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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在江湖

不管发生什么,唐雁行都是不想回府的,除非,实在没钱了。可她现在还剩五十多两,所以,不回去。

有时候她会想那天不该那样潇洒决绝地说了句“滚”就走了,五百两啊,她牺牲那么大,应该带走至少四百两的,剩下的分给家丁,至于张慕宇那么王八蛋,就让他饿死好了。

每次想起张慕宇,她都又重新羞愤一次,无数次觉得如果当时岑风,嗯,还有秦牧川不在,她就当场杀了那个贱人。唐雁行当日便离开了苏州,换上男装打扮,带着岑家剩下的五十多两文银,避之不及地逃离杭州城,没去苏州,反而一路北上。她很怕在杭州待到几日,便听到一个女人在许多龙舟赛上衣衫不整种种流言。而且北上,她喜欢,哪里有萧条的秋,有彻底的寒冬,还有儿时的记忆。

当日张慕宇回府,便发现吴笙的房间空了,到客栈寻也不见,便知道,她是彻底地走了。他仿佛觉得有什么卡在心里,看着秦霜儿送回的百花纱衣,久久不能释怀,其实,他们从遇见到分别,才不到十日。而他竟然只知道她叫吴笙,还有,来自北方。

唐雁行一路北上,吃吃喝喝,十分快活,间或路见不平,自然要履行她侠女的本分,替天行道。偶尔给家里写封信,告知安好,一来二去,已近月余,终于到了京城,外不远。

那日她正在河边饮马洗手,远远听得群马奔腾,一时好奇,便抬起头来,见一群黑衣人停在路口,向四周张望着什么。有人见了她,便呼喝她过去,那一刹那,她似乎听到身旁隐隐有些响声,却不动声色,走到那群黑衣人面前。

为首的黑人解下蒙面布,还没问话,唐雁行便想道,怎么的,都露脸了,是想问完就杀我灭口么,她也不自觉抚了抚衣袖,她的银剑在那里。

黑衣人道:“小子,有没有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经过?”

唐雁行撇撇嘴,一指道:“我在这里呆了好久了,只见过一个人往那边去了。”

黑衣人道:“你是女的?”

唐雁行虽然男装打扮,但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听便是女子,回道:“不可以啊,本姑娘正值青春,我怕遇上山贼劫色!”

身后的那群黑衣人笑了起来,为首的示意众人停下来,盯着唐雁行,道:“你真的,只看见一个人过去?”

唐雁行轻哼一声,道:“爱信不信。”

后面的一个黑衣人怒道:“臭**,怎么跟大哥说话!”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道:“追。丫头,如果你敢骗我,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唐雁行见他们没有如预料般杀人灭口,便道:“我又不认识你,骗你做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一点头,便带着众人策马而去。

唐雁行思衬片刻,走回河边,解下马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这儿。”

草丛又响了一下,许久,才缓缓探出一个人影来,确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脸上有些脏,不过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唐雁行想,这便是那群黑衣人要找的人了。

男孩犹豫片刻,走出草丛,小心翼翼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唐雁行笑道:“要是这都不知道,姐姐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练了?”

男孩若有所思,站在远处,小心翼翼的看着唐雁行。

唐雁行见状,伸出一只手,道:“过来,洗洗脸,瞧你脏的。”

男孩未动,唐雁行便上前拉过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手帕,带出一缕缕淡淡的香味,却分辨不出是什么的香味。洗去脸上的污泥,唐雁行发现这个孩子长得白白嫩嫩,极其标致,想来不久后定是个绝色的美男子,便自己阴森森地笑了。

男孩似乎看得毛骨悚然,轻声道:“姐,姐姐——”

唐雁行自觉失仪,忙正色,又替他洗了手,才收好手帕,道:“你叫什么,要去哪里,饿不饿?”

她问了三个问题,男孩想了想,缓缓答道:“我,我叫麟儿,去京城。”

唐雁行见他隐藏姓氏,也不在意,出门在外,谁没有几个假名,“吴笙”便是如此啊。便笑了笑,俯下身道:“饿了么?”

男孩看着她清灵如水的双眸,点了点头。唐雁行便从包裹里拿出些果干和干饼给他,道:“先吃些吧,晚上姐姐带你进城吃夜宵。”

“进城,姐姐也要进城么。”

“对,顺便带你。”

男孩笑了笑,兴许太饿了,险些呛住,唐雁行忙递给他水,自己介绍道:“我叫吴笙。”

“笙姐姐。”

唐雁行点头,算认了。奇怪,这孩子叫笙姐姐就觉得很好听,那日张慕宇叫了句“笙”险些让她吐了,这就是身份地位的差距么......

当夜,唐雁行便带着麟儿进了京城。进门时刚好子时,晚一刻,城门便关了,这是唐雁行故意挑好的时间,防着早间的黑衣人守在城门口。

她带着麟儿找了间客栈住下,换回女装。麟儿看着她换回女装的模样,笑道:“笙姐姐长得真好看。”

唐雁行心里乐开花,嘴上道:“是么,不是你没见过几个女人吧。”

麟儿不乐,道:“不是,麟儿身边全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是个个都没有笙姐姐,这种感觉。”

唐雁行越发乐了,道:“什么感觉?”

麟儿想了想,道:“有点像男人。”

唐雁行:“......”

麟儿也梳洗了一番,真真是美男子候选,自来熟地牵着唐雁行的手下楼去谋吃食,早已没了方才惊弓之鸟的模样。唐雁行一直没有问过他为何被人追——不一定是追杀,因为那群黑衣人,说实话,她觉得并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然而麟儿也不是坏孩子,他们追麟儿肯定有原因,麟儿逃跑,也有原因,所以,作为江湖侠女,她也不逼问。

带着麟儿吃了饺子,看着他满意的咂嘴,好熟悉,就像以前的自己。

麟儿又要了些烤肉,一路吃回客栈。夜已深了,月光照着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唐雁行忽然道:“你接下来去哪里。”

麟儿停下脚步,道:“我,我去西王爷府。”

唐雁行并不惊讶,只点点头,道:“现在就去吧,我怕他们今晚会找到你。”

麟儿道:“我,笙姐姐你跟我一起么。”

唐雁行点头:“我送你进府。”

麟儿道:“你不跟我一起么。”

唐雁行笑了,回道:“傻瓜,姐姐是江湖人,哪里能进王爷府。我帮你是出于江湖侠义,送你过去,我就功成身退。”

麟儿想了想,道:“麟儿知道了,可是,我还不想去——”

话音未落,已被唐雁行揽到身后。须臾,十多道黑影划落四周,围住二人。

唐雁行悻悻道:“真不该吃那么多。”

麟儿似乎一惊,紧紧捏住唐雁行的衣角。唐雁行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宽心,回头看向那写黑影。

一人走了出来,道:“我说过,如果你敢骗我,后果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唐雁行知道此人便是白日说话的黑衣人,回道:“这么多但那人欺负一个小孩子,我能不骗么。”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小孩子,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麟儿再次扯住唐雁行的衣角,口中唤了声:“笙姐姐——”

唐雁行点头,伸出手来,银剑便划落手中。黑衣人道:“姑娘,若你将他给我,我可以不伤你分毫。”

唐雁行一笑,道:“我就说其实你们也不是坏人,何必非为难孩子,有什么话四四五五说清楚,别叫旁人笑话。”

黑衣人目光一冷,道:“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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