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立骇关,一片嘈杂喧嚣涌上来。
陆元松目光一扫,惊愕地发现,关内和关外情景完全不一样。
目光所及,人来人往,沿街小贩叫卖,酒楼茶楼客栈澡堂一个不落,流露出一丝繁华的气息。
“小世子觉得奇怪?”中年指挥使骑着一匹黑马与陆元松并肩而驱,缓缓朝城内中央方向行去。
“方圆百里的百姓很早之前就被大帅下令强制迁入关内,整整十三万人,而关内驻军只有五千不到,十万大军几乎都驻扎在关外,大帅体恤百姓啊,否则,若在关外,一旦莽荒战兽大军杀来,如一道洪流,很多时候会越过立骇关,到曾州腹地掠夺,不知多少人家妻离子散,被掠走成为奴隶。”
陆元松耳边听着中年指挥使的话,深切感受到立骇关内浓浓的温馨,街上几乎没有兵丁巡逻,看不出这是一个军事重地,反而像大玄腹地的寻常小城,陆元松分明看到许多百姓都向身穿铠甲的中年指挥使投来感激的目光。
“暗暮城和立骇关似乎掉了个个,仿佛气息凝重的暗暮城是边关,而立骇关是首府之城。”陆元松总算知道驻守暗暮城西城门那位严嵩指挥使为何在临别前说那么一段话。
“就算我当不上太守,也不能让这个太守祸害暗暮城!”
暗暮城做的可能是表面功夫,城内依然奢华,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而立骇关外面看似苍凉,关内却十分安稳。
“打战就是为了百姓!”陆元松缓缓吐了一口气。
立骇关不大,只能容纳十多万人的城池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大玄腹地任何一座城池都比立骇关大几倍,容纳几十万上百万人口的城池数之不尽。立骇关受限于地形不能像其他城池一样扩张,左有立骇山,右有立骇河,纵然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却拥挤了些,比一些大镇大不了多少。
街道上青石板上有陈旧的血迹,一眼可知,很多年前发生过许多厮杀。莽荒战兽大军上一次杀入立骇关已是十几年前,青石地面记录了那些凶险岁月发生的事情。
不多时,穿越两条大街,前面就是帅府,黄石的府邸。
“大帅出去视察了,不过也快回来了。”时候已是傍晚,天色阴沉下来,刮起了大风,中年指挥使引着陆元松五人到了帅府前。
这座帅府并不大,只有方圆一里,围墙只有一两米,很多地方破破烂烂都没有修葺,比陆元松看到的那些贵族的府邸不知差了多少,可见黄石不是一个享受的人。大帅这个职位,在将军之上,统摄一方,手握数万乃至十数万大军,大帅之下有渠帅,其上有统帅,不过,所谓的统帅只是挂着名义上统领诸军的头衔而已,并不能介入大帅的军事。
渠帅,统兵万人到三五万人不等,属于临阵临时职位,平常不设。
军队职位划分:伍长、什长、队长、百夫长、指挥使、将军、渠帅、大帅。这些情况,陆元松早已打探清楚,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三五十人一队,百人为长,五百人成小营,五千人成军,万人以上成军团,三万人以上就是大营。
“来者止步!”一行人到帅府门前,遭到门前军士阻挡,门前军士有六人,步伐有力,握住长枪绷直,眼神锐利,陆元松看出这六人都有武师的实力!六人配合得好,可以围杀普通先天高手了。
“这是大帅吩咐下来要迎接的陆元松小世子!”中年指挥使指了指陆元松对为首军士道,随后他对陆元松拱了拱手,又道:“小世子,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告辞!”
“多谢!”陆元松没有询问这个指挥使的姓名称呼,虽然有些失礼,但军队之中都是这样,凭实力才能被人记住名字,否则战事一起,今日谈笑,明天就化了一堆枯骨,记所谓的名字没有必要。
目送中年指挥使骑马离去,陆元松刚要说话,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人数不少。
“是大帅回来了!”帅府门前六个军士忽然说道。
陆元松循着马蹄声望向长街尽头,只见隐约十数骑火红的骏马飞奔而来,马上骑士多有举着火把的,十数个呼吸,一群骑士靠近。
“吁吁!”到了帅府门前,十数骑勒马而停,借着帅府门前的灯笼光亮,陆元松看到这群骑士为首者乃是一个鬓发花白、面容沧桑却不失刚毅的六旬老汉,身披漆黑铠甲,铠甲外面罩着一件红色披风,头顶一盔,灰白色。
“拜见大帅!”六个军士齐齐单膝跪地行礼。
“嗯!”这位六旬老汉就是立骇关大将黄石,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一直望着陆元松一行,他身旁立刻就有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陆元松翻身下马,朝黄石抱拳道:“晚辈陆元松,见过黄老元帅!”
“陆鸿季子陆元松?”黄石双目陡然一亮,好似星辰般璀璨,又如烈日般令人不能直视,他大手一挥,喝问道:“可有信物?”
“家父正由一封信要交给黄老元帅一阅!”陆元松从袖中掏出陆鸿写给黄石的信,递给门前为首军士,由这军士转交给黄石。
黄石没有下马,他身边的人显得小心翼翼,手都按在刀剑柄鞘上,随时防备有可能的突袭刺杀。
黄石就坐在马上,打开信封,逐字逐句阅读起来。陆元松趁机观察了这一行人,十数骑居然全部都是罕见的火云马,这种马在大玄腹地极为少见,它的脚程、外观虽然都不如踏雪追风马,但价格更贵,就是因为稀少,只在莽荒生长,历次战事也只有莽荒莽族的将军才能骑乘,在莽荒也不多,是身份的象征。
偌大一个康王府都只有一匹,而且是皇帝赏赐,而眼前居然一下出现十数匹,果然任何物品只要靠近原产地,价值大打折扣。
陆元松也看到黄石身旁身后这十数人,一个个目露神光、精气神十足、身上还有杀伐果断的气势,甚至其中几人对他有压迫力,至少都是先天的高手,拥有将军这个级别的职务。
“不错!”黄石淡淡地一句话,将身旁护卫之人的警惕心去了大半,人人松开按在兵刃上的手。
黄石翻身下马,一身铠甲嚯嚯作响,有上百斤的重量,却毫不影响其举止,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陆元松,随后招手,道:“进去再说!黄安,照料好他们的马匹!”
黄石领着人当先进入帅府大门,陆元松招呼了许宿等人一声,跟在后面,一行近二十人走过一条长廊,便到了大厅之中,这个大厅倒是一场宽阔,大厅中央有一座巨大的沙盘,模拟地形。除此之外,居然没有座椅,大厅内空空荡荡,只有八根成人环抱粗的木柱,木柱上夹着铁架,铁架上托着油灯,照亮大厅。
“元松,我姑且就这么称呼你,我与你父亲是至交,平辈论交,你平时唤我一声黄伯伯没关系,不过,有战事时必须与其他人一样称呼我大帅,知道吗?”黄石进了大厅,分开左右,一同围在沙盘边,目光咻地如鹰隼目光般射向踏门而入的陆元松。
“是,大帅!”陆元松目光一闪,面容严正起来。
“现在不是战事时间。”黄石刀刻般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容,他的身上没有陆鸿那么重的威势,毕竟陆鸿统帅六十万大军坐镇阴榆关抵挡蛮荒蛮族,权势比黄石大得多,而年龄小得多,自有一股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威严。
“这里没有椅子,年轻人多站站有好处,你过来,看看沙盘,我要考验你一下,然后为你安排下放之事。”
下放?陆元松心中微微一愣,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走进沙盘,脑海中却在想着,本以为是当作黄石的幕僚,但现在看来,黄石似乎无意让他出谋划策,而是下放磨砺。
“不知道是去小营,军营,军团,还是大营?”陆元松目光落在沙盘上,收摄心神,注意力凝聚起来,在他眼中,沙盘一晃,好像变成了真实的场景。
沙盘之中,很容易分辨出敌我双方,因为插了红旗和黑旗,红旗一方是大玄镇南军,黑旗一方是莽荒莽族。
一座小城,依山傍水,是立骇关。立骇关周边有十面小红旗,关前五面,关右立骇河两边各有一面,关左立骇山有一面,剩下两面在关后。十面小红旗,代表立骇关十万大军!
细心的陆元松还发现,立骇关与立骇河之间其实隔了一道丘陵,若非这道丘陵,立骇关的城墙可以修建到河边,将南北流向的立骇关作为护城河。
“这里是我立骇关!”黄石指着依山傍水的小城说道:“而南边,就是莽荒异族一支大军,大约三万人,却驱使着近十万的猛兽,你说,倘若莽族大军杀过来,以三万战兽五千人牵制我立骇关前五万大军,再以三万战兽五千人围攻立骇关,然后,一万战兽五千人席卷曾州,一万战兽五千人围困立骇山,一万战兽五千人冲杀立骇河右边的横马寨,一万战兽五千人冲杀立骇河左边军营,如何应付?”
“莽族士卒和战兽实力如何?”陆元松没有冒昧地出主意,而是询问,兵法上说要知己知彼,不知道任何情况冒然开口,只有那种纸上谈兵的人才会做。
黄石眼神波动了一下,淡淡道:“士卒个人善战,最差有武徒实力,武士或以上约有三千人,不过,不擅长群体作战。而战兽也是差不多,多有虎狼,气势凶猛,不宜正面厮杀。”
“既然如此,那就据城而守、据寨而守、据高地而守!”陆元松手猛地指向立骇关右边与立骇河之间的丘陵说道:“此地居高临下,若将城内器械运上坡地,将围城敌军和冲杀的敌军引来,突然俯射,可一举重创之!然后数军合于一处,与关前五万大军腹背夹击敌军三万战兽五千人,又能创之,不过穷寇莫追,逐走即可,随后合围越过立骇关肆虐曾州的敌军,这股敌军,必须全歼!”
“好!”在沙盘边几个将军情不自禁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