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浣的奏报,楚伟顿时如遭雷击,“楚信阵亡?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他愣愣地低声重复着李浣刚才的话,突然间从御座上起身,浑身颤抖着,满面死灰。两行热泪顺着楚伟的眼角流下,他刚想说什么,还没等开口,却一下子就晕倒在地。
“快召太医!”
众大臣顿时惊乱不已,纷纷挤上前来。内侍总管连忙让内侍们把楚伟抬向后宫,一边叫人去请太医。李浣看着群臣乱得不象样子,不由大喝一声:“大家安静!”众臣听得这么一喊,也慢慢平静下来。他们虽然关心皇帝的情况,但也知道这么乱哄哄的于事无益。李浣让大家都先回衙办公,只留下几位亲王和六部尚书,在宫内等候。诸大臣一边不安地等待着内侍来报告楚伟的情况,一边低声商议着眼下的局势。楚佑和李浣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之间竟然有一丝兴灾乐祸感觉。昨天晚上李浣就收到了关西节度使以及郭林和涂安两位将军的八百里加急军情,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入宫去向楚伟汇报,而是先秘密去见了楚佑。楚佑看完后,又惊又喜。楚信在前方屡战屡胜,最近一段时间楚伟总是在朝堂上夸他。朝中众臣个个都是墙头草,眼看着皇帝陛下有倾向于楚信的意思,也都纷纷上书说楚信的好话。一时之间,楚佑感觉自己处于极大的危机之中。现在楚信竟然大败,而且重伤身亡!最大的竞争对手突然死了,楚佑心中的狂喜再也掩饰不住,他兴奋地仰天大笑,却完全忘记了死去的乃是自己的至亲骨肉、同胞兄弟。
李浣对这种皇权争夺的残酷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对楚佑的表现丝毫不感到意外。其实,他肯支持楚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认为楚佑心够狠、手够辣,有着争夺皇位的潜质。要不然,楚家三兄弟都是他的亲外孙,他何必厚此薄彼。楚佑兴奋过后,他立即望向李浣说道:“李侯有何打算。”
李浣捻着胡须说道:“大军战败、楚信身亡,这消息一传开,必将会在朝庭上引起一场混乱,也会引发各个实力的重新布局。主战派将会受到很大打击不说,楚信一系的人顿时没了依靠,他们会怎么样?”
“哼,正是给我铲除他们的机会。”楚佑狠狠地说道,目露凶光。
“不然。”李浣摇摇头。
“哦?那李侯以为应该如何?”楚佑一愣,奇怪地问道。
“虽然楚信死了,但咱们还有楚仕这个对手。再者说,我身为兵部尚书,大军战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楚信一系中,崔家和胡家的实力仍然不小,想一举摧垮他们根本不可能。如果咱们步步紧逼,他们极有可能会倒向楚仕那边,那可就不妙了。”
楚佑一听,立即点头赞同。当下就和李浣商议,由李浣立即带着奏折去崔府和胡府,尽快的对两家进行拉拢。
“相信他们会识实务。”楚佑阴冷地笑着说。
看着诸大臣惊惶的样子,楚佑心中冷笑。李浣冲他使个眼色,楚佑表示明白。他站起身来,摆出一付悲痛的表情说:“父皇最近身体不大好,骤闻皇弟阵亡、大军惨败,心里难免遭受重创。现在父皇仍在晕迷,暂时处理不了事情。可是我等身为臣子,不能乱了阵脚。大家要尽快拿出点章程,也好给陛下分忧。”
几人之中,毅亲王楚明、吏部尚书楚雄和礼部尚书楚瑜对军事一无所通,也没有应变之才,所以只是干着急,却束手无策。刑部尚书刘海天和户部尚书王先都是楚仕一系,他们一直和楚仕保持着联系。大军战败、楚信阵亡的消息,他们也不过是比李浣略晚了一些知道。两个人昨天深夜还偷偷见了面,商量了很长时间。以他们的老谋深算,自然料到这件事将会给楚国朝庭带来多么大的冲击。李浣身为兵部尚书,大军战败的责任难逃,眼下正是借机打击楚佑一系的时候。
听到楚佑这么说,刘海天和王先互相使了个眼神,刘海天当先说道:“各位大人,下官以为朝庭应该好好总结此次大军失败的教训,以免再犯错误。”他这些话显然是冲着李浣而来,哪知道李浣根本就不接茬,刘海天看众人都不表态,顿时感觉好象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王先正想表示支持,却不料崔定先发了话:“刘大人此言下官不敢苟同。眼下我大楚仍有近十万大军在云西苦守待援。我们不去想如何救援他们,却提什么追究责任的事,只怕有些不合适吧。况且,当日出兵的计划,是诸位大人共同决议的。若要说责任,大家都有,谁也推卸不了。”崔定此话一出,刘海天和王先脸色一变,他们立即意识到崔家甚至胡家已经倒向楚佑阵营了。
王先只好把原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却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崔大人说得不错,可是我们的援军从何而来?鄞都六大营和四卫军总共才二十六万兵力,如今已经抽调了二十万人。目前鄞都已经兵力空虚,抽调兵力的话,皇宫的安全如何保障?再者说,就算是有兵可调,从鄞都到云西,大军最快也要二十天以上才能到达。诸位以外来得及吗?”
众人一听,顿时沉默。眼下如何增援的确是个大难题。过了一阵,楚佑缓缓地说:“我看这样吧。以父皇的名义下旨,责令关西节度使府立即在关西征召三万大军,前去支援。责令关西节度使范帅,务必死守云西,不得有误。”楚佑这种安排其实是跟李浣商量过的。朝庭在短期内根本无兵可派,楚军如果再丢掉云西,那么朝庭势必要追究责任。李浣肯定是跑不掉的。现在,把责任完全推给关西节度使,如果再次战败,就有人当替罪羊了。可怜我在前线拼命打仗,没想到却被人如此卑鄙地算计。
既然找到了替罪羊,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反正就算楚军再败,赵国也不可能打过汤关。大楚不过是损失些兵马粮草,过几年就可以恢复回来。
看到楚伟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老太医赵子正这才抹了一把冷汗,连忙吩咐旁边的小内侍给楚伟进药。楚伟勉强把药喝下去后,又闭目休息了一阵,这才重新睁开眼睛。他虚弱地挥挥手,内侍总管忙把内侍们都赶了出去,并把房门掩上,自己守在门外。楚伟显得比刚才有了些精神,他向赵子正示意,让他到床边来。赵子正躬身站到楚伟身旁,楚伟声音低沉地问:“可是旧病复发?”赵子正点点头,满脸关切地说:“陛下心脏的宿疾最忌情绪激动,一旦过于激动就会出现心力不足。轻则晕厥,重则……”
“重则丧命,是吧。”楚伟苦笑着接着赵子正的话说,“朕记得你曾经说过,此病若发做三次后,无药可医。这是第二次了吧。”赵子正垂首不语,楚伟叹了口气,接着追问道:“你实话告诉朕,朕还有多少时间。”赵子正连忙跪下叩头说:“陛下恕罪,臣无能。”楚伟冲他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虚弱中带着不可反抗的语气说:“朕问你,朕还有多少时间。”
赵子正无奈,只好实话实说:“陛下恕罪,臣也不知。这种疾病的发作毫无规律可言,发作的时间又特别快,所以臣也无法预测。可能十年八年,也可能……”
“也可能就是明天、就是现在,是吗?”楚伟反问道。赵子正无语,惟有叩道谢罪。楚伟长叹一声,摆手示意赵子正可以退下了。
总管进来报告:“陛下,皇后娘娘听说陛下醒了,要来看望。”
楚伟点点头:“请娘娘进来。”
总管正要出去,楚伟又把他叫住:“传旨,将太医赵子正斩首,全家抄没入官。”
不一会儿,皇后李氏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做母亲的往往最心疼小儿子,听闻楚信的噩耗,李氏当场晕厥。后来又听说楚伟晕倒,她又悲又急,忙跑来看望。看着楚伟虽然虚弱,精神上却已经好了很多,李氏也放下心来。丧子之痛再次涌上心头,她不由又是放声痛哭。楚伟想安慰她,自己也难过得不行,夫妻两个抱头大哭了一场。李皇后恳请楚伟把二儿子楚仕调回鄞都,自打楚信出事后,她再也不放心让自己的儿子呆在前线了。楚伟点头答应,他又何尝不心痛自己的骨肉。
紧接着从云州方向传来的却是一个个的好消息。关西节度使范帅凭十万人,挡住了李素二十万人的进攻,守住了云西三府之地。赵国皇帝赵显驾崩,两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李素退兵,赵国遣使议和,承认楚国对云西的占领。鄞都上下又惊又喜,甚至有人怀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直到涂安和郭林两位将军陪着赵使到达鄞都,晋见楚伟的时候,所有人才最终确信。虽说楚军损失了十五万人,还有一位皇子阵亡。可赵军也损失了近十万人,大将于建也阵亡了。这场战争在表面上看,毕竟是楚国取得了胜利。
楚伟亲切接见了赵国的使者。使者表现得很谦恭。楚赵两国经历这场大战后,都需要休息。双方约定,为了补偿楚国在战争中的损失,赵国愿意割让云西三府给楚国。云州方向楚赵两军的常驻军不得超过十万。而且赵国还开了一些别的条件也很优厚,所以双方非常顺利地就达成了和解。
鄞都一扫前些日子战败的阴影,立即又被一片欢庆所笼罩。在朝庭的刻意宣传下,楚军的惨胜变成了一场大胜。楚伟下旨,褒奖有功将士。涂安被任命为西山大营统领,挂从二品衔。郭林被任命为南苑大营统领,正三品衔。楚乐大难不死,也升为正三品的兵部员外郎。大将军楚莫被追封为护国公,楚乐世袭护国公爵位。其他各将士也都有封赏,一时间升官发财者不计其数。
当然,这其中受封赏最重的无异还是关西诸将。既然云西已经归大楚所有,朝庭决定,把关西六府、关东三府和云西三府划为信州,成立信州节度使府。关西节度使范帅领信州节度使、挂兵部左侍郎衔,晋封为忠勇侯。节度使不过是正三品,朝庭为了晋封我,干脆让我挂个兵部侍郎,这样就可以升为正二品。又是升官又是封侯,一时之间我成了大楚最耀眼的新贵。
关西文武也跟着我水涨船高。李胜、赵全、李志和李陵四人晋升为正三品怀化将军;孙秀、魏光、华累为从三品归德将军;苏文、何亮、蔡强和冲达四人晋升为正四品忠武将军。所有的将士都得到了封赏,我甚至把朝庭给我的赏赐也给了众将士分发,并且让政务司拿出两百万两来专门抚慰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关西的衙门也跟着高了一级,各级官吏几乎是平长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