少有人穿了好看,只是这样随意地穿在这个人修长的身上,却显得说不出的合适顺眼,更显得他这个人英俊而充满魅力。
他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一把很锐利的名刀,放在一个金镶玉嵌的名贵丝锦包盒中。任何华贵的的装饰,都掩不去他自身的锐气和价值,只能把他的气质衬托的更为突出耀眼。
张洪孝虽然从来也没有见过何三少,本能却清楚地告诉他,眼前这位美女环绕的锦衣人,一定就是何三少!
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着主人的面,一路横冲直撞地打了进来。张洪孝脸上微热,苦笑起来。这种事情,他还很不习惯,恐怕以后也都不会习惯。
张洪孝不习惯,黑肚却满不在乎地大笑着道,“何三少看见我们来了,居然也不站起来欢迎一下,架子还真大。”
“哼!我的客人我都很欢迎,只可惜,你们并不是我的客人。”何三少冷笑起来,笑声就像一把尖锐锋利的刀。
“哈哈哈哈!”黑肚又大笑,“不速之客好歹也是客嘛。”
“你叫什么?”何三少直直注视着张洪孝,完全无视黑肚的抬杠。
“我叫张洪孝,其实这次来只是长长见识,增加一些阅历而已,有什么鲁莽的地方,还请……”张洪孝尴尬地住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打了别人的人,然后请求原谅吗?
何三少冷笑着看着张洪孝的双眼,仿佛是在耐心等着张洪孝说下去,看看张洪孝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你刚才不是很行的吗?怎么现在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何三少冷冷道,缓缓坐正了身体。他说话的语气,是一种格外咄咄逼人的方式,
“这……”张洪孝脸色一红,他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废话少说,动手打一架比说什么都有用。”黑肚听的不耐,大声道。
“哦?你们就这么急着送死吗?”何三少的语气奇特地慢了下来,他缓缓挽了挽衣袖,轻轻拍了拍手。
黑肚忽然就不能动了,十散仙大惊着想冲过去,却也莫明其妙就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张洪孝被这刹那间的变故惊的愣住了。
何三少身边的八位美人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八双玉臂轻巧地扬起,十六只素手上,从指尖出牵出无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细丝,紧紧缠绕在黑肚和十散仙全身的关节和要害上,纵使黑肚和十散仙有再大的本事,被这坚韧而锐利的细丝牢牢缠住,他们也一动也不能动,只要一动,这些细丝就要在他们的关节和要害切下去。
这些奇特的细丝,本身不带任何的气息,又散布在浓密的草丛间,不但肉眼无法察觉,连神识也很难能够发现,原来这就是禁锢住了黑肚和十散仙的奥秘。
何三少说话引开黑肚等人的注意力,由他身边的八位美人在无声无息中就完成了禁制。
“美人情丝最缠人,何况是八位美人,你们说对不对?”说到最后一句话,何三少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美人,长笑起来。
黑肚和十散仙都已经被制住,剩下的张洪孝已经不足为患,也难怪他笑的这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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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抓住他们之后要怎么做吗?”何三少冷笑着问张洪孝。
张洪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正好还缺几个座垫,所以,我会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在阴凉的地方晾干之后,用最好的香料和岩盐鞣制,再填上最软的丝绒,让我的美人们用最精巧的手工,缝制成最舒适的座垫。”何三少淡淡地说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并不是很阴森,张洪孝听了,却已经心跳加速了几倍,手心背后也已经被冷汗濡湿,如果不是咬牙忍住强烈的反胃感,张洪孝很可能已经吐了一地。
这人居然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仔仔细细地说着一件很残忍很可怕的事实,仿佛只不过是在解说一项很完美的杰作是怎样诞生的。
“你知道吗?他们被剥了皮之后,如果剥皮剥的好,他们至少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活。”何三少居然还有补充,居然还在笑,“这个时候,我就架起一块大大的铜板,然后烧的通红,再把他们放在铜板上,他们就会拼命挣扎,看起来就像是在欢快地跳舞一样。”
这人简直就是恶魔!张洪孝终于忍不住,拼命呕吐起来,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张洪孝低声问道,他的冷汗,混合着他被呕吐刺激出的眼泪,让他满脸都是湿漉漉的。
呕吐过之后,张洪孝反而清醒了一些,何三少说这些话,必然是有所要求,否则他早已动手。
“我要怎么样?”何三少悠悠叹了一口气,沉默起来,仿佛在想着什么。
张洪孝木然站立着,一动也不动,他脑子也已经木然,仿佛是个已经定罪的死刑犯在等着最后的行刑。
“嗯,我想到了。”何三少忽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没有人能够模仿的笑容,残酷中竟带着一丝纯真和兴奋。
这笑容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看见了一只年幼的恶魔,天真而贪婪地撕咬着人类的血肉。无论多么天真幼小的恶魔,嗜血和残忍依然是它的本性。
这就是何三少令无数英豪心寒的笑吗?张洪孝浑身微颤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惊大惧之后,他竟莫明其妙地冷静了下来,他耐心地等着何三少说下去。
“我们玩一个游戏吧。”何三少带着他那种奇特的,残酷而纯真的笑容笑着道。
“好。”张洪孝毫不犹豫地点头。
何三少有些意外地看了张洪孝一眼,他没想到张洪孝回答的这么干脆,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决和迟疑。
“你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游戏,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何三少对张洪孝的轻率似乎觉得很不满。
“你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张洪孝缓缓擦去了汗水,反问道,居然还笑了笑,居然笑的好像还很轻松。
人生最痛苦的,并不是面对许多选择而无从判断,而是很多时候,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这种时候你能怎么办?大哭大叫?顿足捶胸?还是索性昏迷不醒?
你只能顺其自然,尽量放松自己,尽量忍耐,尽量保持清醒。因为,只有时刻保持着清醒而敏锐的反应,你才能在最锐利最沉酣的痛苦中发现那一丝稍纵即逝的转机。
那也许就是从地狱中逃脱的唯一机会!
何三少忽然冷笑,“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机会永远都有,只看会不会把握。”张洪孝淡淡地道。
“是吗?哼!我看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何三少不断冷笑着,张洪孝这种平静的态度终于激怒了他。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张洪孝笑了笑,“其实以你的修为,本来不需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也不需要跟我玩什么游戏。”
“哦?”何三少一愣,却怎么也听不出张洪孝的话里有任何的讽刺,“你的意思是说,反正你打不过我,所以宁可跟我玩一场游戏喽?”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也应该早就看出,我的修为是我们三人里最弱的。”张洪孝终于耐心地在语言里找到了一丝转机,“你的修为和智谋无疑极高,连黑肚和十散仙两位都能在不知不觉中被你禁制住。但我现在就要挑战你,我就是要赌一赌,赌你玩游戏玩的太多,已经不敢再出手,哪怕是面对我。”
何三少怒极反而大笑起来,“你居然挑战我?赌我不敢出手?”
“不错。”张洪孝淡淡点了点头,他这种平平淡淡的态度更让何三少无法忍受。
“很好,我就满足你。”何三少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站起身来,冷笑着一字一字地道。
他根本不相信,张洪孝会在自己杀人无数的量天尺下有一丝一毫生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