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郎犹站在原地发呆,目光像一片死海,了无生气,心灰意冷地想,早知爱无结果,不若当初不相识,没有品尝过爱情的幸福,也就不用品尝爱情的痛苦,大不了一辈子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活着。
李斜阳走到近前,见白氏郎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犹豫了一会,询问白氏郎是否将莲仙另有生父的事道出,白氏郎魂不守舍地摇头,长吁短叹地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敢说,可怜仙儿依旧对我抱有期待,可惜我,仙儿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不开口,她就知道我的意思了,我,我对不起她,。”
每当听到白氏郎自我责怪,李斜阳的心就好像被锥子扎了般痛得厉害,赶忙宽慰:“别难受了,她知道你有苦衷,会理解你的,你已经像珍藏珍宝一样将她珍藏在心里,你为她做得够多了,你不欠她什么。”
白氏郎嘴角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任何安慰对他都不起作用,忧郁的目光望着一望无际的茅草不再做声,李斜阳凝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像站立在一棵光秃秃树枝上的一只孤零零的麻雀,给人的感觉是那样凄凉,孤单,李斜阳的心又开始泣血,他的心仿佛与白氏郎的心合并,白氏郎若感觉到痛楚,他的心亦然。
且说乐小倩找到陶朱,向他道明来意,承诺只要陶朱肯给她留魂珠她就教他仙法,陶朱听罢为难的皱了皱眉,乐小倩见状加大了筹码,除了教会陶朱仙法另外再给他渡二十年仙法,谁知陶朱听后仍是紧皱眉头,乐小倩有些沉不住气,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语气透着恳求道:“这颗留魂珠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请你开个条件,只要力所能及,我都答应你。”
陶朱解释道:“是这样的,留魂珠乃是我朝世代相传的镇国之宝,据说是神母赐给先祖的,先祖不舍得自己服用,留魂珠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来,但凡被选定为储君的皇子,都会服下留魂珠,等到成亲有了皇子后又交给皇子,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留魂珠服下后只有,只有阴阳同体才能取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乐小倩自然明白,微红了脸,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抓住,试探地道:“其实是小姐姐需要这颗留魂珠,她的父亲几年前不幸因故昏迷,只有留魂珠才能令其醒转过来,这件事一直是小姐姐的心病,如果你帮了她,她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白白帮忙,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陶朱陷入沉思,当他听说是莲仙需要留魂珠,心里是十分愿意帮忙的,若说条件,他希望能够由他和莲仙取出他身体里的留魂珠,可他也知道这是奢望,不愿意强迫莲仙,却也不愿意强迫自己,想了想,问道:“可否先缓缓,容我考虑几天再给你们答复?”
陶朱的心思乐小倩多少能猜到一点,不便勉强,只得点头同意,当即告辞,回到莲仙身边,告诉了莲仙她和陶朱谈话的内容,莲仙暗感好事多磨,陷入一片彷徨之中,如果她必须以出嫁才能换得留魂珠,她该怎么办?她的心门已锁,从未想过打开放任何人进去。怕只怕身不由己。
一旁的莲女沉思了一会,插话道:“仙儿,既然你和白氏郎已无多大可能,就不要固执的在这棵树上吊死,事关你父皇母后死活,你可要好好想想。”
“你别逼她,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要慎重考虑才行。”第一情深接过话茬,话未落音,莲女又夺回了话语权,似乎是有感而发:“爱一个人太苦,与其将心系在一个你爱却求而不得的人身上,不如找个爱你的人,平平静静过完一生。”
莲仙和乐小倩见莲女神情里露出一丝伤感,齐皆不解地看着她,印象中,莲女一直是孤高自傲,不染俗尘的,想不到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一道伤疤,很好奇这个赐予她伤疤的人是什么人,却不便开口问,不过就算她们问了,莲女也不会说,有些事是要埋藏在心里的,或许是一阵子,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第一情深不予苟同,劝莲仙先别为了留魂珠急着下决定,等觉得陶朱确实适合相伴终身再考虑,莲仙点了点头,苦涩渗进心坎,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对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打击,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呢?其实,这世间大多时候只有祸不单行,并无锦上添花。
就在莲仙为留魂珠的事寝食难安的时候,白氏郎已经就此事忙开了,知道莲仙迫切需要一颗留魂珠,一有机会便向联星姐妹提出请求,联星没什么话说,菱星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要白氏郎先陪她们好好游玩几天才肯答应白氏郎的要求,白氏郎无奈,只得充当起跟班的角色,陪联星姐妹四处游山玩水。
没有尝过不能行走的痛楚,就无法体会行动自如的快乐,菱星此番算是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理解,一上街,像小孩子刚学走路一样兴奋,花蝴蝶般在人群里穿梭,因容貌秀丽,引得路人纷纷注目,她却旁若无人地指挥着白氏郎买这买那,白氏郎强打着精神应付着,目光无意一瞥,忽然发现莲仙就在不远处,只道是看花眼,可等仔细看过,发现真的是莲仙,顿时有些慌神,他不是不想看到莲仙,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莲仙,既不知如何面对她,再则恐刺激到她,连忙和菱星说有一处更好玩,意欲趁莲仙不注意时带着联星姐妹离开,可菱星正看珠钗看得起劲,理都不理他,白氏郎心急如焚,决定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溜走,脚步缓缓朝后退,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莲仙原本为留魂珠和陶朱的事郁郁寡欢,乐小倩不由分说强拉她出来散心,以乐小倩的想法,无论有多重的心理重担,只要出去走一圈就能减轻,可惜莲仙的性格和她截然相反,热闹治疗心事这招对她根本不起作用,就像此刻,乐小倩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面前的绣帕,莲仙却像木头人似的呆站在一旁不动,不过无巧不巧地,在她抬眸时,一个青年男子偷一个婆婆的钱包正好被她瞥见,莲仙目光一沉,拈花指一弹,小偷吃痛地叫了一声,踉跄倒退几步,龇牙咧嘴捂着被打疼的手,钱袋掉落在地上,莲仙过去拾起钱袋还给那个婆婆,在四周人的指指点点中,小偷恼羞成怒,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就对着莲仙后腰刺了过去,眼见莲仙就要遭殃,乐小倩抬脚一踢,硬将那个小偷踢飞出去。
白氏郎早已忘了自己要偷偷离开的打算,担心莲仙受到惊吓,离弦的箭般跑了过去,莲仙一见他,目光陡亮,像看到炫目的七彩之虹,面对白氏郎的关切询问,想到他如此在乎自己,心头由寒冬转为暖春,目含春水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莲仙一定会抓住他的手对他说,装心哥哥,如果你还爱仙儿,可不可以为了仙儿依照当初的约定继续拼搏下去?
白氏郎见莲仙眼里又流露出情意,赶忙转过头,在那个小偷即将爬起身来时,纵身过去,一脚踏在对方心口,脸上的温柔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山般的冷峻:“本王一直希望本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凡在此作奸犯科之辈,必定严惩,如果你知错,就到县衙投案,出来后重新做人。”
“王爷垂怜,小人会这么做实乃因母亲患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不能去投案的,我不在,我母亲可就无人照顾了。”
白氏郎虽已有恻隐之心,却没有松口:“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任何人都必须遵循这个法则,至于你母亲的病,我会派人去照料,你不用挂心。”
对方只好告诉了白氏郎家里地址,然后老实地往县衙方向而去,因为知道白氏郎有掐算之能,是以不敢耍滑头半路溜走。
莲仙见事情已了,低声问白氏郎:“装心哥哥,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你想和他说什么?”菱星不悦地问,白氏郎对莲仙过分的关心令她嗅出了不对劲,媚三娘的话跳入脑海,目光像尖利的箭一样盯着莲仙:“你是不是叫第一莲仙?”
莲仙点头,从面前女子说话的语气中隐隐猜出其的身份,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面前女子真是人比花娇,无论在哪方面都比她略高一筹,莲仙唯一的胜算就是白氏郎对她的爱了,原本为了顾全大局,莲仙已经决定放弃,不过白氏郎的关心又使她的心复活过来,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放下,遂又希望白氏郎为了能他们的未来搏一搏,可惜这只是她的设想,现实却背道而驰。
菱星听到肯定答复,心里头真是怒不可遏,原来媚三娘没有骗她,白氏郎果然移情别恋,她是火神,烈性如火,正要发作,目光一转却隐忍住了,亲昵地挽住白氏郎一只胳膊,不怒反笑道:“我叫菱星,是他的未婚妻,很高兴认识你。”
她的自我介绍让白氏郎心惊肉跳,拿眼偷看莲仙,莲仙表面平静无澜,内心却恰恰相反,波涛汹涌,明明白氏郎爱的是她,可是她却没有资格在人前宣告自己的身份,多么希望在人前挽住白氏郎胳膊的人是她,将希冀寄托在白氏郎身上,只要白氏郎说句话,局面就可逆转,但白氏郎只看了一眼她充满期待的目光就转过脸去,白氏郎不是不知道莲仙心里所想,可惜天意弄人,他除了沉默,什么也不能做。
“太子哥哥,你说过要陪我逛遍整个县的,我们走吧。”菱星拖着白氏郎离开,白氏郎顺从地转身离去,莲仙心冷到极点,看来这么多年过去,白氏郎拼搏的斗志已经消磨尽,她已经不能唤醒他的斗志了,这是不是说他不如从前那般爱她了?
只有白氏郎自己知道,他这样离去有多少无奈,想到莲仙在他身后肝肠寸断的神情,只觉走得每一步都跟踩在刀尖上无异,痛不欲生。
人群慢慢散去,各忙各的去了,陶朱和八宝的身影凸显出来,陶朱因为情场不顺郁郁寡欢,八宝遂劝他出来散散心,不料此番散心不仅没能让他的心事减轻一点,反倒加重了,陶朱与白氏郎几乎同时看到莲仙出事,陶朱正想过去,白氏郎已经先他一步冲了去,这个时候他还没觉出有什么,直到看到莲仙用那种从未对他用过的柔情款款的目光注视白氏郎时,陶朱才意识到问题,心漏跳了一拍,他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莲仙,起先莲仙说她并无意中人,后来又说有,难道这个人就是白氏郎?莲仙为什么偏偏在他对她情深意重之后才发现自己爱上白氏郎?
相较陶朱的难受,莲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胸膛起伏不已,嘴唇哆嗦的厉害,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乐小倩怕她把身体憋坏,哄劝道:“小姐姐,不要难过了,延续的爱,亦是延续的痛,白氏郎他就是个火种,与他在一起是会被烧成灰烬的,你看看刚才那个自称是他未婚妻的女子,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她又有强硬的靠山,你和她争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与其冒这么大的危险去抢一个心未必完全属于你的人,不如放手,将全部精力放在救醒帝父帝母的事上,任何人都会离弃你,只有父母不会,他们才是你最应该把握住的人。”
莲仙饱含泪水的双眸闭起,清泪直流而下,她不是不知道父母比天大,她既想要父母,也想拥有那份最初的爱恋,毕竟她爱了白氏郎那么多年,想要真正放弃不是那么容易,虽说白氏郎总给她一种不如从前爱她的感觉,可想起白氏郎种种的关心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还有情恋仙小筑的事,白牡丹说那座小筑是白氏郎为联星姐妹而盖,莲仙恢复记忆后,越想越觉得其中有疑点,她在想,情恋仙小筑里的仙字指的会不会是她名字里的仙字?这个疑问盘桓在心底令她魂不守舍,一直在纠结该不该找白氏郎问个清楚,恰好今天在街上碰到白氏郎,遂决定和他好好谈一次,可惜白氏郎不给她这个机会,莲仙心里头万般难受,却没有打消念头,“最后一次,如果他亲口说不想和仙儿在一起,仙儿就再也不会去打扰他了。”
人世的爱情就像是一场复杂的迷宫游戏,很多人费尽一生的心血也走不出这迷局。
乐小倩想说莲仙这又是何苦,在她看来,白氏郎就是个有始无终的混蛋,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莲仙不喜欢听白氏郎的坏话,只能任由莲仙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想,等彻底撞疼了,莲仙总该会回头的。
乐小倩和莲仙回了山庄,陶朱还愣在原地,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小皇帝的脸上忧郁一天天加重,以前他觉得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呼风唤雨的地位,如花美眷的追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明白一个道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即使他是皇帝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