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来啦!”阿车清脆的童声在深邃的防空洞里长长回荡着。
阿车欢快地蹦蹦跳跳跑进默鸣所住的密室,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
他身后不远处,珊瑚紧走了几步跟了上来,恨声道,“小鬼头,别跑那么快。要是把给师父的东西掉出来,看我不拧你的耳朵!”
默鸣已经不在这里了。
“珊瑚,阿车。为师有要事要去做,来不及告诉你们,不得不先走了。这本《问灵》就交给你们保管,一定要好好爱护。为师能教你们的已经都教了,以后的修行之路,就要靠你们自己去走。相见就是缘法,日后你们修行有成的时候,有缘再见。”珊瑚轻声念完默鸣留下的话,眼圈有些红了。
短短的留言,蕴含着默鸣深厚的期望和感情,字句平和,每字每句却都语重心长。他连他从不离身的《问灵》奇书都已留给两人,可见他对这两个弟子的信任和看重。
阿车大哭起来,“呜呜呜,师父就这么走了吗?”
他哭的伤心,一头扎进了珊瑚的怀里,委屈极了,“姐姐!我们还给师父带了好多东西呢!他都没来得及带走!”
珊瑚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温柔地摸着阿车的小脑袋,安慰道,“乖,不哭了,听话。师父又不是不要我们了,只是有事要办,暂时离开了而已。”
“真的吗?”阿车抽抽嗒嗒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姐姐怎么会骗你呢?”珊瑚柔声道,“师父说了,等我们修行有成的时候,就会有缘再见的。”
“可是,可是我心里还是好难受,呜呜……”阿车止不住哭泣着。
离别又怎么会不难受呢?即使知道总会有再见的一天,分别的那一刻,还是会伤心流泪,还是会黯然心碎。
珊瑚鼻子一酸,这些日子以来,默鸣的和蔼亲切、循循善诱,都已让她有了一种亲人般的感觉。哪怕是默鸣偶尔会生气的教训人,那种严厉也是一种师徒间深深的情意。
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可不能哭。珊瑚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那种鼻酸的感觉。
她轻轻地揉弄着阿车细软的头发,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傻孩子,离开师父当然会心里难受,所以我们更要认真的把师父教我们的东西练好,这样才能更快再见到师父啊。”
“嗯。”阿车用力点了点头,晶莹的泪珠却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
孩子的心思天真而简单,他很相信珊瑚所说的话。只是,那种与亲人分别的伤感,对于他幼小的心灵来说,依旧无法轻易抹去。
幸好,他还有他的珊瑚姐姐。
阿车悄悄攥紧了珊瑚的衣角,把小脸在珊瑚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埋的更深。
……
深山密林,一座木屋,一潭寒泉,月光如寒霜。
冷清而寂静。
无为缓缓走出木屋,抬头看向寒月。
凄冷的月光如水般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受到重创的脸已经恢复了原貌。他的伤势已经痊愈,只是还可以看出,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疤痕。
以他的能力,他轻易就可以去除这些疤痕,他没有这么做。
心里的疤痕还在,他不愿意就这样让脸上的疤痕消失。这些疤痕可以时刻提醒他,他还有一个一定要打败的人,一件一定要了却的心事。
他看了一会天上的明月,缓缓低头,看向清澈的泉水。
然后,他就抽出了他的长剑,蘸着寒泉潭水,趁着明亮的月光,在泉水边扁平的大青石上用心地磨他的剑。
他凝神静气,专心而仔细地磨剑,动作舒缓而柔和,神情专注而耐心,就像在给自己最爱的情人细细梳理长发一样。
仙剑也需要用石头来磨吗?
当然不用,能够磨利仙剑的根本就不是石头。
那他为什么还要用石头来磨他的剑呢?
因为,他并不是用石头在磨剑,他是用心在磨剑。
他磨的也并不是他手里的剑,他只是用这种他熟悉的方式在磨他心里的那把剑,心剑。
片刻之后,无为缓缓收手,若有所思地把长剑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轻轻把剑身在泉水里一挥,一片水花闪闪发光地飞起,他再一挥手,水花无声地从中间被削成了两片。
剑已磨利,他满意地收起长剑,深吸了一口夜间清冷干净的空气,起身走了。
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住过的木屋,他磨剑的泉水和青石,他再也没有看一眼。
深山密林,一座木屋,一潭寒泉,月光如寒霜。
冷清而寂静。
仿佛从来也没有人到这里来过,也根本不曾有人离去……
明月渐斜,已过半夜,旧的一天已经过去。
已是十月十五。
#####################################
红日初升,朝霞满天。
张洪孝起的很早。
炭花施施然走进张洪孝住处的院子的时候,张洪孝恰好练完一套内家太极。
“这么早?”张洪孝有些吃惊地看着炭花,在他印象里,炭花不是个喜欢早起的人。
难道他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果然还是有压力吗?张洪孝隐隐有些担忧。
炭花微微笑着,轻松地说,“睡的好,当然起得早。我偶尔起的早一点,你也不用这么吃惊吧,张大真人?”
张洪孝放下了心,炭花轻松的笑容和语气,一如常态,这就说明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压力。
“呵呵,我不是吃惊你起的早,我只是吃惊某人居然没有被高手吓的落荒而逃而已。”张洪孝笑呵呵地打趣道。
“哦?我在你心目中有那么不堪吗?”炭花笑嘻嘻地说道,“我可记得,也不知是谁曾经被一个二十岁的小妹妹灌的满地爬呢,那才叫狼狈啊。你说是不是?张洪孝大真人?”
“呃……”张洪孝被噎得哑口无言,郁闷地想道,炭花这个家伙,仗着随便抓住别人一点点把柄,有事没事就翻出来说说,根本没法跟他抬杠。
看样子,他是真的完全把压力抛开了。张洪孝彻底放心了,笑呵呵地说,“肚子饿了,说不过你。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先去吃饭。”
他转身要走,肩膀上却被炭花轻拍了拍。
张洪孝一回头,正迎着炭花满是笑意的眼光,那眼光里有感谢,有友情,有理解,还有一些感动……
张洪孝微微笑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也拍了拍炭花的肩膀。
男人和男人的沟通,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句谚语说的真是一点不错。
一早还很晴朗的天空,此刻已经微微有些阴沉,天空中也开始堆积着阴云。
要下雨了。
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带伞。炭花面容古怪地想着,他实在很想笑。虽然他知道以自己师父的修为,哪怕再大的雨也淋不着,只是,他想到师父和长须飘飘的东海真人在大雨中急急忙忙四处闪避的样子就很想笑。
没有人能猜到炭花心里此刻所想。
张洪孝和孙莉看着炭花面露古怪的笑容,很是纳闷,不禁面面相觑。
“他又在搞什么?难道是放松过度了?”张洪孝不解地喃喃道。
“他早上吃什么了?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还笑得这么猥琐!”孙莉恨恨地咬着嘴唇。
“被他师父看见,他又要惨了。”张洪孝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昙花真人的身影。
昙花真人和东海真人直到此刻还没有来,看来是赶不上决赛的开场了。
卡布的脸色就像此刻的天气一样,微微有些阴沉。尽管比赛还没有开始,但对面这个对手,居然在面容古怪地走神。这种不尊重比赛的态度,让他很不能接受。
幸好他是个很有涵养的人,所以他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只是淡淡地行礼,沉声说道,“第一世家卡布,请指教。”
“求真洞炭花,请指教。”炭花悠悠回礼。
阴云密布下,这一场汇聚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决赛终于开始。
炭花随随便便站在场上,脸上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自然而轻松。
卡布神情严肃,笔直地站着,凛然的气势,就像高台后那座雄浑古朴的无字天碑一般。
他们凝神静气,酝酿着气息,眼光都在不断地打量着对方,但他们的目光却奇妙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绝不发生一丝交错接触。
“洪孝哥哥,你看现在谁占上风?”孙莉看了半响,只看出台上的两人默默地对峙,却看不出局面的优劣。
“唔……不好说。”张洪孝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暂时也看不出什么优劣。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就好像一个是高山巍峨,一个是大海浩瀚,很难用同一个标准来分出什么优劣。
“你预测一下嘛。”孙莉听了张洪孝不咸不淡的话,心里有些着急。
明知道这是张洪孝看不透的局面,就算硬要预测也未必准确,她心里还是很希望张洪孝能说出炭花会赢的话来。
张洪孝还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台上静立的两人,思考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说,“真的不好说,现在他们并不是在用气势对峙,反而在尽量避免和对方发生气息的接触,相互回避着,连试探都没有开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优势劣势可言。”
他们互相躲来躲去,到底还打不打?孙莉更想不通了。
观众中修为比较低的,认为台上两人是在用气息相抗,安静地看着;反而是修为比较高的那些观众皱起了眉头,想不通台上两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接战,也是一种平衡。不试探对方,也不给对方任何试探自己的机会,更是一种奇妙的相互制衡的手段。
孙莉渐渐失去了耐心,又想再问张洪孝什么的时候,台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有这句俗语是没错。但是,静若处子的人动起来就一定会动若脱兔吗?
不一定,至少卡布和炭花就一点都不像跳起来的兔子,反而像慢吞吞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