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披红挂彩、热闹非凡,无数权贵谈天说地,或交换各自对于时局、生意的看法。
午时到,安王出来主持大局,一众王侯将相都来恭贺,安王坐主位,旁边坐着的就是今日的寿星,安王幼女,飞舞郡主,爵位是郡公。
通常能册封公爵的亲王子女,一般是嫡子,或最受宠的。
可见,这位飞舞郡主是安王最喜欢的子女。
在安王府大堂中,足足坐了七八座,每座八人,都是极有身份的权贵,陆元松也随着陆鸿坐在距离主位不远不近的桌席上,陆鸿毕竟只是个四等侯,现在没有公开废帝,就要遵守朝廷的礼法。
各个权贵当着安王的奉上礼物,各自客套着。
一时间,表面上宾主尽欢,陆氏派系、保皇派、各个皇帝的派系都关系融融,大堂之外,喧嚣甚大,从庭院到偏厅,桌席不下几百,玄京城大半上得了台面的权贵都来了,大堂内看似一团和气,陆元松知道马上就是上演一出大戏,陆鸿借助安王之女办喜事岂会只是与同派系的人聚在一起商议?分明是要摆下擂台,进行摊牌,将那些墙头草都拉拢过来,震慑保皇派。
尔虞我诈的场面陆元松不太喜欢,自他修道后,心境寡欢、寡欲,好像超凡脱俗,不是一个凡人了。
“此处太闷,我去逛逛!”陆元松传音入密跟陆鸿说了一声,便不顾后者反应,走出了大堂。
仆从如云,端佳肴抱酒坛,而宾客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但其中的诡诈心思岂能瞒得过六识通明的陆元松,他眼不见心不烦,走过一条条长廊,没有安王府下人阻拦,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只是觉得僻静了些。
这里是一处花园,四月的天气,各种花草树木赏心悦目、清香扑鼻,陆元松走到一处荷塘上的凉亭内静坐,他看着荷塘内饲养的各种金鱼,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不是眼前的废帝,而是太玄宫。
陆方说过要亲自前往太玄宫,彻底剿灭这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修炼圣地。
“太玄宫啊,号称圣地,强者如云,不知道陆方现在动身没有,陆方应该是九次雷劫的无上强者,但那圣地底蕴肯定非同凡响,其中的宫主至少也是七八次雷劫的无上强者,还有其他纵横天下的雷劫强者,甚至有人仙存在,单凭一个发展数百年的陆氏,恐怕力有未逮。”
“想必陆方请了强援吧,不然,绝不会望向屠灭太玄宫!”
陆元松想要亲眼见一见那些雷劫强者如何的厉害,更想见识一番这几个天下绝顶人物的争斗如何精彩,可惜,他去不了,即便去了,恐怕也见识不到,毕竟,他才是区区鬼仙,武道境界也不过是初级武圣,他躲在诸天生死轮中人家奈何不了他,但属于那种只能保命的存在,若碰到个几次雷劫的强者,逃命都只有一次机会。
陆元松想得入神,却没发现,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凉亭中,那是一个少女,肤如凝脂、粉妆玉琢、明眸朱唇、眉目如画、双瞳剪水,如仙女下凡,但此刻,她手里却握着一条纤细的红鞭。
啪!
猛然一个鞭花声惊醒了出神的陆元松,但下一刻,陆元松就发现自己居然被一根红鞭困住了双臂。
“嗯?”若非出神,身为武圣的陆元松岂会被束缚,不过,就算被束缚,他要挣脱这红鞭也易如反掌,但他没有察觉到杀意,否则会在第一时间内暴起,击杀来者。
陆元松猜测或许是有人跟他开个玩笑,他没有点破,稳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感应放出,顿时看到了身后手握红鞭柄的那个美如天仙的少女。
“安王幼女,今日的寿星,飞舞郡主?”陆元松在大堂坐过,自然一眼认出了这个少女正是之前待在安王身边的飞舞郡主。
飞舞郡主用力一扯红鞭,居然没有扯动陆元松,她柳眉轻挑,左手一掌朝陆元松的肩头劈来。
“飞舞郡主,背后伤人可不是君子所为!”陆元松忽然用力,一下挣脱了红鞭束缚,猛然转身,右手抓住了飞舞郡主的左手,后者左手被陆元松攥住,挣脱不开,她又一鞭朝陆元松脑袋抽来。
陆元松眉头一皱,左手如电,又如毒蛇,鞭影之中正好拿住鞭尾,同样攥住,容不得飞舞郡主挣脱。
“你……放手!”飞舞郡主脸色涨红,倒不是害羞,而是用尽全力都挣脱不了陆元松,恼羞成怒了:“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好!”陆元松没有征兆,忽然放手,那挣脱的飞舞郡主骤然失力,身形踉跄,朝旁倒去。
陆元松身形一闪,飞舞郡主的娇躯便倒在了他怀中。
“你……小贼!”飞舞郡主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朝陆元松脸上拍来,陆元松身形再一闪,不仅躲开了飞舞郡主的巴掌,更是远离其娇躯。
“哎呦!”飞舞郡主身躯失去支撑,跌倒在地,她气鼓鼓地站起来,手握红鞭,指着陆元松娇喝道:“大胆小贼,你居然害得本郡主跌倒,万死都难赎其罪,你马上跪下来认错,让我抽十鞭子,或许哄得本郡主开心,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陆元松嘴角一撇,似飞舞郡主这样的刁蛮女他已不是第一回遇到,听到这般蛮横的娇喝,陆元松忽然想起了林绾绾,由林绾绾又想到了胡盈儿。
“你大胆,本郡主在跟你说话呢,你居然当着本郡主的面胡思乱想,找死不成!”飞舞郡主眼力不一般,看出了陆元松丝毫不在乎她的威胁,甚至思想开了小差。
“满口这个死,那个死,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么?”陆元松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问道。
“管你是谁,天王老子在我方应舞面前也要战战兢兢、唯命是从!”
“方应舞……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呢。”陆元松心头悄然泛起了一丝涟漪,方应龙、方应浩、方应舞……
小龙、小浩、小舞、小南、小松!
“嗯!难道,这个方应舞就是那时护在我面前的大姐大,小舞?”陆元松双目猛然一睁。
“你想干嘛!”看到陆元松怒目圆睁的模样,方应舞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双手护在胸口,但下一刻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怯弱,便挥舞红鞭在地面啪地甩了一下,挺起酥胸,大义凛然道:“我不怕你!”
陆元松看着方应舞的面容,似乎真的有当年的一丝轮廓。
……
十年前,武温侯五十大寿,荆林侯一家道贺,陆鸿与正妻夏云音在大堂与武温侯叙话,而侯府一座花园里,五个四五岁的小孩嬉戏着。
躲在假山缝隙,躲在花草丛,躲在石桌下……
小龙与小松都躲在假山,结果小松被小南找到后,小南又迅速地找到了小龙,小龙责怪是小松没藏好将小南引了过来,小浩帮腔,两个大小松一岁的小孩对小松推推搡搡,小松跌倒痛哭,这时候,没被发现的小舞站出来维护小松,甚至与小龙、小浩两个男孩拉扯衣服。
……
陆元松的记忆中清晰地出现当时的情景,他仿佛有上帝视角在观看五个小孩,一种莫名的悸动在心头升起。
缘起缘灭,一切发自心灵,人人身上都有无数缘分线,连接着与之相关的每一个人,有人甚至连转世之人都能连接。
所以,才有所谓的一见钟情、一见如故,缘分线绑在了一起,迟早有个故事发生,或喜或悲。
而缘分天定,生老病死,也是上天注定。
陆元松的阴神飘飘忽忽,居然没有经过定神便出了窍,好像有人驱使,又好像纯粹自然,他的肉身衣襟内飘出了诸天生死轮,阴神投入其中,而诸天生死轮却一下飞旋,撞在了陆元松肉身的眉心,忽然仿佛透明一般穿过皮肉,到达其脑海之内。
“大荒空空,天地恹恹,真我不动,混沌大乘!”
冥冥中,在陆元松阴神意识里响起了器灵荒的本命箴言,在诸天生死轮的空间里,一团光晕从暗黑深处飘来,长长地叹息一声,合身扑来,与陆元松的阴神融合在了一起。
“我是荒,八荒的荒,也是神兽陆吾的残魂,陆吾虽死,残魂化为器灵,在诸天生死轮内自我封印,沉睡百万年,终于等到混元量劫的到来,终于等到你的到来,你也是残魂,残魂拼凑,如今回归,你我从今一体,渡混元量劫,行超脱之事!”
飘渺的声音在陆元松意识里反复响起,好像无数万年,好像只有一瞬间,陆元松只觉得全身一震,随后意识清晰,回到眼前。
方应舞捂着嘴双目瞪得滚圆地盯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她结结巴巴道:“一个东西,飞到了……你的脑袋里面!”
“我知道!”陆元松咧嘴一笑,旋即白眼一翻,身形面条似地跌倒,昏迷过去。
“哎哎。你没事吧?”方应舞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蹲下身子摇了摇陆元松的脑袋,朝花园喊道:“来人,快来人!”
几个伺候方应舞的侍女跑来,其中两个搀扶了陆元松,由方应舞领着,穿过几条长廊、拱门,来到安王府后院,引入方应舞自己的院落,进了其闺房,陆元松不省人事地被方应舞吩咐侍女弄到了她的床上,方应舞又让侍女忙碌地服侍陆元松。
一切安定下来,方应舞命侍女退下,她则坐在床边,玉手摩挲着陆元松的脸庞,她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小松,你也认出了我,是么?”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