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62500000041

第四十一回 枭奴卖主列冠裳 恶宦媚权毒桑梓

词曰:富压江南堪敌国,金穴铜山,回首如风烛。奴辈利财生蝮毒,石家何处寻金谷?

十万牙笺如转毂,任尔通神,难脱钳罗狱,日食万钱惟果腹,何英千古称知足。

话说魏忠贤因朝天宫火灾,言官都道是天灾,他定说是奸细放火。各官顺他之意,枉杀了武永春等一班良民,妻子都给与功臣之家为奴。他自己又邀功讨荫,他的亲丁都荫完了,恰好苏杭织造李实送魏鹏翼到京。那魏鹏翼乃魏云卿的孙子。云卿与侯一娘又生了一子,到二十余岁娶了媳妇,生下这个孙子鹏翼来,儿子就死了。后来云卿夫妻皆亡,这孩子便依着寡母开了机房度日。因忠贤托李实访问云卿的消息,却好访出这个魏鹏翼来,特差掌家护送到京。算起来是他嫡侄,他却认他为侄孙。因他缉捕奸细有功,矫旨荫为右军都督,把个十岁大的孩子,平白的红袍玉带,一样到任升座。是日都来送礼庆贺,忠贤置酒请那班奸党。算来鹏翼却是他嫡亲的瓜葛,连魏良卿都不是的。

一连请了几日。酒席散后,倪文焕回来,门上禀道:"扬州有个姓吴的来见爷。"文焕拿过禀贴来看,名唤吴天荣,不认得是谁。因他说是同乡,只得叫请。那人进来,一见便跪,文焕道:"既是乡亲,如何行此大礼?"扯起来作了揖,细看时,才认就是吴安保,相让坐下。文焕道:"一向久别,何事到京?"天荣躬身道:"小人因两个官人连年争讼不息,小人不忍坐视,两下调摄,官府中打点是有之,无非欲两家息事,怎敢偏护?至去岁四官人去世后,二官人名养春的,怪小人不偏护他,屡次难为小人。又将我送到抚按衙门,说我偷盗本银二万。他势力大,情面多,又是个家主,小人怎敢与他争执?

今特来叩见爷,要求爷两封书与两院,代小人明一明心迹。"说着向袖中取出个帖子来,双手呈上。上写着:"呈上白米千担。"文焕道:"只有按院陈爷是我同年,抚院我不相熟,不便发书。"天荣又跪下道:"如今之事,非老爷的书子不能救。

老爷若嫌轻,再奉叶金二十两为老爷寿。"文焕道:"多承厚贶,已不敢当。金子断不敢再领,且请坐再商也罢。我也作一札与你,只是我与他不甚相熟,恐未必肯依。"天荣见他应允,即起身拜辞道:"书子再来领。"出来走到寓所,用食盒装了金银,贴上河南道的封条,叫人抬到倪文焕寓所来。一路上缉捕的见有河南道的封条,故不敢来盘问。文焕收下,随即写了两封书了,从马上飞递到江南去了。

天荣谢过文焕,次日收拾回南。比及到家时,差人已早有回书在天荣家等候。他到家看过,送他些盘缠回京,再问官事时,两院见了倪文焕书子,奉为神明,极力袒护,若不因是主仆,吴养春还要受辱哩。养春见官事输了,心中恨极,又要向别衙门去告。料理衙门的人道:"切不可再告了,他是求了倪御史的书子,才如此灵验,你再告也是枉然。他就再花些银子,也总是用的你的。不若捉他家来,锁禁住他,慢慢的常打他几次出出气。"众人齐声道:"此法甚善。"养春果然暗暗差人四路采缉,不数日竟捉住了,抬到家按倒打了一顿,锁在后花园密室内,终日用酒食养着他,过几日拿出来打一次,打过几回,气也渐息,未免就懈怠下来,锁禁也不甚严了,渐渐可以出来行动。几次要越墙而逃,奈墙高难跳。

禁有半年,已是仲秋时候。那一夜月明如昼,园中梅花盛开。天荣睡不着,忽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他悄悄的起来伏在假山后面看时,只见梅树下立着两个女子,香肌粉面,映着月色,分外娇妍。何以见得?有诗为证:比花还解语,似玉更生馨;洛浦逢双俊,尧庭降英。

动衣香满路,移步袜生尘;二八盈盈态,罗浮梦里人。

那两个女子都是吴养春的侍妾,天荣认得,内中有一个姓郁名叫燕玉,原是他经手在扬州娶的。两个女子嗅花玩月,游丁一会,对坐在梅花下谈笑。少刻,有几个小丫环,提了茶果摆在石桌上,二人对月谈心。众丫头四散顽耍,一个偶走到假山后,忽遇见天荣,便大叫道:"你是个甚么人?夜晚间躲在这里做甚么?"众丫头听见,都跑了来,抓住天荣乱拉乱打。那两个女子听见,也走来道:"你们不要嚷,且问他是甚么人。"天荣只得走上前,叩了个头道:"小的是吴天荣,被爷禁在这里已有半年多了。今夜因月色甚明,出来看月,不意冲撞二位小娘。"燕玉道:"你可是扬州的吴老官么?"天荣道:"小的正是。"燕玉道:"你也是无心,不怪你,好好去睡罢。"天荣回到房中,过了半日,只见一个小丫头送了四盘果子、一壶茶来,道:"郁小娘叫我送来的。"天荣道:"姐姐,你回去代我谢谢小娘。"那丫头答应而去。此后不时燕玉即着这小丫环送茶送酒,天荣常把些银钱打发他。

一日那丫头又送出酒来,天荣道:"姐姐,央你回去代我说声,常时多谢小娘,求小娘在爷面前代我方便一言,放我出去,后当重报。"丫头道:"小娘已曾代你说过几次,爷总不肯,叫你再耐心等几日,再寻个方法放你。"又过了月余,忽一日那丫头来对天荣道:"小娘叫对你说,明日老太太同孺人们下园来看花,叫你取个空儿哀求老太太,小娘再从旁帮你,管情停妥。"天荣大喜。原来这老太太就是养春的母亲,一生仁慈好善,极喜施舍,若遇人有患难,他却不惜财物济人。天荣软禁在此,人都瞒着他,他若知道,也不待今日了。

天荣又挨了一夜,次早见童仆们纷纷收拾亭台,铺设酒席,摆列得十分齐整。但见:袅袅东风小院通,鸾絰飞下百花丛;香浓宝鼎沉檀细,花压金瓶梅杏红。

绣幕漫遮金翡翠,锦茵半戏玉芙蓉;凤箫象管随瑶瑟,疑是仙娃宴蕊宫。

这正所谓天上神仙府,人间富贵家。这吴养春乃江南第一富户,两淮盐务的领袖,一派豪华的气象,虽难比上苑天家,却也不减石崇、王凯。是日辰牌时,先是一班家人、媳妇、丫环使女数十人,穿绸着缎,珠翠盈盈,簇拥而来。次后才是老太太率领着许多女眷姬妾们入园来。一个个生得:盈盈粉面媚含春,疑是凌波出洛神;罗绮生香笼白雪,钿钗曳玉掠乌云。

残红浅衬莲钩印,落片轻沾玉笋痕;忽向花间闻笑语,晓莺枝上弄新晴。

一班女眷看过花,才上厅吃茶。至午上席,杯盘交错,笑语喧阗。日哺时,各各起身闲步。

吴天荣在假山后伺候,不敢出头。等到老太太同燕玉散步看花,燕玉把他搀到假山边花深处赏玩,只见天荣连忙走出来,向老太太叩头。老太太道:"你是安保呀!几时来的?为何这样落簿?"天荣道:"小的在此半年了。"老太太道:"你来了这许久,怎么不来见我?"天荣道:"小的因四官人的事,被二官人锁禁在此。"老太太道:"四官人已死了,还说他怎的?"燕玉道:"因二官人恼四官人,故此连累及他。论起来其实也不干他事,禁他在此也无用,老太太做个好事,放他回去,让他骨肉完聚。"老太太本是个仁慈之人,又平日极喜燕玉,听了这话,大动恻隐之心,便说道:"罢了!你起来,我自有道理。"遂走来对媳妇道:"你官人可成得个人?四官儿已死,就是弟兄们有些言语,如今也该丢开了,怎么又将安保锁在这里?他家也有妻儿老小,何苦离间他!"孺人道:"我也曾屡劝他,无如他不肯依。"老太太道:"依我说,放他去罢。"孺人道:"老太太主张,我们怎敢不遵?只恐官人回来不依。"燕玉道:"既是老太太做主放了,等官人回来,老太太向官人说声就罢了。"孺人瞅他一眼道:"又好惹他回来一场吵闹了。"老太太道:"不妨,我自会向他说。"便叫人赏他一桌酒饭,叫了天荣来,吩咐道:"你去吃了酒饭回去罢!官人回来,我自代你说。你以后须要学好,生意上须要尽心为主,各房的事须要一例,不可偏护。"天荣叩头感谢道:"蒙老太太的恩典,小人知道。"又向孺人叩了头,走到卧处,连酒饭也不吃了,卷起行李,出了园门,飞奔到寓所,收拾行囊,雇了牲口,星夜回扬州去了。这正是:鳌鱼脱得金钩钓,摆尾摇头再不来。

过了数日,吴养春回来,他母亲向他说知放了天荣。养春虽然面允,心中却甚不快。出来又与那班帮闲的朋友商议,还要再去捉他,这也是财主性儿,若是些良朋益友,也便劝阻他,无如那班匪人,都要奉承他。还有一等坏心术的,巴不得撮起件事来,好于中取利。随即撮弄他差了几个家人,带领一二十个粗使人,来扬州分头缉拿吴天荣。

谁知吴天荣早已差人在外打听,一闻此信,着了忙,无处潜身。正是人急计生,随即带了万把银子,丢下家口,逃在京师。不一日又到京城,进得城,寻个寓所安插下来,便来见倪文焕。

二人相见,坐下。天荣谢道:"昔日蒙爷情,发书子搭救。奈家主必不肯恕,又被他拿去锁禁了半年多,蒙老主母怜念释放。今又四路差人访拿,定要置小人于死地。无可奈何,只得又来求老爷庇荫。"文焕道:"你虽逃到京师,终非长策,我也难庇你许多。如今有个道理,我们厂里魏祖爷,昔日也曾与你有一面之识,除非投在他门下,方可免祸。"天荣道:"若得老爷玉成,刻骨难忘。"次日备了礼物,文焕引他到魏府来。文焕先进去,天荣等到傍午,才有人出来唤他到书房里来等。忠贤出来,天荣朝上叩了头,复又跪下,呈上礼单。忠贤看也不看,递与掌家,命他坐。天荣道:"小的怎敢坐!"忠贤道:"即是旧交,坐下何妨。"天荣才告坐坐下。忠贤道:"远劳你来,只是我们无白衣,须要做个官儿才好。武职恐你做不来,只好代你上个中书罢。"天荣称谢不已。少顷,摆上酒来,忠贤道:"你家主人富压江南,实有多少家私?"天荣道:"约有一二百万。各处盐引当铺,每年有十余万利息。惟有黄山木利最多,每年足有四十余万。"李永贞道:"朝廷各项钱粮,每年也只有五六百万,他一家每年就有十分之一,如今大工正在缺少钱粮,就向他借几万用也不妨。"天荣道:"当年征关北时,他也曾进过五十万充边响,万历爷曾赐他中书衔的。"忠贤道:"这厮却也可恶!万历时他既助得饷,咱们如今大工缺少钱粮,他就不助些饷了?他这富足,难道不是害众成家的么?你可开他些过犯来,咱好差人去拿他,来问他要。"席散后,天荣回来,便来见倪文焕,讨他主意。文焕道:"既是祖爷起了这个念头,你也顾他不得,必须开他些过失才好。"天荣道:"他家虽是富足,却世代忠厚,未曾刻剥一人。就是盐务当铺,只有人骗他些的,却无甚过失可说。"文焕道:"事到其间,也讲不得天理了。你若不开,连你也不好!"天荣道:"但凭吩咐。"文焕道:"你去做个揭帖:上开他父子是歙县土豪,惯囤窝财利,阻挠盐法,遍开典铺,刻剥小民,侵占黄山,每年获木植租息六十余万,以致家累巨万,富堪敌国,赴东厂出首。"天荣依命,没奈何次日只得写了个揭帖,投到东厂。杨寰见了,如获至宝,即刻转上来。忠贤随即矫旨拿问,票了驾帖,差锦衣官校星夜到江南来拿人。校尉等诈了万金,吴养春只要救命,也顾不得银子,随即吩咐伙计:"将各处典铺盐店都收了,我又未曾犯法,朝廷也不过是要我的银子。家中姬妾都着他母家领去,听其改嫁。"老母、妻子免不得抱头痛哭而别。

不一日,到了京,发镇抚司拷问。吴养春遍行买嘱,许显纯也得了他有万金,心里却也怜其无辜受害,又怕魏监差人打听,不敢放松他,就照原揭上题个拷问过的本进法。一二日批下来道:"吴养春赃银六十万,着刑部行文与该抚,照数比追解京。其山场木植银四十余万,着工部遣干员会同该抚按估计变价解库,其山场二千四百余顷,并抛荒隐匿地亩,均着查明入册。此皆厂臣为国忠心发奸,巨手搜剔黄山之大蠹。克襄紫极之浩繁,省国币而工度饶,不加赋而财用足,宜加优奖,以励忠勤。着赏给绿缎四表里,羊八只,酒八瓶,并着荫弟侄一人为锦衣卫指挥,世袭其职,给与应得诰命,钦此。"那吴养春父子生来娇养惯的,那耐刑法,熬不过几次追比,俱死于狱中。正是:百年富可拟陶朱,却笑持家术也无;致使一身亡犴狴,只因轻自放豪奴。

工部奉旨,差了个主事徽州变产。先时吴养春家私原有数百万,后因养春被拿,他妻子各处寻分上救他不惜钱,要一千就是一千,要一万就与一万。那些亲友有实心为他的,道:"只要钱用得到,自然灵验。"亦有借此脱骗的,那些女流如何知道?就如挑雪镇井一样。及到抚按迫赃时,家私已用去一半了。

只见家人回来说:"主人都死了,原来此事是安保陷害的。"举家切齿,痛哭一场。

不日工部司官到了,会同抚按清查。那些亲友见事势不好,都不敢来管,只有一个老家人吴良出来撑持。那主事同抚按上了察院,传集府县,将山场木植变价,少不得要报人买,未免高抬价目。那些富户见值一百的,就要卖人二百。那些怕买的花钱求免,或贿嘱延搁。那买不起的便来告免,反被责逼,以致妄扳别人,株连不已。及至纳价时,书吏又作弊,用加二三的重平子收银。及完清了价,又无产业领,他又报别人来买,设成骗局哄人。那报买的也不能听他缓缓上价,还要当钱粮追比。无奈这是个钦差官儿,不受抚按的节制,无处告理。正是:天高皇帝远,有屈也难伸。把一个徽州搅得不成世界了。赃银出过六十余万,也就艰难了。众童仆都偷盗财物,各自逃散,日日只带这老仆吴良追比。这吴良年近七旬,渐渐打得不像样而死。这主事又差人拿他家眷,那老太太年老出不得,官便来拿他妻子。那孺人是宁国沈相公的孙女,南京焦状元的甥女,见人来拿,他放声大哭道:"我为世代簪缨之女,富贵家的主婆,岂可出头露面,受那狗官的**?罢!与其死于此贼之手,不如死在家里干净!"于是解下丝绦,悬梁自缢。他两个女儿见他娘吊死,他们也相缢而亡。可怜:愁红惨绿泪成丝,弱柳迎风自不支;断送玉容魂弗返,分明金谷坠楼时。

那老太太听见媳妇、孙女都死,吓了一跌,也呜呼哀哉了。

众亲戚闻知,皆来吊问,备棺收殓。

那些差人犹自狐假虎威的诈钱,街坊上看的人都动不平之气。内中有那仗义的道:"你们逼死了他一家人口,还在此吵闹,我们打这起狗才。"众人一齐动手,把几个差人登时打死,渐渐聚了几千人,打到察院衙门里来。那些衙役正要上前阻挡,见人多势众,都一哄而走了。众人便放起火来。主事的家人见事不谐,都扒墙破壁而逃,哪里还顾得本官?那主事还未起来,忽梦中惊醒,只道是失了火。忽听得外边嚷道:"要打主事!要杀主事!"才知是激变了地方上人。此刻并无一个爪牙,只有一个门子在旁,即忙越墙而逃,跑到初门驿暂住。这边府县等忙来救火安民,一面通详抚按,据实奏闻。魏忠贤见激变了徽民,只得把主事削职,便把这事缓下去了。

不料又走出个许寺丞来。这许寺丞名志吉,本是徽州许相公的孙子,以恩荫仕至苑马寺丞,与吴养春是至亲。他见徽州打了钦差,恐魏监恼,不肯休歇,又恐连累到自己,遂央倪文焕来对忠贤说:"许寺丞本籍徽州,深知吴养春所放天津、淮扬、两浙各省的债务,并各处盐当产业,若差他去,不到半年,赃可全完。"许寺丞又送了许多礼,才得了这个差。南直士大夫在京者,只道他是好意,或者因徽州困极,他出来自然设法调停。谁知他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类,只要保全自己,奉承权贵,不顾乡里,一路来各处清查,丝毫不能遗漏。及到家乡,他便想道:"本地府县是我父母官,恐他要假借起来,后日难以行事。"他便以宪体自居,公然坐察院。地方官勒令庭参。

府县见他如此,都不理他。他也只得厚着脸行事。

众乡绅来见时,他便十分倨傲起来。内中有个方给事,才说得几句话,便抢驳他,反被方给事当面羞辱一场,他也只得皮着脸,不以为意。有个秀才吴守仁,是他的姨丈,当面来告免,竟被他笞唇了一场。放告后,今日报这家买山,明日派那家买地;今日冤某人领吴家的本钱,明日赖某人受吴家的寄顿。

影响全无的只凭他说的便是,他那里管甚宗族亲眷,就是他亲伯叔弟兄,也报来买产,都是一例追比。黄山田地,旨上原教歙县人领买,他见休宁人富足的多,突然派过二十万去,便把休宁的富户程八元等数百万的家私,都弄得一贫如洗。各处都有谣言道:"派一千,礼仪三百;缴一万,威仪三千。"以至远年私债,家人身银,都入赃册。

休宁有个程寡妇,乃孝廉程有政的继室,却十分美丽,也是官家之女。那程有政死了,寡妇年少无子,家私十余万。程举人临终留下亲笔遗言,把两个前妻之子分出去住,留了一所典铺、本银二万与寡妇取利日用,以为养赡。这许寺丞平日与程有政相交最厚,他慕他妻子姿色,新寡时便要谋娶他。寡妇执意不允,他便记恨在心。今日便派寡妇买田银一万两,差人来催。那寡妇却有见识,回道:"疾风暴雨,不上寡妇之门,就是朝廷也没有拿妇女当差的。我有儿子,有事你去向他们说去。"他连茶钱也不出一个。差人闹了一日,无法奈何,只得来回话。

许寺丞本意,原要拿寡妇出头,见差人拿不来,次日又差了许多孤贫来吵闹。那些疲癃残疾之人,人又不好打他,他们便一窝蜂的在程家乱闹。这寡妇却有算计,便出来对他们道:"你们既是官差,没有白使人的理,且坐下来吃了饭,我同你们去见官。"随即摆下几桌齐整酒饭来。那些乞儿何曾见过这样好东西,一齐坐下狼餐虎咽的,大碗斟酒吃,一个个吃得东倒西歪的烂醉如泥。寡妇忙把一切细软都寄在左近亲族家,他便坐上轿子,竟回母家去了。他弟兄子侄多有在痒的,都到学前约齐了三学朋友,候按院下学讲书毕,公同禀道:"许志吉假倚差官,残害乡里,求大人做主。"按院道:"虽他奉旨清查,未曾教他无端扳害。他既无桑梓之情,诸生又何必存畏缩之念?此与小民触犯乡绅不同。"这分明是恶他,叫众人打他之意。

众秀才正要生事,今见上官许他,众人等送按院上轿后,齐至公署前蜂拥进去。那许寺丞犹自做张做势的狂吠,众人上前一齐动手,打得个落花流水,将手下人打死了几个,那许寺丞早逃走个不见。众人见他走了,竟打到他家里去,放火烧他的房屋。百姓都恨他,也齐来帮助,家财尽遭掳掠,妇女们剥得赤条条的,赶出街坊。这一场丑辱,却也不小。还要寻到许寺丞打死,才称众意。

同类推荐
  • 醉侠传

    醉侠传

    《醉侠传(清末民初著名武侠英雄张长桢传奇)》是《张宝瑞武侠小说全集》之一。《醉侠传(清末民初著名武侠英雄张长桢传奇)》写的是京都名侠“醉鬼张三”以奇术绝技行侠仗义的一生。
  • 我的古代男神
  • 独步天涯.

    独步天涯.

    五代十国末年,金陵慕容惨遭巨变,只有少主慕容燕云幸存。他有一腔恢复故国、为亲人报仇的热血,却遭遇无数次生死危机与挫折。后终凭借惊人的天赋,练成绝世神功,被众派拥为武林盟主。但他志向不仅如此,他要的是恢复大燕。可复国之路艰难无比,为了复国报仇夺天下,无奈割舍儿女情长,在水云阁少主云逸墨的帮助下,与赵匡胤、赵普为代表的强大势力展开了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
  • 特务037

    特务037

    本书系著名作家石钟山继《激情燃烧的岁月》、《幸福像花儿一样》之后的最新作品,书写了特定年代特殊人物的特别故事。小说故事精彩好看,情节跌宕起伏,悬念层出不穷,结局出人意料,引人入胜,值得先睹为快。少尉军官于守业在解放前夕,被国民党特工科任命为潜伏在陆城的特务少将专员、特别行动组组长,代号037,他在陆城的公开身份是小学教师,由此037这一代号就像魔咒一样伴随着于守业,开始了他这一生都要注定为之付出代价并最终迷失了自我的灰色的双面人生。
  • 小学语文备课手册·六年级(上册)(最新修订本)

    小学语文备课手册·六年级(上册)(最新修订本)

    小学语文备课手册·六年级(上册)(最新修订本) 杨九俊,朱家珑
热门推荐
  • 万古第一仙尊

    万古第一仙尊

    穿越成为第一世子,身负皇家姻缘,又即将继承军神之位。无数光环加身的我却选择做起了吊儿郎当的纨绔,借三寸明月,携美异界同游,以苍天为手,逆行伐仙。八星战场,无尽深渊,仙人道坟,地狱背后的世界,还有自称主宰的神巢,我欲一路横推,睥睨万古,为第一仙尊。
  • 柔情似水:你要好好的

    柔情似水:你要好好的

    柔情似水:你要好好的 蓝冰
  • 重生之都市最强神帝

    重生之都市最强神帝

    萧阳,天洲大陆最年轻的巅峰强者之一。无意间得一古棺,却遭到众人追杀,无奈自尽而死。重生在一名废柴少爷身上。从此冷艳未婚妻要他暖床,美女老师,极品老板娘,美女校花纷纷而来,打无良恶霸,抱美女在身,成为都市最强神帝!
  • 东不邪

    东不邪

    统一三大教派,证道成神,为沧州大陆每人开启造化之门,却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那处名为东方神州的地方,让他引以为傲的修为竟然一文不值
  • 缘起修真路

    缘起修真路

    少昊血脉,不经磨砺,无以成才,偶得机缘,法武双修,难!与天争,难!与地争,难!与人争,难!这是一部小人物艰辛奋斗的成长史。
  • 搞怪王妃:程大小姐穿了

    搞怪王妃:程大小姐穿了

    黑道大小姐穿越古代,时而逗逼,时而汉纸,时而伤感的分裂型女主,论冷面王爷如何成为妻奴。喜欢的欢迎入坑((~_~^?_?^))
  • 誓不夺君宠:六皇妃

    誓不夺君宠:六皇妃

    【中文在线授权销售】大婚当天,风紫夜无视冷依雪那一身的新娘喜袍飘然离去,让她在所有的宾客中一人承担别人的冷言冷语与嘲弄。婚后没多久,便传来傅家二小姐病逝的消息,风紫夜更是把所有的气出在冷依雪身上,下令将她从王妃降成妾,搬到梨院。更是在那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为了报复,强要了依雪,那一夜,侨院里他要了她无数次,直到她晕厥过去。他本只是想吓吓她的,可是他自己竟控制不住自己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看着她流下的泪,他没发现那原来粗暴的手,慢慢的放轻了动作,眼里从怨恨到柔情。
  • 总是睡着以后才清醒

    总是睡着以后才清醒

    靠自学成材的青年梁占龙,怀揣成为期货投资大赢家的梦想,在绝境中灵光开悟,开始了从散户小白到多头资金联盟舵主的逆袭成长故事。乙未年伊始,梁占龙重仓布局做多白糖期货,准备大展身手。不料,对手栾厉仁以开发期货电子交易平台为诱饵,吸引梁占龙的合伙投资人撤资,让他一度陷入危机。梦境中他得先祖传承期货制胜秘笈,力挽狂澜,对抗栾厉仁的落井下石,最后解除危机。对手再度利用当地供销集团开展为农民托管土地服务成为全国标杆的时机,引导舆论,宣传供销行业振兴和农资销售增长题材,引起市场农资化肥价格大幅上涨。大批农民土地流转大户和经销商大户,大举入市做多尿素期货。而栾厉仁则组织做空势力集团暗中加仓尿素空头头寸,准备大肆做空尿素期货收割多头散户。梁占龙不愿独善其身,为对抗做空势力集团对弱小多头散户的猎杀,擎出太极波浪循环测市杀手锏,组织多头资金联盟与做空势力集团在期货市场展开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博杀……
  • 八零:知青娇妻美又辣

    八零:知青娇妻美又辣

    沈青禾一朝穿越成了被姐姐设计下乡的小知青,你说忍一时风平浪静?怕不是在做梦,有仇我们都是当场报。下乡要干农活?没关系,勾搭一个小狼狗,只是这人怎么离自己越来越近?
  • 王二狗的修仙之旅

    王二狗的修仙之旅

    吊丝王二狗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做过工人,保安,业务员,甚至入过狱,备尝人间艰辛,直至神秘商店的出现,王二狗的人生被彻底颠覆!谁说吊丝这辈子只能是吊丝?名誉,地位,美女,这些世俗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但我们的王二狗的成就还远不止这些!!让本文的作者带领大家开始我们的疯狂修仙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