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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叠泪痕缄锦字 人生只有情难死

天星寺。

“念佛经都无法使施主静下心来,看来施主此番遇到的麻烦不小。”禅门应声而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雨点般的木鱼声骤然停止,白氏郎一脸汗涔涔的,想必刚才内心经历了一番刀山油锅的煎熬,长出了口气,将木鱼和佛经放好,回过头有些虚脱地问:“我还没说呢,你怎知我遇到了麻烦?”

“你敲木鱼时急如阵鼓,杂乱无章,可知你有心事,不妨和小僧说说吧。”来人法名惠仁,天星寺的住持,白氏郎多年的知交。

白氏郎出了禅门,拾阶而下,感慨地道:“三年了,我和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面,似乎是一眨眼,又似乎过去了千万年,我的心早已经麻木,从没有想过还能再复苏,就像从没有想过能在此地见到她,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复杂,很想见她,又害怕见她,不想她忘了我,又害怕她记起我,记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惠仁算了算时间,猛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何人,难掩激动地问:“你是说,莲仙姑娘来了牡丹县?”

惠仁曾得莲仙搭救,对莲仙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奈何莲仙爱的是白氏郎,他只得黯然离开,但内心的执念从未放下,此刻听说莲仙来了牡丹县,多年不见,不免有些激动,见白氏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干咳一声,接上白氏郎刚才的话题道:“我也是这一两年才了解你和她之间的感情,你真大胆,仙凡相恋,可是要遭天谴的,你们就像悬崖边面对面的两棵树,可望而不可即,如果一定要牵手,那必然会粉身碎骨,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最后拆散你们的不是天条,而是你们的兄妹身份,如果你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你去看她也无妨,如果你做不到,还是不要走这一遭为好。”

白氏郎内心的感伤有如黄河之水,连绵不绝,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在我们爱的难舍难分之后才让我们知道真相?我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适应这种转变。”

惠仁是过来人,用劝诫自己的方法劝诫白氏郎:“叹情深,恨缘浅,易相别,难相见,世间情爱大抵如此,你不必太过伤感,伤感便是执着,执着在佛语中叫做“驻”,你若驻在一事一物上,便看不见眼前的海阔天空了。”

“道理我都懂。”不懂的是如何放下,白氏郎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我回去自己参悟吧。”

步出天行寺,耳边仍回荡着惠仁最后那段感叹之语:“最初那段懵懂的倾城之恋,终究只适合用来怀念。”

相见不如怀念。道理谁都懂,可是如何说服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呢?

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小雨淅沥,扣击着白氏郎内心的苦涩,无边的哀伤就如这细雨,看着无痕,实则遮天蔽地,无处不在。

莲仙身边那一粉一蓝两只彩蝶在外采花忘了回家,忽感到一股妖气铺天盖地袭来,二蝶慌忙逃跑已是不及,惨叫一声变成人形摔落于地,竟是两个清丽的姑娘,二人名唤天心天雪。

一个身影跟着降落,此女面若桃李,娇艳绝伦,可眼神却异常阴冷,光眼神似乎就可以将对手杀死。

天心天雪失声惊呼:“毒娘子!”

来人外号毒娘子,真名媚三娘,是一只修炼了四百年的蜘蛛精,天心天雪原是她的婢女,因遭她时常打骂,所以离开她跟了莲仙,媚三娘对此一直怀恨在心,再加上丈夫黑蛇惨死在莲仙的地盘,曾上门寻仇,被莲仙等人教训,受了重伤,天心天雪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她不仅没死,功力似乎还恢复如初,不由得害怕的牙关打颤,绝望的恐惧充斥着双眼。

“两位妹妹,别来无恙啊!”媚三娘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随即亮出了武器‘悬魂丝’,就是蜘蛛丝,望着不远处一株高大的柳树阴恻恻地道:“树倒猢狲散,你们这两个叛徒,好,我先杀了你们,然后再去杀了第一莲仙等人,为我相公报仇!”

天心天雪惊恐地后退,就在这时,玄光一闪,一个手持油纸伞的人现身,此人是她们的朋友,阎帝第一情深,他本名伯邑考,在莲仙父皇昏迷后,答应照顾莲仙,遂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莲仙父皇的名字,他对莲仙而言比亲父兄还亲。

当年媚三娘就是中了他一招“阴冥掌”才身负重伤的,天心天雪一见他,眼前一亮,天雪欣喜地道:“你来的真及时。”

“你们不见踪影,仙儿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出来找找,没想到你们还真遇到麻烦。”第一情深解释完,然后面无表情地问媚三娘,“还打么?你的功力精进了,我的阴冥掌也不会逊色的,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你也休想好过。”

媚三娘恨的咬牙切齿,“你护得了她们一时,也护不了她们一世,总会有我得手的时候,我要让你们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刻如坐针毡,不得安宁。”

天雪受够了她的威胁,以前她们姐妹给她为婢的时候,媚三娘就以性命威胁,迫她姐妹二人四处搜罗年轻男子供其饮血,天雪对这个女子简直深恶痛绝,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可惜自己又没有这个能力,左思右想,脑海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条借刀杀人之计,迫不及待献上:“杀你相公黑蛇的另有其人,你找错凶手,黑蛇在天之灵不会原谅你的。”

媚三娘反问:“凶手是第一莲仙之父第一情深,父债女偿,我找第一莲仙有什么错?”

“凶手根本不是帝女的父亲,而是白氏郎,我和姐姐亲眼看到是他杀了黑蛇。”天雪朝天心使了个眼色,天心多少猜到她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黑蛇调戏我家帝女,白氏郎大怒,于是杀了他。”

媚三娘陷入沉思,难道是我的推算出了差错?想起黑蛇临终遗言,说的是“替我报仇,如果第一莲仙还活着,不要让白氏郎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在一起?莫非真的是因为白氏郎才是凶手?越想越觉得可疑,愤怒的火焰填满了脑海,转身去找白氏郎。

“愚爱啊,她只在乎谁杀了黑蛇,却不想想黑蛇如果不调戏帝女,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天雪越发嫌恶媚三娘,朝她离开的方向笑靥如花地挥了挥手,“不送,祝你早下地狱。”

天心担忧地道:“万一白氏郎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岂非害了白氏郎?”

天雪白了她一眼,“姐姐你真是杞人忧天,白氏郎是谁呀,他这些年收的妖比我们见过的花还多,我担保媚三娘此去是有去无回,白氏郎不是负了帝女么,借他为帝女解决这个大麻烦不好么?”

“要不,我们悄悄跟去看看,如果没事,我们也好放心。”天心央道,天雪想亲眼看媚三娘伏诛,当即同意,第一情深本不想去的,白氏郎离开莲仙后他对白氏郎的成见达到了顶点,不过他答应莲仙把天心天雪带回去,他从不愿对她食言,只好陪天心天雪走这一趟。

仙乐山庄。

李斜阳变成一只蜜蜂飞了进去,但见乐小倩气鼓鼓往院中一坐,口里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

站在一树梨花间的莲仙回过神来,淡淡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乐小倩答非所问:“小姐姐,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等我们拿到留魂珠,立刻就离开,好不好?”

莲仙根本不知乐小倩急于离开还有另一重原因,微微一笑,“当然,仙儿还想早点看到父皇母后呢。”

李斜阳恍然大悟,留魂珠可以起死回生,想来莲仙是要用此珠救醒她的父皇母后了,留魂珠本是天庭之物,只有三颗,一颗王母留给了自己女儿,另外两颗赏给了人间皇帝,皇帝又将其中一颗赏给了开国功臣,也就是钱達先祖,钱府在钱達这个败家子的挥霍下早不复往昔繁荣森严,他手中那颗留魂珠要取来应该不难,天庭的那颗只要公子白氏郎开口,亦是手到擒来,只有尽快将两颗留魂珠弄到手,送走莲仙,日子才能恢复往昔的平静,他计划的挺好,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

白氏郎正心事重重地在路上走着,身后不远,一只碗口大的蜘蛛出现在树上,朝白氏郎方向张望了一会,玄光一闪,现出人形,一伸手,悬魂丝向白氏郎裹去。

白氏郎被裹成了粽子,运力一挣,将悬魂丝挣断成了几截,媚三娘恼恨交加,一张嘴,吐出几十条蛛丝袭向白氏郎,白氏郎亮出玄光剑,将那些蛛丝斩得像雪花一样飘落,媚三娘气急败坏,幻出一把宝剑,挥向白氏郎,剑气如虹,顿时山崩地裂。

第一情深三人赶到,天雪看了会,发言道:“白氏郎明显占了上风,我就说姐姐你的担心多余了。”

说话间,媚三娘被白氏郎剑气一扫,狼狈跌落在地,天雪恨媚三娘入骨,见状高喊道:“白氏郎,不要放过她!”

白氏郎本能地转过头去看天雪,局势在这一刻发生变化,媚三娘一张口,一只黑色蜘蛛跳到白氏郎脖颈上,白氏郎捂着脖子吃痛地哼了声,媚三娘见第一情深等人冲过来,为防遭报复,立即闪身离开,张狂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想不到对付大名鼎鼎的玉龙太子也不是那么难,亏我以前一听说你来了就退避三舍,实在太傻了,白氏郎,你的死期到了,下去陪我的相公吧。”

白氏郎跌坐在地,捂着心口呕着黑色的血,天心内疚不已:“对不起,都是我们……”

天雪也很自责,却不愿意天心把事实公开,扯了扯天心衣服,求她不要再说下去,转头问白氏郎:“你身上可有解毒丹?快服下,媚三娘的蜘蛛都是用毒物所喂,毒性可强了。”

白氏郎从怀里掏出一颗金光闪闪的莲子出来,第一情深神情一变,这颗莲子名叫“莲王”,只有仙乐皇朝才有,五十年才结一颗,服下能避百毒,异常珍贵,整个宫里也只有这一颗,当年他亲眼见莲仙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白氏郎,莲仙对白氏郎的用心令他深为之红眼,他改名为第一情深,也说过做莲仙的父兄,可在他心底深处,可不是真把莲仙当妹妹的,白氏郎有幸得他所不能得,最后却辜负了他最爱的女子,一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将莲王夺过来,白氏郎却将莲王放回了怀中,天心奇怪道:“你怎么不吃啊?解毒要紧。”

白氏郎不语,盘腿而坐,运功逼毒,不一会儿,泛黑的嘴唇恢复血色,吐了口黑血,算是解了毒,抬手放在莲王位置,悠悠道:“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它。”

当初,莲仙知道他四处斩妖除魔难免受伤,所以将莲王送给了他,白氏郎原本推辞不收,莲仙一定要他收下,收下后,白氏郎却没舍得用,一直带在身上,如果受伤,就拿出来看一眼,想起莲仙对自己的情意,不用服它也有信心攻克难关了。

第一情深对此嗤之以鼻:“一个大活人你不在乎,却在乎她送给你的死物,白氏郎,我真不知你脑袋里在想什么?既然你最终还是选择天庭那两位公主,当初又为什么要给仙儿希望?你知不知道得到后失去比从未得到的痛苦来得剧烈的多,我真不明白,仙儿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混蛋?”

白氏郎心头本来就压着排山倒海的难过,见伯邑考质疑他对莲仙的爱,忍不住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如果我不在乎,又何以会肠断相思岁岁同?”

天心对白氏郎虽然了解的不多,不过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白氏郎,我相信你,一个人是否深情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你对帝女送给你的东西都那么珍视,又怎么会不珍视帝女呢?只是世事有时太过无奈,就像我和媚三娘,我也想跟着她好好修炼,可是她总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没有办法,我只能背主投明,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会有苦衷,我相信帝女如果没有失忆,她会体谅你的。”

“可惜,他没有给仙儿这个机会,就像仙儿以后也不会给他机会一样,白氏郎,既然是你自己选择和仙儿终结缘分,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她,我不允许你在她的世界再留下痕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第一情深冷声警告完,甩袖离去。

白氏郎那一瞬间真是灰心极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海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拉他一把,他想自我拯救,从这种无望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可是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他们与莲仙之间有何纠葛,白氏郎那般深爱莲仙,为什么最后又要离开,一切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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