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和炭花的脚下步伐是同时开始起动的,他们的步法节奏完全相同,他们的步子大小也完全一样,就连他们迈步的脚都是同一个方向的同一只脚。
他们慢慢走着,在台上慢悠悠地绕着圈子,如果把他们的步点连起来看,恰好是在正方形的平台中心走出了一个非常精确的圆。
看的人有些发晕,走的人自己却依旧很有耐性,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分不清是卡布还是炭花,他们其中一个人加快了一点点速度,另一个人也几乎同时加快到相同的速度,一个人减慢了一点点速度,另一个也同时减慢速度。在他们之间,竟似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绕圈子的速度,从慢悠悠渐渐变为正常,又从正常渐渐变为快速,再从快速变为正常,正常变为慢速。这样变幻了几次频率,最终两人还是慢悠悠地在台上打转。
台下的人看的有趣,台上的人表情却越来越严肃,越来越认真,认真到有些吃力。卡布面无表情,炭花也已笑不出来。
他们的神识在圆圈里如太极图里的阴阳鱼一样纠缠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发生接触。
他们这种不战,外表的平静是平静到了极点,平静里蕴含的凶险也几乎到了极点。
此刻的天空,风声小了,层层的阴云越积越多,天色也越来越昏暗了,大雨将至。
谁也无法确切的知道,大雨究竟会在何时落下,但大家都很清楚,那只在顷刻了。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时间竟好似已完全静止。
滴答滴答,哗啦啦啦……
一颗、两颗、十颗百颗千万颗……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台下的观众纷纷放出气息,如伞一般将雨水隔绝在身外。
卡布和炭花依旧慢悠悠的转着走着,他们的神识就像附着在身体表面的一层薄膜,雨水落上去,又很快滚落。
大雨竟好似完全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
只是在他们神识纠缠的空隙处,随着雨水不断的落下,渐渐显出一层薄薄的水墙,就像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面薄薄的瀑布水幕。
很快,两人彼此之间,用视力已经很难看清对方的身形,他们的神识也无法观察到对方的行动。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对立。
“他们还在等什么?”孙莉不解地小声问张洪孝。
“你看他们之间的水幕。”张洪孝目不转睛,小声地答道。
那面薄薄的瀑布状水幕竟好像有了生命,缓缓地向高处生长开去,越来越高,越来越薄……
“他们的神识在相互贴近,很快了……”张洪孝喃喃道。
张洪孝话音未落,台上两人的神识已经很快地贴在了一起,一触即收。
第一个回合就这么结束了吗?
没有人看出这一次的交锋谁占据了主动和优势。以张洪孝目前的眼光也只看出,在两人神识相触的一刹那,有一股淡淡的水汽很快地升起,又很快在雨中飘散了。
“好霸道的火力!好快的反应!”卡布在心中暗自惊叹道。他的神识借着水幕的掩护,融在雨水中,试探性地贴上了炭花的神识,短短的一触,雨水居然气化!
“原来他的神识可以和水融合到这种地步吗?”炭花暗自心惊。卡布的神识对于水这种介质的融合程度几乎已经是完美的,仅仅从水这一单一物体而言,卡布顺应自然的能力近乎真人级的水准!
“糟糕,水克火,雨越大,对炭花越是不利!卡布很可能要借着大雨开始急攻了!”张洪孝醒悟过来,情不自禁为炭花担心。
孙莉听了张洪孝的解释,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卡布没有开始张洪孝猜测中的急攻,反而是炭花出乎意料的开始了进攻!
炭花张开双臂,无数火箭如流星雨般飞向卡布,又急又猛。火焰穿过水幕,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带着水汽打在卡布的神识防御上。
卡布神情凝重地保持着防御,神识微微一缩再一放,密密麻麻的火箭被打的粉碎,星星点点的火花四散弹开去,无声无息地很快湮灭在雨水中。
第一轮进攻无功而返。炭花长长的头发微微飘拂起来,继续他的进攻,大量的火箭密集地飞出,打向卡布。
他竟不顾雨水对火焰的克制,想用持续的进攻打破卡布的固守!
硬来了吗?卡布暗暗冷笑,防御的更稳。
“他怎么硬来啊!这么大的雨,他那点火管什么用!”孙莉看的又急又气,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昏头了吗?张洪孝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是这么容易昏头的人,难道……张洪孝若有所思地保持着沉默,他需要时间仔细的思考,才能证实自己的判断。
不错!的确有人昏头了!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贯冷静而且智计百出的炭花!张洪孝的眼神里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松了一口气,他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但他没有多解释什么,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兴高采烈。
比赛还在继续,任何的变数都有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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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炭花攻势已衰,卡布已渐渐将神识凝聚到足以反击的程度。所有人都认为,炭花的这几轮急攻,绝对是出了昏招,而卡布接下来的反击,将是可怕而致命的一击。
孙莉紧紧捏着的手心里已经汗湿,张洪孝却微笑起来。
微笑之间,异变突生!
卡布冷笑着踏前了一步,他已计算好了反击的绝佳时机,准备出手。
炭花忽然莫明其妙的笑了,笑的轻松,笑得古怪。
不对!看着炭花古怪的神色,卡布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隐约的警兆。
他再想后退已经来不及!
四面的雨地里,忽地升腾起成百上千束金红色的火绳,有如无数金蛇在狂舞,刹那间交织成一张紧密而灼热的火网。
卡布就像一条大鱼,被牢牢罩在了网中,这大网唯一的绳结,就操纵在炭花的手中。
“怎么会这样?!”孙莉惊呼起来,台下观众也纷纷惊呼起来。这变化兔起鹘落,诡奇迅速,瞬间竟没有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又是人性的弱点……”张洪孝笑着叹了口气,他也几乎被炭花完全蒙在了鼓里。
孙莉似懂非懂,疑惑地看了看张洪孝。
“人性的弱点就是会产生错觉啊。”张洪孝微笑着解释道,“水能克火,这种认知几乎已成了公理,却不知,在合适的条件下,水也能助火呢。”
水本来就是由氢元素和氧元素构成的,在合适的条件下,就会分解释放出氢气和氧气,超高温,恰好就是合适的条件之一了。
三昧真火,恰巧就是能释放出上万度,甚至数万度超高温的火焰了。
这种超高温的情况下,水浇在火里,瞬间分解释放出的氢气和氧气,就好像是给火焰加了高纯度的燃料一样。
而且,这种燃料除了高效高纯度,还绿色环保无污染……
炭花开始的急攻,有两层用意。首先,是让人觉得他的火焰在穿过水幕之后,威力大减,打到卡布的神识防御上就被轻松的弹开,给所有人造成一种水克火的错觉;其次,是利用了卡布的防御,将被弹开的火花做为火种反射到需要布置到的地方,为其后的一举成擒做好伏笔。
说来非常的简单容易,但要给所有人,包括卡布这样的高手造成错觉,并忽视表面下潜藏的布置和安排,那是何等的境界。炭花就像一位高明的魔术师,没有依赖什么过多花哨的道具和手法,用了一点点制造出来的事实和暗示,就已经轻松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和想法。可以说,他对人性的弱点、习惯、错觉的发掘利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
每一位成功的魔术师,都是玩弄人类心理的高手。仅仅从这一点上来说,炭花如果改行去做魔术师的话,绝对比那些穿越长城、大变飞机的世界级魔术师更为出色。
胜负已定了吗?几乎所有人都已在这么想着。
卡布面无表情地木然站立,似乎也已经放弃,即将认输。
没有人能够突破这样一张火网,可以在瞬间气化金刚石的三昧真火交织出来的火网。这是稍有物理学常识的人一致的认知。
只不过,没有人能够突破,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突破,“没有人”和“没有任何东西”有着定义上的巨大差别。
如果他刚才在网住自己的一瞬间就把火网收拢的话……卡布微微一笑。
有很多事情,是没法用如果来衡量的,多数时候,说如果这个词语,只是为了表达一种惋惜,一种对错过的机会的惋惜。
卡布很欣赏炭花的战术和手段,但他此刻,由衷地为炭花错过的机会而惋惜了。
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衣袖,惋惜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气息悠长而萧瑟,充满秋天的肃杀和寒意。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注定要束手就擒的瞬间,他发动了反击——出乎意料的可怕的反击。
他一挥衣袖,无数雨水汇聚成大浪,汹涌着连续拍打在火网的受力处,波涛瞬间汽化,但火网也被这猛烈的冲击高高掀起,脱出炭花的掌控,被冲的不知去向。
再密实精妙的渔网,如何能够抵御大海的狂潮?
这就是,以力破巧!
他轻轻挥一挥手,竟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这就是卡布的真正实力吗?炭花费尽心思的布置,竟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被破坏。
炭花惊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洪孝也惊呆了,在他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做到这么轻松就破开三昧真火的禁锢,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的爆发力!难道卡布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