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仙在月老庙等啊等啊,等得腿都酸了,也没等来白氏郎,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零星小雨,庙中的善男信女一个一个陆续散去,只剩下莲仙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莲仙的心由火热逐渐冷却,悲哀地想,白氏郎是真的不想再见她,给她任何希望了,他们的缘分真的要画上句号了,心灰意冷到极致,哪也不想去,任由密集的雨丝将她淋湿。
忽然一把伞举到她的头顶,莲仙心神一颤,幽暗无光的双眸瞬间放亮,笑靥如花地回头:“装心哥哥!”
对上一双怔愣的眸子,竟是陶朱,陶朱第一次看到莲仙露出笑容,而且是那样幸福的大放异彩的笑容,心头犹如被蜜蜂蛰了一口,生疼生疼的,更让他心疼的是莲仙看到是他之后的反应,莲仙见是他,笑容先是僵在脸上,然后就像收折扇一样收了回去,失望地转过头,再之后就沉默无言了。
“我送你回去吧。”陶朱打破沉默,和李斜阳谈过之后,做了一个决定,不气馁,静静等待,等待缘分的到来。
莲仙不肯走,她的心将死未死,她想再等一会,或许白氏郎会来,或许他会突然想开,给她一个未来,想到这,对陶朱道:“你先走吧,仙儿还有事要办。”
陶朱知道她在等白氏郎,心里涌起一阵难过,有时他倒希望莲仙和白氏郎的兄妹身世是一场误会,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外,他也可以说服自己死心,退出这场无望的三角恋,可惜没有如果。
莲仙见陶朱还没走,想到他对自己的心意,不忍让他无谓等下去,带着歉疚和他道:“仙儿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其实仙儿早就心有所属,因为家中发生重大变故导致失忆,所以把他忘记了,现在仙儿把一切都想了起来,虽然我和他之间看不到未来,但是仙儿对他的心永远不会改变。”
陶朱没有接话,心里的伤口越来越大,他爱上的是一个对爱情忠贞不移的女子,他想,即使有一天莲仙知道她和白氏郎缘尽,他也未必能够获得莲仙的芳心,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说的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说完,将手中的雨伞交给莲仙,带着惆怅离去,莲仙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亦惆怅不已,怪自己这么晚才把一切想起来,辜负了陶朱的一番心意,只希望陶朱尽快跳出这段无望的感情,寻找到一份完美的爱情。
再说白氏郎那边,菱星正要开口,白氏郎看着湖里的莲花有了主意,折了两朵起来,趁联星姐妹没注意时,对着手中的莲花一吹,然后转身递给联星姐妹,“漂亮么?送给你们。”
联星姐妹到底还是太单纯,以为白氏郎转了性,知道讨她们欢心,满心欢喜地拿起莲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过一会,便觉头晕眼花,双双往白氏郎怀中倒去,白氏郎把她们扶进船舱,撑船的是个六旬的老人家,白氏郎嘱托他照看联星姐妹一会,然后就匆匆赶去看莲仙。
莲仙像尊雕塑一样目光无神地呆站在姻缘树下,白氏郎现身时,她先是愣了愣,继而心花怒放,丢下手中的伞,朝白氏郎扑了过去,白氏郎有些不自在,提议换个地方说话,然后带着莲仙来到一个名叫神女瀑布的地方,一道磅礴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底下是一个一望无际的湖泊,据说有神女在此沐浴过,便有了神女瀑布这个名字,白氏郎和莲仙在湖泊中间的长桥上现身,脚一沾地,白氏郎便往后退,目光躲闪语速很快地道:“我听说你身体不适,所以来看看你,见你无碍,我便放心了,以后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不要常见面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你曾经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么?”莲仙听完他的话,满腔的欣喜化为泡影,白氏郎真的决定放弃她,他是来和她告别,而不是来给她未来的,心痛像匕首一样剐着她的心,失声喊了起来,痛苦不迭地道:“你说过天不老情难绝,你说要为我们的未来搏一搏,仙儿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为什么你却不相信自己了?”
我不是不相信自己,我只是无能为力。白氏郎在心里绝望呐喊,脸上却不露声色,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道:“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若是个对感情负责任的人,当初就不会抛弃未婚妻爱上你,不要再对我抱有期望了,我们做朋友,好么?”
莲仙不相信他说的话,“不是这样的,你曾经说,你答应那门婚事是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领略到爱情……”
话未说完,已被白氏郎截过话茬:“仙儿,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结束我们的那段恋情,回到原来的轨迹上,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难过,但是请你体谅我的选择,曾经我也以为我赌得起,但是当我面对天庭十万神兵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我承认我不敢赌了,我们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么?”
这些话像一个又一个石头压在莲仙心头,几乎快将莲仙压垮,寒冷一层一层裹上身,许久,莲仙才心如死灰地道:“你可以违背我们的诺言,去娶别人,仙儿不能,就让仙儿一个人守着那份承诺孤独终老吧。”
“我不……”我不想娶别人。白氏郎张了张嘴,差点就将这句话倒了出来,意识到不能说,又费力辛苦地咽了回去,改口道:“我不值得你为我守身如玉一辈子。”
莲仙总觉得白氏郎说话时压抑着悲伤,这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走过去,轻轻握住了白氏郎一只手,逐渐加紧力道,柔情似水,充满希冀及恳求地道:“装心哥哥,请你再好好想想,一切还来得及。”
白氏郎感受着莲仙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带来的温度和力度,心疼得死去活来,他多么不想让她失望,不想再伤她的心,可有些时候,你越不想这么做却非如此不可,当断不断,后患无穷,硬起心肠,抽离自己的手,冷声道:“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以后我只会把你当成妹妹看待,我对你所有的情感,都只是基于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和爱护,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如果你做不到,我想我们以后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莲仙倒退一步,不敢相信这是她最爱的男子说的话,事已至此,她的自尊心已不容许她再去恳求,伤心欲绝地转身离去。
白氏郎见莲仙走远,才敢显露悲伤的情绪,满腔的痛楚不知如何发泄,像个疯子般又哭又笑起来,额际忽然一疼,闭目捱了过去,再打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又变得十分模糊,他近来诸事缠身,没顾上调理身子,再加上心中悲郁难舒,也难怪身体状况堪忧。
屋漏偏逢连夜雨,回到湖边时,只见那个划船的船夫不知何故晕倒在船头,联星姐妹则不见踪影,白氏郎吓了一跳,急忙跳上船,呼喊那个船夫,船夫没有大碍,很快就醒了过来,他说他正看着联星姐妹,不知为何一阵困意袭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白氏郎掐指推算,算出是钱達掳走了联星姐妹,气冲冲去找钱達。
原来钱達无意中经过千柳湖,见陷入昏迷的联星姐妹貌美如花,起了歹心,遂将船夫弄晕,带走了联星姐妹,且说联星二人昏沉沉醒来,但觉身处之地无比熟悉,定睛一看,这不是迷鬼森林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跑到这来,见门边立着一个人影,菱星挣扎着坐起身,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把我们带到这来做什么?”
钱達心里正烦着,没接话,也没转过身,原本他还为掠得双美欣喜若狂,谁知空欢喜一场,为何?原来联星姐妹身上穿了护身甲,只能看不能吃,钱達如何能不心烦?其实他应该谢天谢地,如果他知道联星姐妹是什么人,别说侵犯,恐怕十里之外就要绕道走了,只觉留下来没什么意思,一言不发跑了,他前脚走,白氏郎后脚到,因为知道钱達无色不欢的德行,恐出了事,一进门,白氏郎即紧张地询问联星姐妹的情况,对此,菱星没有感到任何的欢喜,目若喷火地盯了白氏郎一瞬,忽然扬手掴了白氏郎一耳光,联星吃了一惊,责怪菱星太冲动了,菱星的怒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有此一劫?”
目光扫向白氏郎,眼里闪着万丈寒光,“以前我时时想陪在你身边,了解你,帮助你,但因为怕打扰你,一直隐忍着相思不敢下凡,我原以为这次下凡能让我们的感情有所增进,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太天真了,你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更别提放在心上了,我对你太失望了!”
说完,冲出门去,联星怕她出意外,追了出去,只留下白氏郎一个人呆站在原地,菱星那一巴掌打得挺狠,白氏郎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涂了辣椒油,虚脱感涌上心头,这种夹缝求生委曲求全的日子他真的过够了,每天带着面具生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要结束这种生活,结束这种辜负自己又辜负别人的悲哀生活,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
李斜阳找了来,原本只想远远瞧一瞧白氏郎和联星姐妹相处的怎么样,见白氏郎状态不对,奔了过去,询问发生何事,白氏郎一见他,情绪越发激动,紧紧握住李斜阳的胳膊,痛苦不堪地道:“斜阳,这种日子我一刻也过不下去了,我伤了最爱的人,伤了自己,也伤了无辜的联星姐妹,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我想活的光明磊落一点,你明白么?”
李斜阳蹙眉听白氏郎噼里啪啦说完,猜想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如此,无论发生什么,最要紧的是安抚他狂躁的心,“公子,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现在活得很憋屈,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条路你已经走了一半,你很难回头了。”
“前面是囚笼,你知不知道?”白氏郎嘶哑着声音问,李斜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许久,才沉而有力地道:“那你知道后面是什么么?是万丈深渊,其中利害我已经跟你分析过很多遍,就不赘述了,公子的这个决定关系着很多人的生死,还请公子三思。”
白氏郎斩钉截铁地道:“我三思过了,几年前我就三思过了,不搏一搏,谁知道最后结局?”
李斜阳陷入沉默,双目乱转,也不知在想什么,白氏郎瞅了他一眼,自顾自地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博赢了又怎样?我不能和仙儿在一起,一样是痛苦的,是,这点我不否认,但至少我不用每天活在对两个女人的负疚中,至少我能抬头做人。”
李斜阳深吸了口气,沉吟着道:“既然公子下了决心,那斜阳只好舍命陪君子。”
白氏郎深感李斜阳大义,一边道着“好兄弟”,一边转过身,抬手欲拍李斜阳肩膀,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斜阳突如其来点了他的穴道,白氏郎抬着的手臂垂了下去,带着一丝震惊昏睡了过去。
联星追上菱星,问她预备上哪去,菱星说她心烦,想去东海逛逛,联星摇了摇头:“我们哪也不能去。”
别看联星话不多,可她心思玲珑,遇事比菱星冷静,通过这几天和白氏郎的相处,她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羊圈已损,置之不理是极为错误的,在还能力挽狂澜的时候做些什么才是明智选择。
菱星愤恨地道:“他已变心,就算把他拉回来,也不是原来的他。”
“那你预备怎么办?解除婚约?”联星问,菱星双眸阴了阴,心想,那怎么行,那不是正合白氏郎他们的意,联星看出她的心思,往下道:“既然不想,那就不能听之任之,我会找太子哥哥谈谈,一切等谈过之后再说,你只需记住四个字,戒之在忍。”
菱星勉强听进了心里,余怒未消:“他真是胆大包天,他就不怕父皇母后知道后怪罪下来,连累他的父亲?”
联星分析道:“若是不怕,恐怕就不是如今这个局面了。”
菱星暗笑,只要你还有顾虑,就不怕你不就范。
联星再次看出她的心思,劝诫道:“虽然我们有筹码在手,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若把太子哥哥逼急,结果只会适得其反,还是四个字,稍安勿躁。”
菱星沉默以对,不过心思却一刻也未曾停歇,她是玉帝之女,从小一呼百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让她的自尊心达到顶点,怎甘心被一介凡女抢去未婚夫婿?暗暗发誓,一定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才能解她心头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