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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朱青的父母来到了古城。

朱青的父母,那对老实本分的中学老师,看到了“美丽三号”,双双喜极而泣,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古城住上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

两位老人楼上楼下走了一遍,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不停地咂着嘴,感叹时光以及女儿给他们带来的生活。

朱青和古都影视公司签约已经几个月了,却没有戏可演,整日里闲在“美丽三号”。看看电视,打打电话,其他便没事可干了。有时她也出去逛逛街,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她来,她便索性白天不出门。

在古城还有不少同学和老师,他们不是忙着演戏就是上课,很少有时间聚一聚,不知为什么,她有些怕见到自己的老师和同学们。她一想到攥在刘公达手里那盘录像带,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似的,难忍难挨。

以前,她不论走到哪里,都喜欢转音像市场,那里有许多电影光盘,有时她也去盗版小摊前,那里有最新的国内外电影光盘盗版,她买下这些光盘,回到家里慢慢享受,这是她一大乐趣。

现在她走近这些小摊前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恐惧感,她想: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看见关于自己的盗版光盘――刘公达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想到这,她不寒而栗。

以前,她在这些小摊前发现过许多国外和**演员的写真集,包装印刷得逼真而又具体。她不知道那些演员的写真集是用什么形式、方法拍的。但是,她为那些演员尤其是女演员感到悲哀。有许多演员曾经是她心目中的偶像,自从发现那些写真集之后,再看他们的片子,心里便怪怪的,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如果有一天,她在小摊上发现了自己的那张光盘,那她将无颜见自己的父母、同学、老师以及每一个爱她、熟悉的人,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她甚至想到了死。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的眼前总是闪现她和刘公达在床上的那几个镜头,其实,她只看了两眼,这两眼看到的画面却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钻进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拔也拔不出来。

她怕白天的孤独时刻,更害怕那些难以入眠的晚上。

夜晚的时候,她曾开车去过酒吧。独自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拼命地喝酒,最后连车都开不回来了,便打车回到“美丽三号”,第二天酒醒后再把车开回来。这样的日子,让她度日如年。

于是,她每天都给宁市的父母打电话,一遍遍哀求他们能到古城来看她。父母的教学任务很忙,父亲还带着高考的学生。父母刚一放假,便急三火四地赶来了。

朱青最迫切的愿望是把“美丽三号”房产证交到父母手里。平日里,她独自守着“美丽三号”,时时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她把房产证拿在手里,明明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仍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总觉得这是刘公达设的一个圈套。她曾给房产开发商打过电话,询问“美丽三号”的房主是谁,房产商回答的也是她的名字。但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当她把房产证交到父母手里时,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父母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以为朱青是太高兴了,便说了许多展望未来、鼓励朱青的话。

父母来古城的日子,是朱青到古城以来最开心的日子,白天,她开车陪伴父母去逛街,她怕那些影迷认出她,便戴了一个墨镜,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的大半张脸都遮住了。母亲开玩笑地说:小青你这么打扮像个女特务,逗得父亲和朱青都开怀大笑。即便这样,偶尔仍有影迷认出朱青,在父母面前热情的影迷认出来,她觉得也是一种幸福。从报考艺术学院表演系那天开始,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做一个成功的演员。

一晃,父母的假期到了,父母还没到退休年龄,况且他们热爱教师这个职业,离不开那些学生。朱青哭了,但父母还是走了,答应下次放假时,一定再来陪伴她。

朱青站在月台上望着远去的列车,心里一下子就空了,她在月台上站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火车站。

刘公达终于把一个剧本送给了朱青,这是一部十六集的电视剧。内容是一个小学女老师,收养了一个孩子,为了收养这个孤儿,男朋友和她闹翻了,家里上下也承担着巨大压力。许多人都说这个孩子是女老师的私生子,女老师在方方面面的压力面前,艰难地坚持着。

刘公达把这个本子交给她时说:你演这里的女一号,很快就会开机。

这是一个主题很好的本子,可电视剧写得一点也不感人,这个女老师的行为和动机在剧本里显得很生硬。

朱青一连读了两遍剧本也没找到入戏的感觉,剧情里女老师的形象就是一个符号。她不明白,古都影视公司也就是刘公达为什么要抓这样一部本子。她有些沮丧,她知道,自己和古都影视公司签了约,上哪部戏,演什么样的角色,她都得听公司的。

一天晚上,她突然接到金小龙的电话。她对金小龙并不陌生,还在上学时,她就看过金小龙拍摄的许多影片,她认为金小龙是位很优秀的导演。

在公司里,她也见过金小龙。当刘公达把她介绍给金小龙时,她向他伸出了手,金小龙却一点面子也不给,转过身走了,还丢下一句话:别脏了你的手。她觉得金小龙这人有些怪怪的。

金小龙给她打电话,有些出乎她的意外。没等她有任何反应,金小龙便问:刘公达给你的本子看了吗?

她想都没想便说:我看了,我不喜欢女主角,这是一部不成功的剧本。

金小龙笑了,又问:那你想怎么办?

她沉默了,她想到刘公达手里那盘带子,即使没有那盘带子,她是签约演员,也要无条件服从公司的安排,合同就这么写的,除非她想办法撕毁合同。她能挣脱刘公达的手掌吗?她又一次感受到刘公达的老谋深算和阴险狡诈。

她在电话里只能叹口气。

金小龙似乎很理解她的苦衷,停了停说:当初你不该和古都签约。

她没有说话,她想哭。

金小龙又说:三年,对你这样的演员太重要了,我替你感到可怕。

说完便放下了电话。

直到这时,朱青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占都影视公司是个牢笼,“美丽三号”同样是一个牢笼。

她想喊,想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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