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所有人在忙碌着，却把夏川晾在了原地。
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们忙前忙后的收拾着林子里混战后的痕迹。
地上的残肢断臂和尸首，往往都是必须第一个清理干净的。曝露在野外的尸体会引发瘟疫，这是扬格沃告诉过夏川的。
夏川拄着剑半跪在那里，干呕了好久，只吐出了几口酸水。喉咙里酸辣恶心，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反倒呛红了眼睛，呛出了眼泪。
佣兵团和商会的人都下意识地躲开了下夏川所在的地方，他身边臂铠格斗家和团长埃文汉德的尸体是最后被掩埋的。
夏川不理会他们，他们看夏川的眼神里除了畏惧，还带着崇敬。
一个小时以后，新团长、女格斗家桑德拉带着副团长鲁纳和佣兵团里仅剩的二十多人，来到了夏川面前。
“阿布，大人……”桑德拉试探着跟夏川打招呼。
夏川抬眼看着她，脸上带着疲惫和虚弱。
“谢谢你，帮助了我们。”桑德拉有些畏惧，但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说，“如果没有您，也许我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是您救了我们！”
“我，我想休息一下……”夏川说。
“啊？好的！”桑德拉怔了一下，赶紧点头，“好的，我们回会您安排……”
……
队伍重新出发，夏川躺在一辆马车的车棚里。
马车夫是商队的一名仆从，驾车技术不是很好，因为原先的车夫基本都被射死了。
夏川在车里，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
队伍另一边，桑德拉和鲁纳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你还能坚持多久？”桑德拉问。
“腿伤不是大问题，最多最多，以后回有点瘸，”鲁纳紧皱着眉，咬着牙，说，“可是这只胳膊已经完了。我只能坚持到这一趟结束了。”
“哦。”桑德拉是个有些柔弱的女人，从她接任团长的位置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所有的问题，她都在询问经验老到的鲁纳。
“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鲁纳说，“只可惜，以后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冒险了。”
“也许铁手佣兵团就这么完了，”桑德拉说，“你知道我不行的。”
“这是埃文团长的心血，”鲁纳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教你不要放弃，我以后转职做后勤经营，我相信凭着我们这些年来的名气，很快就能补充足够的成员。”
“你在安慰我，”桑德拉说，“我知道，铁手佣兵团已经没有再重新振作起来的机会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哎呦！”鲁纳有些急了，说话快了些，又牵动了伤口。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桑德拉担心地说。
“小心些……”鲁纳用仅剩的手指指车外，小声说。
“我，知道的。”桑德拉说。
……
铁手佣兵团原本有五十个人，其中有十一名女子。现在只剩下了二十九个团员，其中有八名女子。
现在，队伍停下来休息，一名女团员端着一碗水，不敢进入夏川所在的马车。
桑德拉接过她手里的水，爬上了马车。
夏川在迷迷糊糊之间，知道有人上了车子，勉力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有些胆小畏缩的桑德拉。
“您要喝点水吗？”桑德拉见他睁眼，不敢再动，小心的说。
夏川强撑着坐了起来，靠着棚壁，说，“谢谢，我正好有点渴了。”
桑德拉把水送到夏川手里的，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说：“您，还要点别的东西吗？比如，吃的东西……”
“吃不下，谢谢了。”夏川喝了一口水，说。
“那，您现在需要什么？”桑德拉问。
“我想睡一觉，晚上，”夏川气息有些虚弱的说，“麻烦你们，不要叫醒我，直到我自己醒来，可以吗？”
“哦，好的，好的，您慢慢休息，我们绝不打扰。”桑德拉赶紧点头。
夏川把水喝完，把碗还给桑德拉：“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能这么说，是您救了我们！”桑德拉急忙说。
“那是我应该做的。”夏川说，“好了，我要休息了。”
“好的。”桑德拉退了出去。
……
这一天，队伍没能赶到计划中的目的小镇，只能在一个小村休息。
小村拒绝队伍入村，村里的民兵小队紧张的在村口的荆棘篱笆墙后边。
队伍只能在村外的空地上扎营。
女团长桑德拉派了几个团员守着夏川所在的马车，吩咐他们无论如何不得打扰夏川。
随后，包括鲁纳在内的九名重伤成员和桑德拉一起坐在篝火旁边，共进晚餐。
“实在对不住了，桑德拉，我的伤太重，这一趟走完之后就只能退出了。”伤员中年纪最大的花白胡子老者说，他在强盗团的袭击中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耳朵，“老实说，这一趟我也不能靠腿把它走完了。”
“老爹，你为埃文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桑德拉说，“到了迦南行省的水苏城，你就呆在那里吧，你的生活，我们会负责到的。”
“嘿嘿，你小瞧我了，桑德拉，”老者摸着胡子笑了笑，“我攒了半辈子的钱够我剩下来的日子里天天吃肉喝酒了，我可是早与来哦到了这一天。”
“老爹你？”鲁纳说，“你早就料到了？”
“呃，我是说，我见过很多在冒险途中彻底失去实力的人，所以我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着了。”老者说。
“这种事情……”鲁纳愣了。
“早就提醒你少吃点少喝点，把钱赞起来了。”老者说，“登顶武道每个人都有机会，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成功。”
“对啊……”鲁纳有些懊恼的挠挠头。
“我们也攒了一些钱财的，”另外一个伤员说，“这几年来，埃文团长对我们很照顾，而且公平公正，我们从来没有吃过亏，所以，这次任务完成，我们就会安心的修养去了。”
四个跟他坐在一起的伤员也纷纷点头表示和他相同的立场。
剩下的两名有些为难的说：“桑德拉，团长，我们加入的时间也不是很晚，平时也没有过太大的贡献，但是我们还有家人需要抚养，所以，希望团长您，能够帮帮我们。”
桑德拉赶紧说：“这是我们铁手佣兵团的建团誓言，我一定会旅履行的，你们放心。”
两人都感激地说：“谢谢团长！”
桑德拉说：“都是一起冒险的兄弟姐妹，不用太感谢。”
“好啦，少说两句，至少我们还有命在，还能吃能喝！”老者端起了杯子，说，“喝吧！干杯了，庆祝我们今天大难不死！也祭奠我们死去的亲朋挚友！”
九个人的杯子举了起来。
接着，其余的团员，除了守着夏川的，都举起了杯子。
商队的人到没有这个心情吃喝，都默默的啃着嘴里的食物。
于是营地里的气氛终归没能摆脱沉闷压抑的基调。
马车里，盘腿打坐的夏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没做出什么反应。
……
饭后，七名重伤员在别人的帮助下离开了火堆。
鲁纳和老者继续留在火堆前，等着低头沉思的桑德拉说话。
“老爹，”好久之后，天色暗了下来，桑德拉才抬起头，说；“我真的怕自己撑不下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她白皙的脸蛋有些微微发黄。
“相信自己，你能行的，”老者说，“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的偶像是三十年前的传奇女格斗家斯普林吗？现在，她的风花之舞佣兵团可是瓦夏第一的佣兵团哦！”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您还记得？”桑德拉摇摇头，“你时候，我只是个爱幻想的傻丫头。”
“那时候的埃文也只是个热血冲动的傻小子，”老者说有些生气的说，“他说他要建立自己的佣兵团，他已经做到了，你呢？老实说，你的梦想才刚刚开始呢！”
“可我的开始却是埃文的结束！”桑德拉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宁愿不要这样的开始……”
附近的成员看见了，赶紧转过头去。
不远处的一堆篝火旁，小胖子卡宾看了看新团长三人，又看了看那边夏川休息的马车，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睡了。
……
鲁纳和老者没有劝慰桑德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
桑德拉很快地调整好情绪，停止了哭泣。
“对不起，”桑德拉吸了吸鼻子，“我还是不够……”
“但愿这是你最后一次软弱，”老者说，“还记得斯普林最后一次的哭泣吗？”
“记得。”桑德拉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斯普林失去最爱，发誓说那是她最后一次哭泣，是在三十三岁，从此以后，她就成了最强女格斗家，”老者说，“你今年三十一岁，比她还年轻呢。”
“呵呵，”桑德拉笑了，“老爹，你还是拿我当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以为我这么容易哄骗？”
“你一直都是。”老者说。
“好吧，”桑德拉说，“鲁纳，拜托你把管理佣兵团的经验尽快的教给我，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放心吧，”鲁纳说，“我会的。”
老者笑了：“这样才对嘛！”
……
“对了，”鲁纳问，“那个剑士阿布，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要休息，不许我们打扰。”桑德拉说，“真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确实有点奇怪。”鲁纳点头。
“我可是看见了，”老者说，“一个伪斗气级别的剑士，把白银高级的臂铠格斗家的臂铠和手臂一起切开，就算武器再厉害，也不大可能的。”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鲁纳说。
“会不会是隐藏实力的秘技？”桑德拉说。
“不会，”老者摇头，“隐藏实力就不会这要么狼狈了，他使用的应该是一种短时间之内爆发实力的秘技，代价是爆发完之后浑身虚弱，甚至实力下降。”
“嗯，有道理。”鲁纳摸摸下巴。
“所以，这是个有故事的年轻人，”老者说，“他怎么加入进来的？”
“临时找的，”鲁纳说，“本来缺一个人，就随便找了一个。”
“他为什么要加入？”老者问。
“他说是有事去迦南行省，”鲁纳说，“对了，出发之前他还晕倒了，我不放心他，可他说非要去，还说如果死了就叫我们把他埋了，然后埃文团长就答应了他。”
“这就说明问题了。”老者说，“看来他掌握了这种秘技，所以身体有些虚弱，实力也被限制了。一旦爆发，可能实力暴涨，但相应的，后遗症也很厉害。”
“所以，他救了我们，自身也付出了代价。”鲁纳说。
“是这样的。”老者说。
“埃文的决定却救了我们。”桑德拉说。
“好了，好好照顾他吧，”老者说，“我们欠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临时团员一条命。”
“我知道了。”桑德拉说。
“还有一件事情更为麻烦，”鲁纳压低了声音，“甚至，还有危险。”
“什么？”桑德拉警惕起来。
“别紧张，”鲁纳说，“至少不会是今天。”
“什么事情？”桑德拉急忙问。
老者已经猜到了一些：“我们的行踪，被暴露了。”
“是啊！”桑德拉说。
“不管是内部的人，还是外部的人，我们这一路，都很麻烦的。”老者说。
“本来，埃文团长在选择走小路的时候，我也劝过他，但是他说服了我，”鲁纳说，“这条路上本来没什么强大的强盗团，但不知道今天怎么冒出来一只，而且是最高实力达到白银高级的强盗团。”
“也许他们只是临时路过。”桑德拉说。
“没这么简单。”鲁纳说，“今天收尸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们的马车夫都被杀死了，他们居然有二十多名弓箭手。”
“强盗团不是什么职业都有的吗？”桑德拉说。
“重点不在这里，”老者皱着眉头，“他们的目标是货物，但同时出手也很残忍，如果只是要抢货物，把我们吓退就行了，没必要冲上来和我们混战。”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桑德拉。
“同时抢劫货物和杀人，瓦夏还有什么强盗团这么嚣张的？”老者脸色难看的说。
“海狼？”桑德拉也变了脸色，随即摇头，“不对不对，海狼强盗的头领不是黄金级格斗家吗？”
“这是一群海狼强盗团的后后备成员。”鲁纳说，“他们的主力货到再西海岸线上，但后备成员难免会来内陆地区历练，所以，除非我们赶紧绕回大路，进入大城市，否则我们会很危险！”
“那，我们接下来的路？”桑德拉被吓住了。
“也没那么严重，”鲁纳说，“像海狼这种上千人的强盗团，损失不到百人的后备团，反应不会太快的，我们只要抓紧时间，绕回大路。”
“嗯，”老者摸摸胡子，“快些休息吧，明天尽早出发。”
“哦。”桑德拉低声答应。
“没事的，”老者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还在你身边。”
……
西大陆中北部地区，切尔诺贝利城邦附近的基辅公国首都。
“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无礼，一直盯着我看，他不知道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吗？他们人类的贵族不是最讲究虚伪的礼仪吗？”一个身材瘦削高挑，身穿藤蔓和树皮制作的精美轻铠，身背长弓，长着一双尖尖的耳朵的绝美少女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盯了自己好久的人类长袍少年剑士，对身边穿着白色镶翡翠布袍的高贵尖耳朵美女说。
高贵的尖耳朵美女目视前方，说：“这是大地剑圣斯图亚特伊西列斯带来的，可能是他的学生，而且不是人类贵族。”
“难怪比那些虚伪的贵族更粗俗。”绝美少女说。
另一头。
齐格林摇了摇头：“被骗了被骗了。”
伊西列斯剑圣已经对他这些奇怪的举动免疫了。
齐格林心里咆哮着：“果然是被无良的游戏厂商骗了呀！谁说的精灵族是绝美的种族？脸蛋倒是没得挑，但那个身材是实在惨不忍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