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花园城
第二十八章
绿雾镇往西二十公里,就是到了夏川在鹿泉关悬崖见过的阿尔卑斯河。
这里的河面平静开阔,丝毫没有下游悬崖附近那么湍急汹涌。
河面上架着一座两三公里长的石桥。
“伟大之桥。”桃泰龙说。
夏川好奇的看了看,才发现这座桥接近西岸的地方,缺了一个口子,于是喊道:“这桥不是断了吗?”
“断了都一年多了。”桃乐丝说。
“怎么会?”夏川问。
“你当时是怎么过来的?”桃乐丝问。
“我,忘了……”夏川摸摸后脑勺。
这座伟大之桥,说是当年斯瓦特王国开国之王修建的,当时他流落西大陆,历尽艰辛才在择阿尔卑斯河县一带捡起自己的势力,回到鹿泉关附近,就修筑了这桥,把自己的私军运回了东岸,打下了斯瓦特王国的大部分疆土,顺利建国。
夏川对故事没有兴趣,但是他知道这条阿尔卑斯河是东西大陆的天然分界线,但过了这座桥,还没有到达真正意义上的西大陆。
过了桥,是一大片平原地带,上面河流密布,这些河流都是阿尔卑斯河的支流,以及支流的支流。
夏川完全不知道两个多月前的自己是为了什么、又是怎么样来到绿雾镇这边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夏川,不是那个倒霉的“夏洛克”。
这个秘密,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除了师傅。
但是他也不知道师傅在哪里。
原先刚刚拿回冒险者徽章,夏川很是肯定师傅就在桃泰龙所说的“瓦夏公国迦南行省微风山丘”,但经过鹿泉关的一系列冒险之后,他已经很怀疑自己所处的地方了。
这里是西域,远离中原。这是他唯一知道的。
……
夏川被桃乐丝问的发呆,桃泰龙也有些恍惚。
他站在桥头,远远望着南方若隐若现的鹿泉关,抿了一口酒。
“四年了,整整四年……”他眯起眼睛。
“爸爸,我们要回去了。”桃乐丝拉住他的手。
“桃桃也长大了。”他摸摸女儿的头发,说,“走。”
夏川落后两步,也跟了上去。
桥面的石板饱经风霜,中间部分的两侧被磨得光滑,那是车轮子和行人的脚步磨出来的,正中央又不少坑坑洼洼的,是马蹄铁踏出来得,桥米昂两侧的护栏不是很高,护栏根部满是沙土,好像是很久没有清扫过了。
夏川一路好奇地观看四周。
在宽阔的河面上,飘着不少船只,大多都很小,主要集中在桥北面。南面几乎没有什么船只,因为那边靠近无尽森林,睡了据说有凶猛的野兽甚至是魔兽,从下面洄游到这边来,臭水沼泽的食人鱼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伟大之桥桥墩之间是有耐用而粗糙的渔网拦截这些猛兽的。
河水一直向南,流到郁郁葱葱、一片翠绿的无尽森里以后的流经方向,分布情况,基本上就没有人知道了,那里太危险,鹿泉关南部的西南方向上有大片的沼泽湿地,却没有人真的实地去考察过。
河的北面,有大量的渔船和商船,自然也有优良的港口,但伟大之桥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渡口,就在西岸,这是阿尔卑斯河最南端的渡口。
一直往北,就能到达密林行省的首府密林城。
这些东西夏川听桃泰龙、扬格沃、维格他们讲过很多次,他对这些没有兴趣,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
这会儿他又想起了维格和塔里登,这两个实力平庸的武者,又想起了森林里有可能随处都有被埋掉的冒险者,想起交易街区西边的臭水沼泽。
“江湖……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他停了一下脚步,着看桃泰龙父女两人的背影,看看鹿泉关,又看看脚下的石桥和广阔的江面,继而望向远处的船只,更远处的森林,还有头上的蓝天,以及那几片缓缓挪动的云彩,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师傅,你一直不想小川涉足江湖,如今小川才明白你的用心,可惜这一趟,小川是无论如何也要走到底了!”
他轻轻捏起拳头,跟了上去。
……
缺口处其实并没有完全断裂,但是马车之类的大型交通工具就过不来了。
有人在断掉的地方拉起了一段铁索桥,上面铺着木板,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西侧有一只小商队正准备过来,他们的货物大多已经卸下了马车,十几个农夫摸样的人正在搬运这些货物,几个商队的负责人在监督这些人。
“慢点慢点,小心!”
“轻轻的放下,轻点儿轻点儿,哎呦喂!你小心点儿!”
“放好了,别动别动。”
“轻点儿!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桃泰龙三人经过的时候,这些人的停了下来,毕竟三人带着武器,是冒险者,一般百姓惹不起,商队更是要经常雇佣冒险者保卫自己的安全,所以没有人敢对三人有不敬的举动。
缺口下方,还有两条小船在游荡,似乎是在等上面的人不小心遗落了货物。
桃泰龙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所以也不怎么理会那个胖胖的商会负责人的热情招呼,只是礼貌的应了一声就往前走。
桥西岸的小渡口只有几户人家,规模还不到绿雾镇的四分之一,但是旅店杂货铺酒馆样样齐全。
三人在这里补充了一下中午的食物,继续往前走。
“轰……”
就在三人离开渡口几十步的时候,一阵像是打雷,但又不太像的巨响传了过来。
方向是鹿泉关那边。
“哇!”
“看那边!”
“打雷啦!”
“怎么啦……”
“那是什么?”
渡口以及桥头很多人都发出了惊呼。
三人转过头去,就看见指指甲盖大小的鹿泉关堡垒上空,出现了一颗耀眼的光球。光球的颜色是明亮到有些发白的蓝色。
“那是……”夏川惊得张大了嘴。
光球开始变大,但颜色也暗淡下去了。淡淡的蓝白色圆圈里,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显露出来。
光球越变越大,人影也越来越清晰,然后,猛的炸开,消散了,散开的光球变成了无数颗小小的光点,占据了堡垒上巴掌的的一片天空。
在这片巴掌大的光幕之下,指甲盖大小的鹿泉关堡垒就像是灯笼下面垂挂的穗子。
就像是大白天里放了一朵烟花。
“轰隆隆——”
好一会儿之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传了过来。
“那是……”桃泰龙眉头紧锁,“大魔导师梅德乌斯!兽潮,兽潮里有强大的魔兽!”
“什么?”夏川和桃乐丝惊叫起来。
“梅德乌斯大魔导师,陨落了。”桃泰龙说,“鹿泉关很可能会陷落……”
“那我们……”夏川有些急了,“那个,扬格沃大叔他们还在那里。”
“我们能做什么?”桃泰龙叹了口气,“先在这里等等吧,看看什么情况,如果鹿泉关陷落,兽群北上,很可能过了桥,我们还能在这里守一守。”
“哦。”夏川有些焦急。
三人回到渡口酒馆,桥头的商人和苦工们也剧在渡口路边,观望着,还有一些人急匆匆顺着路往西边赶。
没过多久,一只十几人,拿着简易的长把武器,少数人穿着破旧的上半身皮甲的队伍从西边跑了过来,守在了桥头。
“这是西边花生镇的守备民兵队,”那个胖胖的商人凑近桃泰龙这边,看见桃泰龙好奇的望着那十几人,小心地搭讪,“这位冒险者大人,若果真的有什么魔兽跑来的话,您能不能……”
“我们回守在这里,但是我建议你最好撤去西边。”桃泰龙说。
“可是,如果没有事,花生镇到这里的搬运费也不便宜呢,”商人有些为难地说,“你能不能顺便照顾一下我的货物?”
“如果我们能守住,你的货物不会损失,如果我们守不住,大家都会没命,你的货物也不是你的了。”桃泰龙抿了一口酒。
“这个,呃,好像也对。”胖商人为难的搓着手,没有离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桃泰龙走出酒馆棚子,那几个民兵的队长就迎了过来。
这是个皮肤有些黑的精壮农夫,他有些胆怯的问道:“这位冒险者大人……”
“我叫桃泰龙卡隆,白银中级武者,来和你们一起守卫这里。”桃泰龙不容他说完。
“啊,真是太好了!”民兵队长高兴的说,“其他小镇的民兵和附近的守备兵大概要天黑之前才能来到,我们都是些普通人,遇上厉害的野兽或者魔兽就一点辙也没有啦,幸好有您和……这两位……”
他看见桃乐丝没有带武器,搞不清楚两人的状况。
“这是我的女儿和我的朋友,他们有伪斗气级别的实力。”桃泰龙说。
“真是太好了,那,我先在这里感谢三位的帮忙!”他站直了身子,手里的“兵器”往地上一顿。
夏川看了一下,他们的“兵器”都是一些木棒子顶端插上金属打造的尖锐器物,不伦不类的长枪。
“不用客气,这是冒险者的本分。”桃泰龙说。
这时候,酒馆酒保兼老板端了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摆了几杯酒:“来来来,各位兄弟,来喝一杯吧,我请客。没事就当解渴,有事就算升天了,也不留遗憾,他们说天堂里禁酒呢!”
几个民兵想伸手,被队长拦住了。
队长笑着说:“老板,你不怕么?”
老板笑着说:“三年前闹土匪那一回,我就在这里,我的店被他们砸了一半,我都没说个怕字!”
“哈哈,老板你真有意思!”队长笑的更开心了。
“三年前你还没当队长吧?不认识我吗?”老板有些不高兴似的说。
“我听说过你,老渔夫,以前打渔的。”队长说,“你这就里没有鱼腥味吧?”队长说。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老板着,转向桃泰龙,“哦,对了,这两位冒险者大人和这位小妹妹也一起来尝尝吧!”
“那就谢谢你了,老板!不过我的女儿不喝酒。”桃泰龙说。
“啊,谢谢……”夏川说。他本想拒绝的,因为师傅历来不让他喝酒,不过现在,他突然很想试试。
十几个人喝了酒,老板回了酒馆,也不慌张,拎着椅子坐在门口。
胖子商人还有其他一些人开始往西边撤退。
天气闷热,夏川和桃乐丝都取出兜帽戴上,桃泰龙和十几个民兵倒是坚守在烈日下的桥头。
……
半个多小时后,一伙人过了桥来到渡口。
这伙人里面有冒险者,也有普通人。
“朋友,鹿泉关那边怎么样了?”民兵队长问。
“不知道!”带头的刀客满脸慌张,语气也不是很好。
看他急匆匆过了桥头要往前走,桃泰龙问:“你不留下来一起守住桥头吗?”
“你是格斗家桃泰龙?”那人顿了一下,说,“我有急事,要回花园城!”
说完就往前去了。
其他几个冒险者犹豫了一下,有几个跟着那人走了,还有两个留了下来。
酒馆老板又端了几杯酒来。
过了一小会儿,又有人来了,夏川正好认识,是绿雾镇治安官和他的手下。
“那边怎么样了,兄弟?”民兵队长问。
“我是绿雾镇治安官,按照阶位,你应该叫我长官!”治安官说。
“长官,鹿泉关那边怎么样了?”队长面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立正站好,问道。
“大魔导师梅德乌斯陨落了,鹿泉关搞不好要陷落了,我要到花生镇和花园城报信!”治安官说。
“这么大的动静,花园城那边已经做出了反应,天黑之前他们就会来到这里。您不用去了,长官。”队长说。
“不行,我要把更详细的情报送到那里。”治安官有些不耐烦了,“让开,不要挡路,妨碍军情传递的罪名,你担当不起!”
民兵队长不说话,让开了道。治安官和他的手下急匆匆的走了。
“懦夫!”等治安官走远了,有几个民兵低声骂了一句。
桃泰龙、夏川、桃乐丝、民兵队长和留下来的两个冒险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苦笑。
“桃泰龙大人,我见过你。”身上背着长枪的冒险者是个年轻的长发男子,“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杰瑞。”
“你好,幸会。”桃泰龙说。
另外那个剑士面色冷峻,只说了句:“我是汤姆。”
“你好。”桃泰龙也淡淡的回应。
“汤姆就是这样,你别介意。”杰瑞说,“我们是花园城的人,一直在伟大之桥两岸活动。”
“几位冒险者大人,你们都是武者的典范,”民兵队长说,“不像那些胆小鬼……”
“冒险者信条毕竟只是口号,”杰瑞是个健谈的人,对民兵队长态度也很不错,“不能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做到。”
“我们是走不开。”民兵队长说,“我们也不能走,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园……”
……
傍晚的时候,有七八个民兵队伍从西边赶了过来,总共有一百多人的民兵把桥头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几个冒险者反而成了旁观助阵的。
天黑之前,几个铠甲骑兵从桥东头赶了过来,他们的身上和马匹上都有血迹。
他们也不过桥,勒马站在断桥边缘喊:“危机解除,鹿泉关守住了!”
然后调转马头往回赶,片刻不停留。
“噢!”一百多民兵和渡口留下来观望的人们都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