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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胜负已分

樊哙见状大怒,脖子上的青筋亦根根凸起,疯狂的咆哮着,满头乱发如钢针般直刺长空,极尽张扬之能事,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鼓鼓的肌肉块块坟起,上面还缠满了蚯蚓般的青筋,无穷无尽爆炸般的力量在两只强健的胳膊里汹涌激荡。

此时的樊哙已经瞬间狂暴化,不顾生死的挥起大斧和项羽厮杀起来,只见枪斧乱舞,阵阵金铁相交之声爆响不绝。

项羽杀得性起,单手十八挑使得淋漓尽致,时而单手撩、挑,时而双手劈、扫,直杀得樊哙手忙脚乱。

樊哙整件内衫俱被汗水打湿,手心里的汗水也让斧柄越来越难以握紧。但樊哙死命不退,咬紧牙关死死的纠缠住项羽,好给刘邦和韩信争取到稳住阵脚的时间。

项羽也感到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于是奋起神勇,抬腿一脚踹中樊哙战马的胸口,战马吃痛猛的立起,樊哙一时没防备,差点被摔于马下,幸亏万急之中一把抓住了马鬃才得以幸免。

但项羽怎容他重新坐稳,举起霸王一个力劈华山斩向樊哙,锋利的枪刃割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正好劈到樊哙仓促举起的战斧上。

一声闷雷般的爆响炸起,樊哙只觉耳边一片嗡嗡响,再听不见任何声响。樊哙一点悬念没有的被这一股磅礴的巨力砸到地上,樊哙只感觉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要碎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解决了樊哙,项羽急忙打马向刘邦的大旗冲去。

然而,这时刘邦的中军已和周勃的后军合成一股,又是整整三十万大军横挡在了项羽面前。

项羽几乎要气疯了,狠狠地杀了数十名汉军以泄他心头之恨。

一柄长戈斜刺里斩出,直劈向项羽大腿,项羽怒吼一声,左手急速探出,一把抓住了长戈,左臂运劲,大喝一声向上扬起,那紧握长戈的汉卒在空中划过一道笨重的抛物线,最后狠狠的砸在汉军十数支挺立的长矛上,在重力的作用下,锋利的矛刃轻易的剖开了重甲的防护,冰冷的刺进了汉卒的体内,沉重的头盔从汉卒的头上掉落下来,露出了头盔覆裹下那张狰狞的嘴脸,热血顺着十数支冰冷的长矛渐渐漓漓的淌下,凄艳夺目。

姜魁仍自想要再杀几人发泄怒气,突然,项羽觉得胯下的乌骓猛地往下一沉,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项羽低头看去,只见乌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白白的泡沫出现在乌骓的嘴边,项羽急忙回头一看,乌骓的半个身子早已被鲜血染红。

项羽心中一惊,乌骓流血过多,体力不济了!

也难怪,乌骓驮着项羽和霸王枪加起来五百多斤的重量整整厮杀了一个白天,更何况还流了半天的血,就算是神马也顶不住了。

项羽再看向周围的楚骑,发现人人带伤,跨下的战马也都是精疲力竭,更有不少战马咴律律悲嘶一声,已经力竭倒地。

钟离昧浑身鲜血淋漓的打马赶到项羽身边,大喊道,“霸王!骑兵冲不动了!我们撤吧!不撤就要被包围了!”

就在这时,项羽后侧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项羽回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汉军密密麻麻的从后面杀了上来,项羽这才猛然发现,本应该跟在后面的五万步卒没了,如今却变成了数不清的汉兵!

项羽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来那五万步卒凶多吉少,自己肯定是被汉军包围了!

项羽看了看面前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的汉军方阵,在那遥遥的尽头刘邦的大旗正悠闲的随风摆动,似乎在嘲弄着项羽无力回天,大势已去。

项羽心中终于绝望了。

满心苦涩的项羽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口气把多年来积压在项羽心头许久的憋闷给一下子排出体外了,项羽全身好像瞬间轻松了下来。而就在下一刻,项羽忽然觉的手中那把血淋淋的霸王枪是那么的沉重,身上早已被血污染成暗红色的铠甲也是那样的沉重。项羽下意识的抓了一把脸,手上的血迹让本已脏乱的脸庞更加污秽,浓密的络腮胡上甚至还滴着血珠。

罢了罢了,项羽看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汇集的汉军,吐出肺部灼热的空气,又深深的吸了口周围灼热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心中不禁暗道,好吧,刘邦,你赢了,天下是你的了。

这个时候,项羽几乎瞬间失去了一切争霸的野心和欲望,现在的他只想马上带着虞姬回到江东,回到自己的家乡,从此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也不用背负让自己不堪其重的责任和包袱了。

项羽忽然咧嘴浅浅的笑了,这一刻,仿佛胜败都已不再重要了。

项羽最后扫了一眼自己征伐半生的战场,蓦的勒紧缰绳,猛地回过头来,对身边的楚骑大声吼道,“杀回去!杀回去!我们回家!”

钟离昧和所有楚骑乍一听到回家这个词,几乎霎时热泪盈眶,全都忍不住想要立刻回到家中去!回家,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啊,对于这些转战天下的军人来说,回家是个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一时间,所有的楚骑心中瞬间盈满了回家的希望,顷刻间神色大振,就像被人在心脏上狠狠的扎了一针,霎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生命力,纷纷掉转马头,大吼着“回家!!回家!!”跟在项羽和钟离昧的身后向来路杀去。

原本已经陷入低靡的楚骑再次爆发出了强横的战意,被严重挤压的骑阵亦猛的往外扩张,死死卡在楚军周围的汉军步卒立刻感到吃力起来。

韩信远远的见项羽掉头撤了,心中顿时狂喜,就感觉大旱三年的大地上突然下了一场大雨一般,生机,希望,富庶,所有美好的事物即将到来!

韩信睁大了眼睛,浑身颤抖的指着项羽远去的方向大声吼道,“项羽败了!项羽败了!!”一边吼着,一边上蹿下跳,状若疯癫,仿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那份喜悦之情。

而看到这一切的刘邦则一屁股坐在了车上,张大了嘴巴,长出了口气,喃喃的说着,“赢了,终于赢了。。。。。。呜呜。。。。。。”刘邦一时情不自禁,掩面痛哭,老泪纵横。

还不敢有丝毫放松的韩信急忙命令全军投入战斗,向楚军发动反冲锋。只见数十万汉军像席卷而来的汪洋大海般向楚军冲去。

项羽当先开路,挡者披靡,带着残存的楚骑迅速杀出了重围,赶到了楚军步卒被围困的地方。项羽抬眼望去,只见在一块方圆近一里的地方,密密麻麻层层累累的堆放着十余万具尸体,有楚军的,而更多的是汉军,那场面当真是血海尸山!

项羽见状心中一阵悲痛,步军完了,步军都完了。

项羽两行热泪滑过脸庞,蓦的一声大吼,“没死的都给我站起来!!”

话音刚落,顿时有几千名楚军步卒奋力从尸骸中爬了出来。

项羽看着一个个变成血人的楚军士卒,眼中泪光闪烁,但知道此地不可久留的项羽立刻大声吼道,“随我杀回去!杀回去!!”

突然,项羽身后轰鸣如雷,对这个声音再也熟悉不过的项羽回头一看,果然是一支骑军从汉军方阵中飞速驰来。

只见那骑军红盔红甲红马,那骑士和马上的铠甲全都铮亮如新,每人一杆红缨枪,红艳艳的缨子飘动起来,就像一股红色的浪潮一般,又如同翻腾燃烧的火焰,让人惊艳不已,而骑士头盔上那一片樱红的流苏更是差点迷乱了项羽的双眸。这支骑军的装备一看就是整个汉军中最好的,想必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刘邦手上最后的一道王牌。

项羽暗道,卖相不错,不知战力如何。

而那支赤红色的骑军似乎在用行动回复项羽的疑问,凭借着体力充沛的优良战马,那支骑军迅速咬住了项羽楚骑的尾巴,落后的楚骑纷纷被汉骑的红缨枪刺落马下,步卒更是直接被挑飞撞飞,看得出,这支骑军威力不俗,每个骑士都是精挑万选,武艺过人。

项羽见状大怒,正要拨马杀回,钟离昧急忙制止道,“霸王!速速带领士卒回营,否则一个都回不去了!这股汉骑由末将来对付!”项羽看了看钟离昧,虎目含泪,深知这时断后是什么下场的项羽重重的点了点头,无奈而又悲痛的一拍乌骓,向前方电射而去。

钟离昧率领本部骑兵,调转马头迎向汉骑。

汉军骑兵一看敌人掉头,俱是精神一抖,杀气愈凛,全军陡然开始加速。

上万只翻飞的铁蹄无尽的叩击着冰冷的大地,发出连绵不绝的隆隆声,前排骑兵手中的长枪直刺长空,长枪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伸缩,仿佛毒蛇吞吐的毒信,幽冷而又摄人。

潮水般席卷而来的铁骑群带着强大的惯性狠狠的撞上了仓促回头的钟离昧部,两股骑兵轰然撞到一起,霎时绽放出璀璨的浪花,人体抛飞,战马悲鸣,兵刃的冷辉,迷乱了阴暗的天空,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土地。

钟离昧万万没有想到,悍勇善战的楚骑一碰头就被这支汉骑杀得毫无还手之力!钟离昧又惊又怒,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汉军有这样一支精锐呢?

钟离昧不及细想,惟有死战而已,抱着必死决心的钟离昧狂吼大叫着呼喝楚骑死战。

钟离昧刚劈落一名红甲汉骑,一名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汉将就迎面而来。

这名汉将身贯赤红鱼鳞细甲,头戴赤蛟盔,手持硕大的一杆长枪,黝黑的脸上,长长的一道伤疤从眉间直至鄂下,铜铃似的双眼暴射出一股森寒的杀气,这股杀气犹如实质,看着几乎就能让人产生在天寒地冻的北极,被一头北极熊盯上一般的错觉。

钟离昧心中暗叫不妙,但他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举剑劈上。

那汉将右手单手持枪,轻轻的一枪扫了过来,枪剑相击,爆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金属铮鸣声。

钟离昧浑身一颤,被一股磅礴的巨力震得全身一疆,就感觉被一把硕大的铁锤狠拍了一下,浑身上下麻麻的动弹不得。那汉将趁机猛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钟离昧的咽喉,钟离昧感觉就像被一把大铁钳夹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大脑一窒,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流失殆尽了,手指软绵无力,右手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地上。

那汉将猛地甩手,将钟离昧扔到地上,马上就有汉军步卒赶上来,将昏头胀脑的钟离昧生擒。

然而,钟离昧地作为并没有白费,钟离昧成功阻碍了汉骑的追击,虽然时间不长,但足够项羽的精骑迅速离开战场。

那汉将远远的看着即将消失在前方却没有超出弓箭射程范围的项羽,双眼的瞳孔不禁猛地收缩,脸上的那道长疤在血渍的映衬下,更显格外的狰狞。

阴着脸,那汉将抓过一副足有六石挽力的铁胎强弓,又抽出一支带有沉重铁镞,利于中短距离直射的重箭,上弦拉弓一气呵成,直直的瞄准了即将率军突出重围的项羽。

蓦地,他松手了!锐利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道耀眼的寒芒闪电般穿越激烈的战场,一闪就扎进了项羽宽厚的背部!

刚击飞一名汉兵的项羽虎躯猛然一震,惊痛之下不禁放声狂吼,一名挡在面前的汉将顿时吓得一激灵,被暴怒的项羽一枪劈成两半!

项羽怒瞪双眼,回头望去,正瞧见那持弓的汉将正冷冷的看着自己。项羽心中大恨,放声狂吼道,“一箭之仇来日必报!!”吼罢便转过身来,满脸愤恨不甘的向前狂乱冲击而去,裹着黄金重甲的背上兀自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的羽毛犹自颤抖不已。

汉军包抄到楚军后路的数万步卒大军依然没有挡住项羽的勇猛,楚军经过了一整天的厮杀后,终于精疲力竭的回到了大营之中。

虞姬听到外面的声音就知道项羽回来了,连忙冲出营帐,只见项羽高大的身躯淋满了鲜血,带着块块血肉在项羽的铠甲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原本白色的披风彻底变成了暗红色。

虞姬看到项羽那双充满悲哀的眼睛,立即知道这场仗,项羽败了。

虞姬眼泪霎时流出眼眶,悲呼一声,“霸王!”就朝项羽扑了过去。

项羽刚要张开怀抱,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后退,急吼道,“我身上脏。。。。。。”

还没等项羽说完,虞姬就已一头扑进了项羽的怀中,项羽身上的血迹立时沾满了虞姬一身。

“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项羽柔声说着,右手爱怜的抚摸着虞姬梨花带雨的脸庞,在虞姬白嫩的脸上画出道道血痕。

虞姬抬起脸黯然的对项羽说道,“我们可以离开吗?”

项羽点点头,坚毅的看着虞姬道,“我会带你离开的,没人能挡得住我!”

虞姬点了点头,心里不禁一松,霸王说能就一定能!

晚上,汉军将楚军军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邦和韩信等人坐在被炉火烤得暖烘烘的大帐之中,商谈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还是张良最先打破了沉默,只听张良有些沉重的说,

“今天这一仗,我们赢了,但是赢得相当悲惨。项羽十万大军四万战死,两万被俘,只有不到四万的军队逃了回去,项羽实力巨损,已经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但是我军以众击寡,居然阵亡了二十余万!七十万大军十亭去了三亭,而且周殷被杀,淮南王、梁王、樊哙将军、曹参将军、刘贾将军皆受重伤,惨胜,绝对的惨胜。”

刘邦看到帐内气氛有些沉闷,不禁笑着开口说道,

“无妨!只要能杀了项羽,就算死再多的人也值了!而且项羽手下的大将钟离昧不也被我们生擒了吗?嘿嘿,项羽手下五大将,龙且、蒲将军阵亡,英布、周殷皆叛楚归汉,剩下这最后一个钟离昧也被我们生擒了,哈哈哈。。。。。。那项羽彻底成孤家寡人了!哈哈哈。。。。。。”

好半天刘邦才笑够了,转头对陈平说道,“你去劝降钟离昧,只要他肯归降于我,不管他要什么都行,嘿嘿,我要活活气死项羽小儿!哈哈哈。。。。。。”

韩信实在是有些无法忍受刘邦的这股嚣张劲,于是打断刘邦的笑声说道,

“汉王!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项羽还有四万的军队,而且大多为骑兵,如果项羽决心东撤到江东,那么我们很有可能挡不住他,所以现在我们要好好考虑一下怎样进一步减弱项羽的实力!”

刘邦斜眼瞅了一眼韩信,心里非常的不爽,暗道,你这个小子总是不让我痛快!当初在关中向我献策的时候就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说我什么都不如项羽,最为可恨的是在我最需要你大军南下之时,你小子居然敢公然抗命,还向我索要齐王的封号!要不是我封你个齐王,你现在还在临淄看戏呢!刘邦一想到这里心里就一股怒气腾的冒起,眼中一丝杀气一闪而过,妈的!你等着,以后我非收拾你不可!

刘邦心里杀机顿现,面色却毫无变化,只是对韩信淡淡的说,

“大将军可有什么妙计啊?”

韩信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种下了日后屈死的苦果,依然抬头挺胸的说道,

“现在项羽军大败,军心士气已散,我们只需要再点一把火,就可以让楚军不战而溃!”

刘邦心里暗骂,你就不能一口气痛快的说完吗?!装什么装!好显得我愚蠢是不是?!嘴上却不是这样讲,

“哦?大将军不妨说来听听。”

韩信满脸自信的道,

“我大军已将楚营团团包围,只要于半夜,我们让汉军士卒在楚营外唱起楚歌,歌云‘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楚军听到家乡之曲,必然思乡心切,再也无心作战,明日,楚军将不战而自溃!”

刘邦听到歌中所说“韩信屯垓下”时,心中顿时不喜,这不是想自己独揽大功吗?但刘邦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刘邦不动声色的说,

“汉军士卒怎会唱楚歌?”

韩信笑道,

“今日俘虏了两万楚军士卒,自当此用!”

刘邦看着韩信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笑自己弱智,于是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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