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怜心情不是很好,一晚上都不肯说话,第一情深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做个哑巴,一夜在他们的各怀心事辗转难眠下过去,第二天,善堂打开门,欧阳怜几乎是冲到那个开门的大婶面前问,有没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她要收留她(他),大婶摇了摇头,告诉她,里头最小的也有三四岁了,建议她就收养这么大的,除了管饭其他的都不用怎么管,欧阳怜也知道大点的好照顾,只不过她要带回去给她父母看,年龄太大过不了关,大婶只好让她迟些再来。
欧阳怜心情更沮丧了,心想,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左思右想,一句话放在心里酝酿了千万遍,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第一情深道了出来,语气极尽感情:“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就为我妥协一次,就这一次,去看大夫,好不好?”
第一情深一提到大夫两个字就头大如斗,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欧阳怜见此情景,连日来受的委屈涌上头顶,死死咬了咬嘴唇,突然冲着他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我的心在滴血,你知不知道?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为什么你却一丁点都不愿意为我付出?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可以这么铁石心肠,为什么?”
第一情深顿住脚步,泪水瞬间涌上眼眶,他的心何尝不是在滴血,如果说欧阳怜这几天所受的是委屈的话,那他这几天来所受的就是煎熬了,他有苦难言,心情几近奔溃,可还要强打精神与欧阳怜周旋,听罢欧阳怜的质问,他再也受不了,咆哮地冲欧阳怜吼道:“我就是铁石心肠,你就算为我死我也不会感动,你还纠缠着我这种人做什么?你滚哪!”
欧阳怜气急败坏,一个箭步过去狠狠掴了第一情深一耳光,力道之大,将其手中的伞也一并挥了出去,两人同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但见第一情深的身子突然变得透明起来,紧接着又像遭了火焚似得冒起了烟,第一情深难受至极,费力地指了指掉在地上的伞,还陷在惊恐中的欧阳怜赶忙把伞捡了回来,遮在他的头顶,第一情深的身子重又恢复了原样,但却像滩烂泥似的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欧阳怜清晰地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好似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那般沉重。
第一情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很多时候他都想把一切告诉欧阳怜,可事到临头他却有些不敢说了,他越是这样,欧阳怜越觉得事情非比寻常,深吸了口气,先做好心理准备,这才开口:“你说吧,迟早都是要说的,早一天和晚一天没什么区别。”
第一情深咽了口唾沫,将自己发生不幸的始末和盘托出,含着泪,做一个总结:“这就是我为什么非逼你回去的原因,我们之间连一点希望都没有,我怎么忍心拖累你?”
不等听完,欧阳怜已经惊得魂不附体,瘫坐在地,难怪第一情深整天一把伞不离手,难怪那晚黑白无常会出现在他身边,恭敬的如同守卫一样,原来是这样,怎么也不能接受最爱的人变成了鬼魂,头摇得像拨浪鼓,拼命给自己洗脑:“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噩梦,我不相信,一个字也不相信。”
第一情深刚要开口,欧阳怜突然身子一软,晕倒在了他的怀里,第一情深又痛又急,将欧阳怜带到阴凉之地,变出把扇子给她扇风,心里盘算着待会等欧阳怜醒来,便劝她回家去,他想,这下欧阳怜总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吧,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接下去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另一边,陶朱和莲仙外出助人为乐回来,途径一座庄严宏伟的观音庙,莲仙不免要进去参拜,陶朱随同而去,两人虔诚上完香后,又到庙祝那取了心愿笺,写了心愿,将许愿福袋抛到许愿树上后,才出了观音庙。
陶朱在心愿笺上写了四个字,心想事成,他很好奇莲仙写了什么,可怎么才能知道呢?使了个心眼,谎称自己要方便,莲仙只好在原地等他,陶朱则偷偷折回了观音庙,找到莲仙的福袋,打开里面的心愿笺,他不知道的是,上面原本写的是,期待奇迹的出现,重温昔日缱绻这句话,可在他打开那一瞬间,玄光一闪,变成了接受现实,接受陶朱这八个字,陶朱不知内情,还以为这是莲仙的心里话,喜不自胜,心想,终于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就在这时,一些银絮撒在陶朱和八宝两人头顶,两人陷入无意识状态,紧接着陶朱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八宝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将陶朱带到庙外,对方缓缓取下戴在脸上的鬼面具,赫然是钱達,他这两天也一直观察着山庄动静,知道莲仙要嫁的人是陶朱,妒火攻心,趁陶朱身边只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八宝,便把他掳出来,打算悄无声息解决他,可惜钱達的如意算盘落空,就在他刚亮出杀气腾腾的手掌之际,一道玄光突如其来打在他的手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哀嚎一声,缓过劲后,觉得身后多了个人,快速转过身,虽然只是背影,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何人,不就是令他敢怒不敢言的菱星,菱星为了促成莲仙和陶朱的姻缘,在莲仙的心愿笺上动了手脚,刚打算离开,见钱達把陶朱带走,唯恐他破坏自己的计划,所以现身阻止,只听她以严厉的语气警告钱達:“如果你想安然活到百年,就不要打他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
“我不甘心,为什么是他抱得美人归?”钱達愤恨地问,菱星冷冷地回答:“因为现在是他最接近第一莲仙,我要速战速决,你最好不要打乱我的计划,我生起气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转过身,语气变得和气些:“天下好花多的是,你去找别人吧,就算你抢个十个八个,我都不会说你一个字。”
“那些都是庸脂俗粉,土豆一车不如明珠一颗。”钱達嘀咕道,菱星脸色一沉,伸出鸡爪似的五根指头掐住钱達脖子,恶声问:“你是不是要我拧断你的脖子,你才会死心?”
钱達痛苦兼费力地摇了摇头,菱星再丢下一句警告,将陶朱送回了观音庙,钱達拳头拧得咯咯作响,发誓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要的东西无论何时都不会拱手相让。
陶朱和八宝恢复意识,陶朱将莲仙的心愿笺放回福袋,抛回树上,然后像小孩得到一把糖果似的乐颠颠地走了,一路上,他都笑不拢嘴,莲仙奇怪地问他怎么了,陶朱笑眯眯地道:“锲而不舍,水滴石穿。”
莲仙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心情问,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时间又过去一天,还有二十八天,她将要为留魂珠而嫁,这二十八天是否会出现奇迹,将她拯救出这场荒凉里?
欧阳怜受刺激过度,昏迷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日出东升的时候才悠悠醒转,第一情深喜上眉梢,昨晚他不时替欧阳怜把脉,因为她的脉象时断时续,唯恐她就这么去了,担心了整整一夜,现在见她醒了过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此时他们身在一间还算干净的茅屋里,第一情深起身去给欧阳怜倒水,欧阳怜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肝肠寸断,再次哭花了脸,将头扭向一边,第一情深放下茶壶,重又在欧阳怜身边坐下,柔声劝道:“怜儿,你不要这样,死亡是谁也逃不过去的劫数,我只是比你们提前罢了,我现在这样很好,真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封弟,不是我狠心要把你推开,只是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你不可以为了我耽误一辈子,你耽误了你自己,也就耽误了封弟,封弟应该还在等你吧?答应我,不要再辜负他了,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伤害他就是在伤害我,你知不知道?”
“我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欧阳怜沙哑着声音打断他的话,因为太难过,忍不住大声斥责他:“当初我苦苦哀求你不要离开梭合国,你不听我的,现在你所谓的爱情没有追到,还把自己的性命丢了,你,你真是愚不可及!”
第一情深沧桑的脸抽了一抽,欧阳怜的话不算太难听,仍不免刺痛了他的心,他没法反驳,只能默认,垂下眸,低低地道:“你骂吧,骂够了,就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说完,起身走到了门边,欧阳怜无力地瘫倒在床头,思绪乱如麻,说实话,她不舍得离开他,可他们以后怎么办?来一场人鬼情缘?如果带他回去见父母,能瞒得过他们么?应该能吧,昨天她若没有把他手中的伞打掉,一定还牢牢蒙在鼓里。
第一情深听说她要留下来,按原先的计划走,被她的疯狂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许久,才语无伦次地道:“我,你,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在一起?我在凡间走动只是偶尔,到时候我要回地府了,你怎么办?你又去不了地府,就算去了,也无法长待,那里阴气太重,会折你的阳寿的,那个时候我们一样要分离,这种日子过的又有什么意思?”
欧阳怜张了张嘴,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第一情深意犹未尽,一鼓作气地道:“还有,玉帝若知道我违背天道与凡人在一起,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我会遭天谴的,你忍心让我连个鬼都做不了么?”
欧阳怜被震慑住,彻底哑口无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六神无主,第一情深语速放缓下去,但话里所含的分量却丁点也没有减:“如果你爱我,就不要让我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我还想多活几年,看到我弟弟成家的那天。”
欧阳怜双目噙满泪水,轻轻一眨眼,泪便奔涌而出,天人交战了几百个回合后,才涩然开口:“好,我走,不过在我走之前,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我想让你再陪我七天,七天之后,我就回梭合国。”
“你可要说话算数。”第一情深严肃地道,欧阳怜饱含悲痛地点了点头,“为了你的安全,我就算再舍不得也会以大局为重。”
第一情深听的心里酸楚不已,他想,终其一生,恐怕都碰不到对他这么好的女子了,正因为这个女子太好,他才不忍心拖累她,非要她离开,她得到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惠仁这几天遇到点烦心事,前两天,听说莲仙安全回了山庄,心还没放回肚子里,这边又听说他最信任的监寺师弟静空出了事,顾不上问明原因,便匆匆赶回天星寺,见了静空,他已经病的不成人样,眼窝深陷,瘦的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惠仁心疼不已,正不知如何救他时,一小沙弥靠近惠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代掌门,您不知道,这几天监寺师兄有些奇怪,总能看到他半夜三更出去,我们跟了他几次,但没到半路就不见他踪影,直到天快亮他才回来,我们问他去哪了,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后来他的身形便日渐消瘦,精神也越来越差,总打呵欠,昨天练武时忽然就倒地不醒了。”
惠仁听出了异常,双目紧锁着静空的脸,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漆黑,不像病人的样子,倒像中了毒,当机立断扶静空起身,以双掌在静空后背一击,静空启唇吐了口黑血,惠仁见猜得没错,赶忙运功为他驱毒,心里暗暗祈求,希望还来得及。
吃过解毒丹之后,静空的气色才有所好转,惠仁松了口气,见他完全失了水分的嘴唇张了张,俯下身去听他说些什么,依稀听到八个字:青青,今晚不见不散。
青青是谁?惠仁蹙眉,很显然这是一个女子的名字,难道静空动了凡心,每晚出去与这个女子幽会,是以才会中毒?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女子必定不是普通女子,极有可能是妖女,妖女吸食了静空的精气,是以静空才会精神萎靡,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如今静空中毒不能赴约,料想那个妖女十有八九会找上门来,惠仁脑筋飞快运转,思索对策,隔了会,吩咐门下弟子,天一黑全都待在厨房,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出来,为的是保护他们的安全,而他自己,打算来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