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手轻轻放下,似乎是平复了些,向前行了几步,眼望着那漫天星辰:“知道又如何?她如今已贵为王妃,又岂会是我等升斗小民所能觊觎。此生我再无所恋,生生世世便只能在梦中与她相见……”
“那女子贪慕虚荣,虚伪做作,你又何必如此在乎……”
苏云还未讲完,便被男子狂怒的声音打断了话音:“不!她不是!她不是!她是被那男子蛊惑,她只是年纪太小,受了那男子的勾引,我不许你说她的坏话。我们是同门,我从小看她长大,她那么聪明伶俐,乖巧听话,怎会是那等贪慕虚荣之人,不许你这么说她……不……她不是……她不是的……”
那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将头低到了胸口。
苏云实在看不下去,她简直是妒火中烧,心痛如绞。
“凭什么,同样是孤女,同样出身于江湖,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优秀男子的真心疼爱,而自己却只想求得一人真心却还求而不得。”
“你想见她?我可以帮你!”
几乎是立时的,苏云便喊了出来。
似乎是终于吐出了心中的积怨,竟觉得胸中一块大石落地,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功德。
“你说真的?”
男人好像是徘徊于沙漠之人突然见到了绿洲,几步行到了苏云面前,一双眼灿若星辰盯住了女子:“求姑娘指点迷津,小生必当重谢!”
“我与陈九儿是闺中好友,你便随我回紫云,到时定得一见。”
那男子听闻却并无甚喜色。他颓然放下了手:“见了又有何用?他如今已为人~妻,见了不过徒增伤感,何用?何用?!”
苏云自己也是情海受挫之人,又哪有什么好办法教给这男子呢?她咬着嘴唇正自思想,却不料那男子突然如开了窍般眉飞色舞起来。他一把拉了苏云的手,满眼的祈求毫不掩饰:
“姑娘,求你看在小生一腔痴情,只须帮我看护着她,照顾着她。一旦时机成熟,我只求姑娘能配合我将她单独带出来便可。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苏云望着那张饱含深情,满眼期盼希冀的眼睛,竟是丝毫也没犹豫便点了点头。
那男子立时如获至宝般,恭恭敬敬一躬到地:“多谢恩人成全。”
苏云被这等出色男子如此对待,登时脸儿羞得通红。连连摆手不迭。
那男子似乎得了圣旨一般,对苏云殷勤备至,又送上了万两银票。一番觥筹交错。男子带着苏云便进了庆隆斋前厅。
信步走上二层小楼。苏云便被眼前琳琅满目的珠玉首饰,乌木宝器耀花了眼睛。
“姑娘大恩,小生无以为报。请姑娘在此随意挑选,就当在下一点小小心意。这是我家族徽章,到时若见到持此徽章之人便是在下所派之人,望姑娘莫忘记与在下的月下之约。”
说着,那男子摸出一枚刻着奇特兰花纹路的玉戒,轻轻执起那女子的手指,戴在了其间,之后他淡淡笑着,竟就这样将苏云一个人留在了二楼琳琅满目的宝物前,自己一转身下楼去了。
苏云最终带着一个装满了精美首饰乌木宝器的包袱离了庆隆斋,她怀里还揣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手指上还依稀留着那男子温暖的体温。
直到回到驿站房间,这苏云还如坠梦中一般,她辗转一夜,突然惊醒,眼望帐顶,犹自惊愕莫名。眼光一扫,便看到榻边那多出的一个大包袱和手指上的玉戒指,才算是将心落到了实处。
她翻身而起,急切的将包袱打开来看时,那初生的朝阳将珠宝玉翠照射得越发流光溢彩,美艳绝伦。
苏云一只手不禁将那硕大的明珠镶嵌的步摇紧紧握在了手中,唇角漾起了大大的笑容。
她抬起手望着那玉戒指,轻轻一个吻落于那玉戒之上,口中喃喃着:“陈九儿。你也别怪我,那男子如此痴情苦恋,若跟了他也不屈了你,我这可是在帮你”
……
没想到,袁朗此次的筹粮却并无想象中的顺利。只因半月之前,南疆的蛮夷突然间叛乱,朝中不得不又一次募兵筹粮。
“外祖信中怎么说?”九儿替疲惫的杨煜一边按摩头部,一边轻轻问道。
“南疆蛮夷叛乱,国库空虚,皇上有意让外祖父重披战甲。被外祖回绝了。”杨煜语气轻柔却有些沙哑道。
“外祖是怕从前的旧臣起争端,还是怕朝中的几大世家捏了把柄?”九儿略想了想低头浅笑道:“其实朝中又不是真的没有领兵之人了。”
杨煜吃惊的回望着女子,唇角露出了会心的一笑。妻子的聪明向来是一点即通。
他赞赏地点点头:“丫头聪明。那你说说看,让为夫也听听我家王妃的见解。”
九儿羞涩一笑:“这还不简单吗,外祖当年激流勇退,很多曾经的部下,随从也随之不得不归于旁的势力。这种旁人的嫡系又怎会得到重用。直至今日,若外祖当真起复,拥有了军权,自是要有用得顺手的兵将,那之前那些庸碌不得志之人便可继续鞍前马后追随左右。到时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必有擅于钻营之人活动。战事一结束,估计便是外祖骑虎难下之时。到时不但再难卸下军权,即便是再次解甲,也会给那些世家和皇帝留下把柄。我说的对吗?尊敬的安王爷。”
杨煜扯起一抹笑意,扭头捏了捏女人小巧的鼻翼。轻轻点了点头:“那丫头再说说朝中明明兵少将寡,又何来的领兵之人呢?”
九儿微微浅笑,绕到了男人的面前,在男子的面前坐下,大眼睛狡黠望向男人那墨色潋滟的双眸:“那明王殿下当日大殿义正言辞喝退联军贼使,可谓年少有为呢。今日当属国之危难,正可一展雄才大略,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皇上又怎会不知呢?怕是请外祖出山,也是一个信号,此番外祖如此识时务,估计继业升官发财的好时机就要来了。”
杨煜笑得越发灿烂,直接捞起女子搂在了怀中:“想不到我家也出了女诸葛了。那今晚你便接着给为夫讲讲那诸葛亮是怎么让周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吧。”
九儿将头歪在了男子怀中:“那也得你先去侍候了我的花草,再放了马儿,喂了鸡鸭,做了功课……”
杨煜翻身压住了女子,直接以吻封唇:“我先来做做其他的功课”……
果然,几日之后,朝中就有飞鸽传来了消息,竟然真的是由年仅十四的明王杨弘骞领兵讨逆。
皇上更是一反常态,封了袁朗一个正三品的御史监察的实职。总理全国的军费和粮草调集之职。
这可不同于他那东平王世子的虚职,如今这可是实打实的有职权的人了,光手底下一天过去的银钱就如同流水一般。
可毕竟如今天启南北两处烽火狼烟,一时之间,国库告急,粮草募集也变得异常艰难。
皇上本打着向几个大世家借钱借粮的主意,可不料想,却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
原来,天启王朝也并不是如表面这般风平浪静,朝中几大巨擎当年都是老杨轩的从龙之臣。随着时间荏苒,渐渐树大根深,由当年的忠臣良将长成了如今的权臣大族。当年各有族中女儿入宫为妃为后,如今也都有了自家的属意之人。
此番,老谋深算的各家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弄得杨戬一口老血闷在了心中。所以才会找了一个谁家也不靠着的袁朗来做这个冤大头。
这么多年,老袁明弃官从商,确实是置下了万顷的家业,但杨戬这钓饵放出,老袁明却是不能去接。
国家打仗,若是袁家一家出钱,这岂不是成了袁家的事情。但凡仗一打完,这事的龌龊便会如骨附蛆,没完没了。
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还在于,袁家还有两个孙子要保,杨煜封了亲王,马上就要有封地,袁朗亦然,到时候,自家的封地上可是要养私兵的,这可是最费银钱之事。杨戬倒是一箭双雕了,可袁家却不得不为两个孩子打算着。
袁朗在京里却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对这缺钱少粮之事也是一筹莫展。
消息传到紫云,九儿便想到了现代的种种募捐义卖。这种事情经常见诸媒体,再不谙世事的人也都知道一二。
于是,九儿便给袁朗出了一良策,号召皇室与京城有名望的公子闺秀赋诗作画,刺绣雕刻,其中当然也包括杨煜与几位皇子,这些作品由袁朗牵头在京中及天启各大郡府义拍筹款,一时间才子云集,闺秀争先。各地豪富大家纷纷以赢得一副义拍为荣,名门之后也为自己能获得邀请而与有荣焉,短短数月,却已是将这亏空的军费赚得盆满钵满的。
袁朗兴奋之余,立时又变成了收粮官,往来于各地募集粮草,这次他可是因为义拍大大出了一回风头,在京中的名声也不似先前那般难听。
而由于此次他动作甚大,人手上便很有些不足。加上杨煜暗中调给他的人手也还是忙不过来。
苏云这回倒是很聪明,老老实实,再没有在袁朗的面前如从前般强势,粘人,只是默默跟随在他身后,做好每一件他不及完善的任务。慢慢的,两人的关系倒也是缓和了许多。
日子如白驹过隙,这一番折腾便是到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