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情深正扶额神伤,白无常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原来刚才他和黑无常带欧阳怜去轮回隧道时,欧阳怜忽然挣脱,跑上了架着油锅的高台,如果他们执意要让她投胎,她就跳进油锅,让自己魂飞魄散,黑白无常吓坏了,黑无常守着欧阳怜,白无常心急火燎地跑来禀报第一情深,第一情深听完他的话,撒腿就往外面跑。
赶到轮回隧道时,欧阳怜就立在木头架子的边缘,只要身子稍稍往后一倾,便会坠进那冒着热气咆哮翻滚的油锅里,黑无常心惊胆战地在旁边看着,一再劝欧阳怜下来,欧阳怜看着第一情深,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坚毅:“我下不下去,取决于他的态度。”
“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第一情深心烦地斥问,“你说我不听你的劝告执意离开梭合国,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愚不可及,如今你不也是如此?你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何不让它结束,寄望来生,过一段平静无忧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来生就一定能平静无忧?你能未卜先知?”欧阳怜反问,她有她坚持不去投胎的理由,“我不想以后再也看不到你,还有我的父母,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从没为他们做过什么,我还想有机会在他们跟前尽尽孝道,如果我投胎去了,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总之我说什么也不去投胎,如果你一定要逼我,那只能是鱼死网破!”
第一情深举棋不定,欧阳怜数起了数,三二一地数,数到一时,原本抓着绳子的手松开了,第一情深见状无奈妥协,烦躁地道:“我不逼你了,你下来!”
欧阳怜怕他使诈,等过了她投胎的时辰轮回隧道的门关闭了之后才落到地面上去。
“我去准备一下?”白无常征询地问第一情深,第一情深狐疑地看着他,意思是准备什么,白无常问:“不需要向四方鬼差通告一下,您有冥妃了,让他们来恭贺一下?”
第一情深觉得白无常真是多事,他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波澜,哪有心情接受大家的恭贺,欧阳怜知道他在想什么,站出来打圆场说来日方长,第一情深默默离开了,欧阳怜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生出一丝落寞,她终于可以常伴他身边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不问值不值得,只问快不快乐,摸了摸自己的心,她是快乐的,不过想起远在他乡的父母,心又如刀割般难受,人活于世便是如此,有得便有失。
第一情深一连两天没有回去,莲仙很担心他,担心他承受不了欧阳怜的离去而做出傻事,她用传心术呼唤第一情深,没有回应,到外头去找,也不见他踪影,以致终日提心吊胆郁郁寡欢,陶朱也不知自己能帮她什么,只能尽力开导她。
莲仙还不知道她自己的生活也暗藏汹涌,贼心不死的钱達昨夜又操控沈夜游让她把莲仙带到钱府,沈夜游失去心智时冷焰正好在他旁边,将他打晕阻止了一切,冷焰以为这是媚三娘对她的警告,媚三娘最近每隔一两小时就用传音术骚扰她,让冷焰想办法救她,否则沈夜游就要遭殃,冷焰倒是想救她,可真的不知该如何救,打开镇妖塔必须开塔令旗,现在李斜阳和白氏郎整天在一起,她哪有必胜的把握从李斜阳那拿到令旗?心力交瘁,精神几近崩溃。
守得了初一守不了十五,这晚,沈云慈找冷焰说点事,冷焰就在门外与沈云慈说了会话,可等沈云慈离去,她回头一看,沈夜游已经不见踪影,心慌不已,思忖了一会,决定先从莲仙那找起。
夜阑人静,莲仙还没有睡,她在想,或许第一情深会像那晚一样突然出现,她想等等看,只是昨晚等到快天亮也没等到他,不知今晚是不是又会失望,忽听身后玄光一闪,以为是第一情深,欣喜回头,谁知却是一脸阴沉的沈夜游,笑容顿时僵住,沈夜游在她回身时眼疾手快点了她的穴道,正要把她带走,蒙面的冷焰赶到,死死拽住沈夜游的衣服,将他带走,莲仙褪去一脸的惊恐,暗暗松了口气。
冷焰带着沈夜游一口气跑出很远才停下,刚一停下的沈夜游又想回去,冷焰拦住他,不让他走,沈夜游怒发如狂,抽出他那把杀人不见血的剑便刺向冷焰,冷焰只躲不攻,很快胳膊就挨了一剑,疼得她龇牙咧嘴,心想如果没有救兵,她可能活不过今晚,引沈夜游往圣乐神宫方向而去,不过在半道上被李斜阳和白氏郎撞见,李斜阳见沈夜游发了疯似得追杀冷焰,现身阻拦,白氏郎原以为李斜阳出面就能阻止,谁知沈夜游又发狂地刺杀李斜阳,白氏郎不知其中内情,恼怒不已,跃身而起,一道掌力掌向沈夜游,沈夜游正与李斜阳斗得起劲,猝不及防下挨了一掌,连翻几个跟头狼狈摔倒在地,吐血不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畜生是要欺师灭祖?”白氏郎原本就对沈夜游曾经做过的事耿耿于怀,此时见他对恩师都下得了杀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不可遏地道:“我让你离开牡丹县,不准再回来,你倒好,还在此逗留,看来你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未免你日后做出弑师恶行,不如今日便清理门户!”
脚一踢沈夜游掉在地上的宝剑,宝剑跳起,一把握住,一挥剑,剑声呼啸一响,抵在沈夜游喉咙口,冷焰见状撑着疼痛的身子护在沈夜游面前,急于为之解释:“他不是故意犯上的,他是被控了心智,才会六亲不认,他喊了你这么多年师父,你还不了解他的为人么?就像你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一直都是把你当父亲一样尊敬的。”
白氏郎大感意外,原来是这样,对刚才的事释怀了一点,一面给沈夜游喂治内伤的药,一面问是谁控制了他,冷焰咬牙切齿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媚三娘那个毒妇,她想让公子你痛苦,所以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白氏郎脸色骤然转冷,他没想到媚三娘身陷囹圄,还能作怪,看来她是留不得了。
李斜阳询问媚三娘是怎么控制沈夜游的,冷焰想了想,虽然媚三娘警告过她不准找帮手,可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能力应付,只能赌一把了,把沈夜游的胳膊亮出来,“他的身体里有一只吸血蜘蛛,媚三娘就是用它控制沈夜游的,你们能否想办法令媚三娘交出解药?”
李斜阳说他会想办法,让冷焰把沈夜游送去王府养伤,见白氏郎发呆,问他在想什么,白氏郎缄默不言,媚三娘的目的达到了,他现在很痛苦,无论沈夜游对莲仙做下的事是情到浓时还是被控了心智所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疼爱的徒弟毁了他最心爱的女子,一想到这,便痛不欲生,他恨不得立刻让媚三娘消失,不过在这之前,他想到山庄去看看,顺便带几个保镖去,莲仙永远是他的后顾之忧,她安全了,他就安全了。
陶朱睡了一觉,再也睡不着,便一个人出来走走,见莲仙一个人站在院中,问她怎么还不睡,莲仙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开口,只能任由他问,陶朱觉得她有些反常,平日她再不待见他,也不会一言不发,问她是不是被点了穴道,莲仙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希望他能去找帮手,陶朱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你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站久了多累呀,我,抱你回房吧。”
莲仙想拒绝,奈何开不了口,陶朱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
白氏郎和李斜阳的脑袋在屋顶后面现出,看到了这一幕,以为莲仙对陶朱不再心存隔阂,开始接受他,白氏郎心里有那么一点欣慰,更多的是酸楚,最爱的女子交给他人照顾,余生各走各途,谁能了解他的无助?
李斜阳也以为莲仙和陶朱有了进展,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劝白氏郎离开,免得让人发现,白氏郎依依不舍地离去,山庄外,有两个年轻人等在那,他们是附近的山神,白氏郎叮嘱他们守着仙乐山庄,有异常情况便向他禀报,山神应命,白氏郎和李斜阳下山,往镇妖塔而去,这一次,和媚三娘来个新帐旧帐一起算。
白氏郎不知道的是,他前脚一走,菱星后脚就出现,命令山神该回哪去回哪去,对于山神来说,白氏郎现在还不算他们的主子,这个女子才是,不敢得罪她,听命离去。
白氏郎越是在乎莲仙,菱星的嫉妒心便越膨胀,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地位,她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
陶朱将莲仙放在床上,在床边坐下,打算和她说会话,莲仙却不想听,只想他赶快离开,她浑身的肌肉已经绷至极限,像一块坚硬的铁,把眼睛闭上,装成想睡觉的样子。
陶朱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么晚了,她也该睡了,正要走开时,忽然瞥见莲仙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心头咚地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曾割腕过,为谁?不用想也知道是白氏郎,他没想到莲仙是这样决绝的女子,爱一个人爱到连生死都不顾的地步,难怪他怎么做都感动不了她,他又开始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欧阳怜想让第一情深回梭合国一趟,与她父母化解昔日恩怨,第一情深却不想回去,童年的阴影还在,再加上欧阳怜为了他变成现在这样,光想他就觉得很难面对欧阳怜的父母,被欧阳怜缠得没法,只好说莲仙什么时候回仙乐皇朝,他们就什么时候回梭合国,欧阳怜虽然吃味,却拿他没办法。
那晚就那样走了,想来莲仙一定很担心,第一情深打算去趟山庄,欧阳怜自然也要去,第一情深叮嘱她不要乱说话,以免泄露自己的身份,欧阳怜答应。
莲仙见了他俩,简直欣喜若狂,她以为第一情深救活了欧阳怜,只是她不明白,欧阳怜为何突然和第一情深一样,伞不离手,第一情深的解释是欧阳怜重伤刚愈,阳气不足,是以在外行走需得撑把伞,莲仙没有怀疑,让人备酒菜给欧阳怜压惊,听人说做了鬼后闻一下饭菜就饱了,欧阳怜试了下,传言非虚,不过为了不让莲仙怀疑,还是像平常一样喝酒吃菜。
席间,莲仙吃得很少,几乎未动筷子,第一情深为她夹菜,让她多吃点,欧阳怜见状有些小情绪,噘着嘴道:“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你最该嘘寒问暖的人是我。”
莲仙抬眸惊诧地看着他们,不确定地问:“你们成亲了?”
“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欧阳怜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仿佛局势真的像她所说的这样好事将近。
第一情深对这个婚礼一点也不期待,不点破,也不想再听下去,借口有事做退席,欧阳怜正好有事和莲仙说,他离开也好,等他一走,欧阳怜便问莲仙什么时候回仙乐皇朝,一提起这件事,莲仙心里的烦忧又像阴云一样密不透风死死地笼罩着她,她早已归心似箭,奈何事与愿违,算算日子已经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期限了,日月如梭,时间一到,她该怎么办呢?
欧阳怜问她在想什么,莲仙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很清楚,她的这个姻缘结只有她自己能解开,他人爱莫能助,可她不说,欧阳怜心里就没底,她也是归心似箭里的那一个,她能不能回家还要取决于另一个女子,想想挺悲哀的,所以说爱一个人不要爱的太卑微,否则注定伤痕累累。
欧阳怜询问莲仙来此的目的,看是否有她可以帮忙的地方,她帮莲仙,等于帮她自己,莲仙再次摇头,神情里裹着一层化不去的哀愁道:“没人可以帮仙儿,还有十几天,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就,就要做出一个决定,然后便可以回去了。”
欧阳怜听得一头雾水,“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可不可以和我详细说说?”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莲仙不肯多说,执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灼喉,灼伤了心肺,却解不了一点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